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人品大爆發,全體人民笑哈哈。

雖然如今很難說的上全體人民都很高興,但至少,汴京城裏很多學子都高興了,因為他們在金榜之上看見了自己的名字。當然,落榜的也更多,但至少他們解脫了,不必再一次又一次地折騰。

這一次的省試結果果然是考試結束三天之後就出來了,李唐雖然心下很有一點把握,但跑過去一看,見到榜上果然有自己的名字,心下還是歡欣莫名。而胡清兒卻比他更為高興,其實,她這幾天一直在準備著萬一李唐落榜的勸慰詞。而今,這些措辭都用不上了,她心下就像卸下了千鈞的包袱一般,

“後天就要殿試了,你可不要驕傲,要繼續努力哦!”看見李唐興奮的樣子,胡清兒雖然心下欣喜,但還是覺得有義務提醒一下他。

李唐笑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要不,趁著大功告成,咱們親個嘴吧!”

“死開!”胡清兒毫不客氣地打擊新科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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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家。

範三在病榻上已經趴了好幾天了,他渾家又是難過,又是心疼,一邊延請良醫,一邊不停絮叨。範三的體質不錯,幾天下來,恢複得異乎尋常的快,已經可以稍微下床走路了。不過,大部分時間,他還是需要趴在床上,忍受著渾家無窮無盡的嘮叨。

這一日,她又象往常一樣開了腔,說道:“人都說,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能看清別人的臉色做事,這樣才能上下通達,酬酢自如。但是你看你,白白跟著老爺這麽多年了,竟然還沒有摸清楚老爺的脾氣。老爺平素是個好說話的,但那也要看對什麽人,什麽事!你以為你是老爺的垂髫之交,老爺就不能動你?那大郎還是老爺的親兒子呢,還不是動不動就打罵?

老爺敬你,你就更應該記得自己是誰,不要讓老爺堵心,這才是一個奴才的本分。那些下人喚你‘三爺’,那是奉承,你也不能真拿自己當三爺呐!若不是有老爺這些年照看著,我看就是‘三哥’他們都不願叫的。所以你不能自持有了老爺自己給你的這點麵子,就在老爺麵前硬抗。老爺給你的東西,他要收回去,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至於老太爺,你就更不要指望了,老太爺再寵你,也在千裏之外,能救得了你?再退一步來說,即使老太爺在這裏,你這樣不敬主人,忤逆老爺,老太爺是幫著你,還是幫著他自己的親生兒子呢?

現在好了吧!老爺幾十年都不發威,這一次發威,你就吃不了,兜著走。你看看那些人的眼神,哪個不是幸災樂禍的。這也罷了,過去的事情,我和你說再多也是白瞎。我隻希望你能記住了:以後啊,主人家的私事,你少摻和,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痛,知道嗎?”

範三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範三家的嘮叨了這一大頓之後,見自家漢子沒一句反駁的話,就連回答都沒有一句,也自感沒味,也就不再說話了。事實上,這就是他們家的最常見的情況:老婆子沒完沒了,老頭子一言不發,小孩子跑得不見蹤影。

範三家的也知道自己男人這脾性,別看平日裏爭吵的時候,都是她占上風,但是她說再多也是沒用,下一次遇上事情的時候,她男人該怎麽做,還是怎麽做。對於這一點,她是素來十分惱火的,但也沒辦法,她說再多,好像總沒有一句是在範三耳中的。而也正因為如此,她每一次總想用更多的嘮叨來讓自己的男人改變一些,但又總是枉然。

這真是個該死的循環。

範三家的嘮叨完畢,忽然想起那藥還在廚房裏煎著,自己在這一嘮叨,竟然忘記了時辰,不知道藥如何了。她嘴裏“啊呀”叫了一聲,連忙起身向門外跑去。

她剛要邁出門外,正好門外有一個人走了進來,兩人差點就撞在一起。

還好,門外那人反應還算迅速,迅速地閃到一邊,躲開了去。

“老爺?”範三家的剛剛止住身形,卻變得更加驚訝,平日裏在自己家看見範正平,那是十分平常的事情,但現在看見,她心下不免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興師問罪?掃地出門?

