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天涯海角各兩方,本以為生死自不見,卻沒想到被束縛在一起的命運並不會輕易被剪斷,如同纏繞在一起的藤蔓,若要分開,總有一方會被傷的鮮血淋漓,或是死亡,或是修整好之後重新上路。
“怎麽了?”他的聲音響在頭頂,走過來的時候將八角宮燈的光芒遮蓋住,擋住了光明也擋住了溫暖。
我怔怔的回過頭將目光落在他身上,怔了半響才垂下眼瞼道:“回來了!”
他‘嗯’了一聲伸手撫上我的額頭輕笑道:“這是怎麽了?極少見你也會有心事。”
我愣愣的看著他,在他眼中我是那樣一個歡快的女子麽?整天高高興興沒心沒肺,就算是被傷的再深也絲毫看不出來的人麽?那這樣究竟是好還是不好?這樣是不是同君繇一樣,看上去那麽堅強,無論任何摧毀性的傷害亦是不會倒下,可實際上心脆弱的如同薄紙一般,一捅就破。
“我沒事,隻是有些累了。”撐著身子坐直了身體,給他讓了一個位置坐下。
“唔……沐風又鬧你了?你太嬌慣他了。”他微笑著,眉間也沒有什麽愁緒,看上去心情不錯的樣子。我搖搖頭道:“今日朝堂上有什麽好事?”
他笑道:“恩,吳國皇帝來了。”
我疑惑道:“他來幹什麽?”沒有表現出任何訝異神色,也沒有激動,隻是神色淡淡。
“沒什麽,說是兩國相交他身為皇帝親自前來方顯誠意,父皇很高興。等下你收拾一番隨我同去合歡殿。”握了握我的手道:“你可以問問他你父候現在情況如何,我想他此番前來會帶給你家書或是吳國特產的。”
我偏頭道:“我同他不熟,至於家書我想父候一定不會用他帶過來罷。”是他一手將我送到這裏,父候怎會輕易原諒他呢?若不是有先皇,父候也不會執著不悔的守著吳國的江山,更不會為了我讓兩個兒子深陷危險重重的朝堂之中。
君繇不可置否笑笑,想必剛才那一番話完全是在安慰我。又同我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便離開了,說去看看沐風。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宮殿門口,喚來暮心伺候我梳洗打扮。然而暮心卻沒有進來,進來的是隱隱。
隱隱道暮心剛去了沐風那裏,我當時也沒多想,隻讓隱隱趕緊服侍我梳洗,省得去晚了影響不好。
從衣櫃中選出一見淡粉色的金絲挑線長裙,挽了落月發髻,隻插了那隻大哥送的白玉簪子,整個人顯得端莊貴氣卻不失一股空靈之氣,玉色的披帛拖出兩米遠。隱隱喚來梅玉一同服侍我前往清華殿尋君繇,我們二人匯合之後一同前往合歡殿。
因為是接見別國帝君,所以參加宴會的隻有越國帝後同一些重要王宮大臣,再加上就是我同君繇,便沒有別的閑雜人等。所以我同君繇進去的時候,那目光一瞬間就聚集在我倆身上。
沒有不自在,也沒有被盯著看的窘迫,隻是嘴角含著得體大方的笑容,隨著君繇的步子不緊不慢的走在他半米之後。
我不知道君繇在來合歡殿之前發生了什麽事,隻記得剛在清華殿的時候他臉色很不好看,我想剛剛還好好的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旁敲側擊問了幾句,他隻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便一言不發的前行,我被他看的心中發毛,但如何也想不明白他心情怎麽比夏日的天氣還不穩定。
我聽說君繇最近很長一段時間已經停止尋找那個女子,不曉得他日後還會不會繼續尋找。這樣的停止雖然有些無厘頭,但心中還是期望他不要繼續。
小玉來信說他有事回了一趟老家,就是那個開滿彼岸花的山穀,沒說什麽時候回來,隻讓我照顧好自己,別為了君繇太為難自己。我想這著實沒有什麽好為難的,因為我同君繇現在的相處愉快而又美好,雖然不確定我到底在他心中有沒有位置。
修遠也在看著我,我卻沒有看他一眼,目光隻無限眷戀的看著前麵的君繇,隨著君繇一同給帝後見禮,又給修遠見了禮。
君繇笑道:“我國雖不比吳國地廣無邊,但卻勝在風景優美。”我想他這一句話該有多麽諷刺,若是我的話一定覺得有些難堪,可是修遠的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隻是笑著道:“太子殿下客氣了,越國風景優美不說,人也淳樸善良,越國之行讓本王深感值得。”
我微微蹙了蹙眉,委實不解君繇之前因為修遠的到來還挺高興的,為什麽一見麵就夾棒帶刺。
天驕皇帝輕咳一聲道:“太子落座罷。”君繇應了一聲朝修遠拱了拱手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下攜了我的手往太子之位走去。
