章援道:“關於去處,李兄就不必擔心了。我還有三個哥哥,都在異地為官,我料,若是我去投奔他們,他們總不會閉門不納吧?還有,我姐姐也是數年沒見我了,一直都在寫信邀我過去常住,如今也算是終於找到這麽一個機會了。”說到這裏,他自嘲的笑了笑,隨即又說道:“就算他們接到了我父親的信,真的願意拋卻同胞的情分,不願理會我,我不是還有雙手雙腳嗎?身為一個男兒,若是連自己都養活不了,又何談其他呢?”

李唐點頭道:“既然如此,章兄一路走好。”他躲在這馬車裏,倒不是為了省事,其實是為了不暴露身份。正如章援自己所言,他身後跟著許多的眼睛,李唐若是走出這馬車,立即便會有人將他認出,這對他來說,是十分不利的。所以,他絲毫沒有起身相送的意思。

章援倒也灑脫,微微一笑,抱拳道:“後會有期!”起身便出了馬車。

趕車的是“潛龍閣”的心腹之人,自然不必等李唐吩咐,便開始打馬掉頭。但是,他剛剛掉轉頭去,忽聽後麵一個聲音喝道:“等等!等等!”

趕車之人愕然地勒住馬,他已然聽出這聲音乃是章援所發出的。果然,他剛回過頭來,就見章援跑上前來,再次爬上馬車,鑽進了車廂內。

李唐有些疑惑,道:“章兄緣何去而複返?難道你還有什麽事情沒有交代清楚嗎?”

章援笑道:“這倒是與我沒什麽關係,是關於你的!”

李唐奇道:“關於我?”

章援道:“確切地說,是關於你的嶽丈範縣尉的。我想你如今雖然和範縣尉仍是相互之間沒什麽往來,但你總是想著能有和解的一天的吧?”

這一點自然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上,這些日子以來,範正平對李唐的態度好多了。雖然還是從來不直接和李唐進行言語上的交流,但眼神裏麵已經沒有什麽敵意了,而且遇上什麽事情,也不再是一意孤行,而是會遣人前來征求秦牧或者是李唐的意見,然後再做決定。這雖然隻是一件看起來很細微的事情,但在李唐看來,這卻是冰消雪融的跡象,他對此是十分高興的。

李唐雖然沒有出言承認或者否認,但章援卻還是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了他對於和解的渴望。當下,他便說道:“其實,範家如今也是危機四伏啊。令嶽的幾個侄兒都是不怎麽成器之輩,且不必說。可以說,範家這第四代的希望,就全部寄托在宏德一個人身上了。隻是——宏德如今被令嶽拘起來了,你也知道吧?”

李唐點了點頭。

章惇繼續說道:“大宋皇室,自來都很少和文臣結親,他們一般都是和朝中的武將結親。這樣,在換取他們的忠心效力的同時,也可以適當地改善一下過於重文輕武的現狀。令嶽一家自從範文正公開始,就一直是朝中有名的文臣,加上令嶽偏偏又與當今聖上的政見不一,盡管聖上對徐國長公主極為寵愛,我想聖上是很難答應讓她尚(公主出嫁稱為尚)宏德的!

而從令嶽的角度上來說,這件事情希望就更加渺茫了。令嶽一直把範家第四代中唯一還算成器的宏德看做重振範家的唯一希望,他豈能讓宏德去當駙馬?不說本朝,古往今來,又有幾個駙馬是最終成就了大功業的?更何況,令嶽和範二相公自來就是反對變法的,若是宏德成了駙馬,他在朝政上的立場應該是怎樣的呢?難道他還能反對變法不成?就衝這一點,令嶽也絕不會讓宏德去當駙馬的。”

李唐聽到這裏,也感覺到了這確實是一個麻煩的問題,不由也有點為範家的處境,為範正平和範宏德父子兩個發愁起來。

章援繼續說道:“從種種分析上來看,不論皇家還是範家,都是不可能同意這樁婚姻的。想當初,長公主和宏德能走到一起,其實完全是由於有尊夫人在當擋箭牌,尊夫人和長公主是好朋友,她和長公主在一起,誰也不會反對,可誰又知道,在尊夫人的牽線搭橋之下,居然會弄出這檔子事情來呢?如今,令嶽把宏德關起來,也是他的正常反應,可是,我想宏德是不會屈服的。這樣一來,令嶽和宏德之間父子失和已成必然,下一步會發展成什麽樣子,我也說不清楚。不過,不管怎麽樣,這對於範家總不會是好事的!”

李唐聽得心下一陣煩躁。他又再次想起了自己和長公主的“唯一”一次見麵,還有在那馬車之上發生的一係列曖昧之事。說實在的,他覺得範宏德和趙婧都是很不錯的人,兩個人都是頗有才貌,十分般配,但是事情鬧成這樣子,真是令人頭疼。

李唐按捺下心中的煩躁,道:“章兄的意思是——”

章援悠然道:“其實,前些日子,我還是見過宏德一次的,隻不過是趁著令嶽不知道的時候偷偷見了他一次而已——”

李唐點了點頭,他相信章援的能量,在和他父親撕破臉皮之前,他手下還是有不少的能人可用的。再加上包括範三在內的範家下人對於章援和範宏德的見麵,說不定也會抱著一種樂見其成的心態。所以,章援要見到範宏德也並不是不可能。

章援繼續說道:“宏德這個人,是一個很倔強的人,別看他長得文秀瘦弱,好像很膽小怕事似的。其實,他決定的事情,是任何人都無法阻攔的。我覺得,這事情若是不能及時解決掉,宏德很有可能就會像我一樣,要被趕出家門了。而比我更加不如的是,他說不定永遠都沒有和長公主在一起的機會。哦,應該說,一點希望都沒有!我和宏德好友一場,可不希望他落得如此下場,所以,隻有找你了,希望你能在此事上盡些力吧!”

李唐正要說話,章援卻搶著說道:“我知道在這件事上,你恐怕很難出的上力。不過,事情成功與否,其實並不十分重要,主要是看努力了沒有,你說是不是?李兄!”

李唐點頭道:“章兄真是個義氣人,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為了好友的事情特意囑咐我一番。你放心吧,這件事,我若是能幫上忙,絕不袖手旁觀!”

章援大喜,鬆了一口氣道:“如此就好,這樣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