範三家的心裏一時間生出了幾個很不好的感覺。其實,她的嘮叨雖然多了一些,但對自己這個男人還是很滿意的。範三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很平凡,但在這範家,那絕對是頂呱呱的大紅人,而且是幾十年不變的大紅人,而如今更是早已晉升為第一大紅人了。因著這個漢子的關係,範家上上下下見了她,誰不規規矩矩地喊一聲“三嫂子”“三嬸子”之類的。即使是主人們見了,都會恨客氣地打招呼。逢年過節的,她可從來都是和主子們一起吃飯的,這不是夥食好壞的問題,而是榮耀,這份子榮耀不知道眼紅煞了下麵多少人了。

而走出即使範家,範三家的隻要提起自己是範家總管的婆娘,那買東西都要便宜三分,坐下來吃點東西,人家都會做得格外香甜一些,還有人家那眼神裏除了羨慕就是尊敬,讓她總有些飄著走的感覺。

但是,如果被範家掃地出門,這日子以後如何過且不說,這麵子該怎麽辦?難道對別人說:“我男人是範家的前總管嗎?”

範三家的還在猶豫要不要跪下來給範正平討個情的時候,就聽範三說道:“你且出去,我們有話要說!”

範三家的便猶猶豫豫地點頭答應,走了出去。她和範三之間就是有這樣的默契,沒有外人的時候,她可以隨意說,甚至隨意做,家中的一切全是她作主。但在人前,範三卻是有著絕對的權威的。所以,她此刻雖然很想聽聽範正平要對範三說些什麽,但還是乖乖地退了出去。

“老爺,自己坐吧,請恕我行動不便,就不能起來幫您沏茶了!”範三淡淡地說道。

範正平臉色一紅,默默地搬了一麵小杌坐,坐到範正平的麵前,小心地問道:“還疼嗎?”說罷,他立即就笑了,自嘲地笑了:“看我說廢話了,斷了三條棍子,打了大幾十板子,不疼那才是怪事!”

範三卻絲毫都不領情,道:“老爺您還是說正事吧。如果是吩咐我範三為你跑腿什麽的,恐怕是無能為力了,我如今雖然好了一些,但也隻能是勉強下地行走而已。若是要把我的賣身契還給我,趕我走人——”

範正平隻有苦笑:“老三,你何苦這樣挖苦我!你還記得你以前叫什麽嗎?你剛到我身邊侍候的時候,咱們都還是小孩子,你那時候叫範同!我就說,這名字不好,聽起來象‘飯桶’,才把你改成了‘範三’這名字。這名字聽起來很普通,但卻是我專門為你量身定做的,因為我確實希望有一位你這樣的老三。從來,我是說從小到現在,我都沒有把你當家奴看待過。

當然,你也可以說,你這些年的付出也對得起我們範家對你的栽培。不錯的,你這些年的你為範家東奔西走,做了這麽多事情,別人看在眼裏,我更是看在眼裏的。沒有你,範家遭受了這一連串的打擊之後,不會還象今天一樣上下一心。這也是我這些年一直不顧那些老資格的抱怨,提拔你的原因。

不過,我打你還是沒錯。若是一般人抗辯我,甚至讓我難堪,我也從來不會動這樣的重刑,但是卻對你動了,你是不是覺得委屈?”

範三不語,眼中流露出深思之色。

“你其實並不應該覺得委屈,因為我這是在打一個不成器的老三,而不是打我家的管家。我範家的家規素來如此,下人犯錯能原諒的我們盡量原諒,但是家人犯錯,能重罰的絕對重罰!我這麽說,你還覺得委屈嗎?”

範三身子一垮,手上拳頭緊握,把頭埋進了眼前的枕頭裏。好一陣子,他才回過頭來,道:“老爺,我錯了,你再打我吧!”

範正平搖搖頭,道:“不,你沒錯,錯的是我,我是專程來向你道歉的。”不等範三說話,他又繼續說道:“你也許不知道,她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吃東西了,我已經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範三臉色舒展開來:“這麽說,你還是——”

範正平赧然道:“不論如何,她總是我的親生女兒。她母親當年把她臨走的時候交托給我,讓我好好照看。不論她變成什麽樣子,總是無法改變我們的血緣。這一點,我就算是再糊塗,也是明白的。”

範三惑然道:“那麽,你的意思是——”

範正平道:“不論如何,放她出來是不可能的,畢竟她所做的事情,是對我範家整個家族的名聲不利的,而不是我範正平個人。但是,也不能讓她餓著!”

範三點頭:“我明白了,我去勸勸她吧,她還是能聽得進我幾句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