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個範曉璐領著四男二女一群新買的下人浩浩蕩蕩地向自家行去。範曉璐不擔心後麵的這些人會跑掉,因為他們是自行賣身的,現在李家並沒有給錢,他們根本就可以隨時走人的。

她此時心下十分的快意,主要是對今日買的這一對姐妹丫鬟實在太滿意了,尤其是那個姐姐,俊俏、剛烈這正是她選擇丫鬟的時候首選的兩個優點,結果卻都集中在了一個人身上,這實在是難能可貴啊。

正行步間,迎麵忽然走過來兩個人,李唐一見,連忙停下腳步,遠遠地喊道:“沐中丞!”原來,這為首的那人正是離京之前還曾經專門上門感謝過的沐雲,而沐雲身後的那個人恰恰是許久不見的方臘!

沐雲看見李唐,大喜,看見李唐夫婦身後跟著這許多人,又愕了一下。李唐連忙解釋道:“這些乃是我們新買的幾個奴仆。”

沐雲這才恍然,點頭道:“慕武新近遷入東京,是要買幾個奴仆,隻是這點小事為何不來找我呢?我府上奴仆正嫌太多,一個個都顯得很,整日介沒事可做,早就想送幾個出去,免得大家太閑了,帶壞了家裏的風氣。”

李唐連忙笑道:“中丞好意,學——哦,下官心領了。不過,這幾個都是夫人親自挑選的,下官和她說好了,內事全由她做主,若是她選中的人,下官卻不用,豈不是枉費了她一番辛苦嗎?”

聽得李唐這般說,範曉璐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仿佛在說:“正是如此!”

沐雲見了,倒也不再堅持,又說道:“既然如此,此事就此作罷。我還有一點事情想和慕武單獨聊聊,不知——”

李唐略一思忖,道:“也好!”便轉向範曉璐道:“娘子,你領著這幾個人先行回去,我和沐中丞談完話,馬上回來。”

範曉璐早已從李唐口中知道這位沐雲沐中丞乃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想來也自家官人也不會有什麽言語不和,多半也隻不過是官場酬酢,雖然這可能會涉及風月場,但逢場作戲也是在所難免,她雖然不喜歡,卻也隻能理解,這世上的官兒,本來就沒有從來不涉足這些場所的。

當下,她便點了點頭,道:“也好,不過你急著要早點回來,咱們一家人今日可還要一起去遊玩呢!”

李唐還未接話,沐雲已經笑道:“範娘子盡管寬心,我和你家官人很快談完。本來我還打算請他吃個早點的,既然你們今日有了遊玩的計劃,我這早點也就恰好省下來了!”

範曉璐一聽,這沐中丞位高權重,還如此明事理,心下好感大生,她甜甜一笑,道:“如此,多謝沐中丞了!”便招呼那六個下人去了。

沐雲見這幾個人走遠,便指著方臘向李唐說道:“這一位,想來慕武是認識的吧?”

李唐點頭道:“自然認識,當初在老家的時候,還曾經有過一番交往的!”他說話的時候鼻音甚重,咬牙切齒的,一副恨意綿綿的樣子。

沐雲笑道:“恰巧,他乃是我一位遠房的表親,近日剛剛進京來投我,央我為他謀個活路。他這個人是不成器,不過我看他這份心也算是誠,便把他留了下來。不過,昨天晚上我聽他說道,和你之間在歙州的時候有點罅隙,我便深責了他一番,今早便領著他來你家裏向你陪個罪。慕武啊,希望看在我的麵子之上,就不要和他計較吧!”

李唐心下暗忖:“倒真夠有心的,我們昨天才到,才搬進這新房子,他們卻已經知道了,這一大早便直奔這邊而來。”嘴上卻說道:“沐中丞別這麽說,不說其他,單說你對我一再有恩,就算是我和令表親之間過去有一點齟齬,也可以抹去不說了,更不要說,我和令表親之間,也隻是一時有點言語失和而已,算不上有齟齬。”

沐雲大喜,笑道:“我就知道慕武你大人大量不會和他這樣的小人物一般見識的。”說著,便轉向方臘道:“十三郎,還不快過來謝過李縣尊!”

方臘老老實實地上前向李唐道:“多謝縣尊寬宏大量!”

李唐便說了幾句沒營養的客氣之言。沐雲見目的已達,也不繼續吊著李唐,忙笑道:“慕武啊,既然你夫人還在等著你一起去遊玩,我便不留你在這裏聒噪了,沒得被你的兩位美嬌妻在背後痛罵。這樣吧,大後天不是你新官上任的日子嗎,晚上可否賞臉到第二甜水巷的‘翠樓’一聚啊,這一來為你接風,二來也祝賀你這新父母官上任。我等皆是你治下之名,不知道可否賞我們這個臉啊?”