我愣愣的任由他牽著我的手,手心是微涼微涼的,冬日裏的冷氣仿佛都鑽了進來,冒了一層冷汗。坐定後他才鬆了我的手,然後隱晦的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修遠。
修遠的嘴角永遠是斜斜的上翹著,就算臉再冷他依舊看上去帶著淡淡笑意,所以永遠不會有失態的時候。我想若是他暴怒的時候嘴角還帶著笑意,該是多麽滑稽的場景。
低下頭笑了笑,君繇偏頭道:“酒量不好的話還是淺抿一點罷。”我溫順的應了一聲,對他的關心悉數接下。
“太子妃在越國感覺如何?”修遠的聲音慢悠悠的響起,眾人鴉雀無聲,目光在那一瞬間都聚焦過來落到我身上,隻淡淡一句就將我推到了風口浪尖。
是的,我是吳國人,身上流著的是吳國的血脈,父候是吳國昔日的鎮國大將軍定遠侯,兩位哥哥雖然是白衣布丁,但才能卻是人人皆知,包括我也曾被冠以第一才女的稱號。
我從不曾是被吳國遺棄的棋子,隻是沒有在關鍵的時候用上而已,現在關鍵來了,所以我的價值也就來了。起初各種各樣關於君繇的消息從小白那裏傳回吳國,我同君繇吵架之後此事才作罷。小白能忍但修遠忍不了,所以他此番親自來了,以兩國相交之禮親自前來,可見他所圖的目的該是何等強大?
我無限深情的看了君繇一眼微垂著頭道:“多謝皇上關心,一切甚好。”這不是做戲,我有多愛君繇,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了愛他能付出多大代價,想必死亡也心甘情願。
修遠了然一笑道:“如此甚好啊!”說罷轉頭對天驕皇帝道:“本王自國中啟程時符將軍還請本王代他捎來書信一封,來人——將書信呈上來送給太子妃。”
我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君繇,沒想到父候竟然真的會用修遠給我帶書信,雖然我確實很長時間沒有收到家書。君繇似是沒有感受到我的目光一樣,倒是修遠在一直盯著看我的反應。
我站起身遙遙對他福了福身,自吳國使臣手中接過書信將之放在衣袖中。君繇轉過頭道:“拆開看看,讓本王也聽聽嶽父的教誨。”
我蹙眉看著他,輕咬著下唇從衣袖中掏出那封信,慢悠悠的將之打開。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讓我當眾打開屬於我的家書,但他的要求我一定不會拒絕,因為我怕他懷疑,懷疑我同吳國有聯係。
潛意識不想再發生之前的事情,已經得到血的教訓,自然會本能的拒絕。
信紙上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是父候剛勁有力的字,依舊是三章篇幅,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我低頭看了看,都是父候讓我照顧好身體,又說了一些家中之事,很平淡的一封家書。剩下兩張一張是關於大哥的,一張是關於二哥的。大哥一直在軍中努力讓自己扛起父候的重擔,而二哥依舊在昆侖山同第五師父學習。
我看了一遍書信,沒有任何讓人起疑的地方,很平常的一封家書。遂對君繇輕笑道:“父親對太子殿下滿意的很,怎會有教誨可言?”
君繇笑道:“說起來本王同嶽父還未見過麵呢!不如有時間請嶽父前來越國遊玩罷。”
我坦蕩的直視他深邃不見底的眸子笑道:“好啊!隻怕父親想在家中陪著母親不願遠行呢!”
天驕皇帝執起酒杯笑道:“歡迎吳國君主前來我國,我等兩大強國相交乃是天下幸事百姓幸事,幹杯!”說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修遠收回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舉杯示意而後一飲而盡。
這一夜君繇同修遠都喝了不少,但他們的酒量好啊!喝了好多都不見有絲毫醉態。倒是天驕皇帝因為年紀的關係早一步退場,臨走時吩咐君繇一定要代越國好好招待修遠。
我看著那幫大臣同修遠之間的寒顫,君繇同修遠又暗中唇槍舌戰,有些迷惑,君繇要不要這麽直接啊!
月亮正中,美酒冰涼,菜品冷掉,眾大臣一一無力退場,這一場戲幕不管幾點今夜終歸還要落下。待到最後整個合歡殿就隻剩下我、修遠、君繇三人,就連隱隱亦是被我遣退了下去。
我是因為聽著他們的對話有些緊張,絲毫睡意也沒有。而君繇則是在通過一些對話在確定什麽?修遠則是全力配合又奉陪。
我有些無奈,因為他們之間的對話隱隱約約都在圍繞著我們家。最後修遠看了我一眼道:“符二公子在吳國被戲稱為血冷神君,大公子則是儒雅神君,你知道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