李唐略一沉吟,還是點頭道:“既然是沐中丞好意,卻之不恭,拜謝了!”

沐雲“哈哈”大笑,道:“如此就好,告辭!”便當先回頭而去。

李唐回到家中,兩位嬌妻見他如此早回來,大喜,連忙拉著他一起去進餐。

飯間,範曉璐又自得地向李唐言及了那幾個人的賣身契已經都簽好了,那兩個丫鬟原先的名字不甚雅,她便幫她們改了名字,分別叫做小硯和小墨。李唐心下暗暗覺得這兩個名字也不怎麽好,若是家丁取這樣的名字還好,偏生是丫鬟。不過,他卻還是違心地誇讚了幾句,把範曉璐誇得笑靨如花,更增美豔。

以後的兩日,李唐倒是哪裏都沒去,便一直陪著兩位嬌妻還有三個小孩子一起四處遊玩。

直到第三天,李唐一大早便去了吏部,一來是銷假,二來是領官服。宋朝的官服主要分為三種:祭服、朝服和常服,款式都各自不一,每樣買了兩種之後,李唐便抱著這一大推袍、冠、綬、帶回到了家中,自然又是引來了一陣圍觀。

這圍觀的眾人中,又以胡秀兒叫得最歡實,她不停地叫喚著讓李唐立即試穿來看,而李唐的兩位新夫人也在一旁應和,李唐隻好點頭答應。

其實,試穿官服本不是一件很難受的事情,就算是被眾人圍觀,也很能接受。隻是這時代的官服可是沒有短袍的,而且是裏裏外外的成套的。如今已經開始進入夏天最熱的時候,穿一件長袍就夠難受的了,如此穿戴整齊地在眾人麵前當服裝模特,在這個沒有空調,隻有手動風扇的年代,實在是太難受了。

不過,眾怒難犯,眾願難違,李唐隻好苦著臉開始一件,不,一套一套地試穿他的官服。還真別說,這幾身官服穿在李唐身上,那尺寸十分的合適,倒像是專門為李唐做的一般。這一點很是贏得了圍觀眾人的一些叫好聲。隻是李唐的麵相卻讓那些圍觀眾很不高興,紛紛指責道:“官人(姐夫),你這是去當官,不是去坐牢的,怎麽一直哭喪著個臉哪?”

李唐隻好勉強擠出個笑臉來讓大家欣賞,直到大家都欣賞夠了,滿意了,這才放過他。

到了最後一次把官服脫下,換便服的時候,範曉璐主動進來侍候,這倒是令李唐頗為奇怪。本來,這些事情一般都是胡清兒做的,範曉璐從小嬌生慣養,雖然也願意和胡清兒一樣服侍李唐更衣,卻一直做不好,所以很久都沒有主動做了。

範曉璐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她做這些事情本來就稱得上毛手毛腳,心情一亂,就更顯手足無措了,李唐連忙說道:“還是我自己來吧!你一定是有話要對我說吧?有話直說便是,又何必這樣?”

範曉璐果然停下手來,任由李唐自行穿衣。她雙目直愣愣地看著李唐,眼中滿是少見的憂愁,幾次想開口,卻始終沒有說出話來。李唐心下忽然一陣敞亮,道:“你說想說——嶽父大人的事情吧?”

範曉璐幽幽地點了點頭。

李唐心下暗叫棘手。這個問題當初他就曾想過,隻是當時離著直麵這個問題還有段時間,加上後來發生的事情很多,就漸漸將之拋諸腦後了。如今馬上就要麵對這個問題了,還真有點不知所措了。

明日見到範正平,是該以上司見下屬之禮待他,還是以女婿見嶽丈之禮待他?用前者,範正平必然不會理會李唐,用後者,範正平更加不會理會李唐。這,真是有些糾結啊!

想了想,李唐還是說道:“你放心,不管他承認不承認,他畢竟是我的嶽丈,我一定會盡量遷就他一些的!”

不想範曉璐卻搖頭道:“官人這裏,妾身很放心,妾身知道官人為了我,一定會努力遷就我父親。不過,我父親並不是一個識時務的人,即使你很給他麵子,對他多方容讓,他也不會有絲毫領情的,還是會一樣給你臉色看。”

李唐心下雖然也有些煩躁,卻還是安慰範曉璐道:“曉璐啊曉璐,你好糊塗啊!你不應該這樣悲觀地看問題。我想,你若是我們和你父親永無見麵的機會,他幾乎是不可能原諒咱們的。如今,他卻要一直在我身邊做事,這不正是我證明自己的一個好機會嗎?隻要我的努力他看見了,焉有不接受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