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臘八節當天,西郊的興國寺都會大開寺門,向信徒布粥。

天還沒大亮,慧娘就早早的起來,想著也去興國寺佘碗臘八粥,替孩子求個平安。剛一打開房門,北風夾著大大的雪片刮了進來。

“下雪啦!”慧娘欣喜的說。這是慧娘平生第一次見到雪,異常的興奮自然是可以理解的。沐晟還沒全醒,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翻身繼續睡了。

慧娘想了想,笑著走回屋裏。一邊護住肚子,一邊笨拙的換上狐狸毛的暖靴,又披上狐狸毛的鬥篷。出了屋,慢慢的走下台階。漫天大雪靜靜的落在地上。院子裏已經有了半尺來厚的積雪。慧娘裹緊鬥篷,微笑著,像個孩子一樣慢慢的,慢慢的在雪地裏走著。腳下發出“嘎吱,嘎吱”雪天特有的聲響。

等把整個院子的雪地都印上了自己的腳印,慧娘意猶未盡的微笑著穿過角門,進了後麵的花園。伸腳試了試,石子路因為有了雪,變得異常的滑。看看周圍,因為是冬天,各種花都已經枯萎了,隻剩下高高的雪鬆和路兩旁的灌木還是綠色的。草地上也都是雪了。慧娘笑著慢慢的走上灌木後麵的草地,這裏倒是一點都不滑。慧娘邊賞雪,邊朝著銀杏樹的方向走去。遠遠的已經能看到樹了。葉子都掉了,隻剩下落了積雪的樹枝突兀的伸向四方,看著有些淒涼。

慧娘邊走邊想著當日自己和夫君在樹下磕頭的情景,不禁笑出了聲。光顧著高興,腳下忽然一滑,差點兒摔了一跤,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慧娘站在原地,半天沒敢動。心裏想著,“萬幸!萬幸!沒有摔跤!”等徹底緩過神來,才低頭查看,原來是自己不知不覺又走回了石子路。小心的落腳,走回草地,順著原路更加小心的往回走。

回了屋,脫了鬥篷和暖靴。倒了杯熱水,坐在椅子上,捧著杯子。水太燙,慧娘小心的一口一口喝。才喝了半杯水,就覺得肚子隱隱的有些疼。慧娘想著,可能是外麵冷,喝了涼氣,這會兒喝了熱水,肚子裏的涼氣竄來竄去的。一會兒,放了氣就好了。也沒在意,繼續坐在椅子上喝水。疼痛越來越厲害,額頭已經開始冒汗了。慧娘忙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可隻顧著疼,沒放穩杯子,小半杯熱水都撒在了手上,立刻紅腫了一片。慧娘“哎呀!”的叫了一聲。

沐晟正睡著,迷迷糊糊的聽到慧娘叫了一聲,一下子驚醒過來。也顧不上冷,忙從被窩裏跳出來,快跑到慧娘身邊,急急的問,“慧娘!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了?”

慧娘這會兒疼的臉色煞白,斷斷續續的說,“肚子疼,還燙了手。”

沐晟見慧娘右手紅腫了一片和桌上倒了的茶杯。顧不上自己隻穿著中衣,趕緊披上自己的披風,跑出門,大喊自己的貼身小廝。

才叫了兩聲,那小廝已經跑了來,急急的問,“爺,怎麽了?”

沐晟因為緊張,聲音已經有些橫了,大喊著,“速去隱市館,把老神仙請來!”小廝應了一聲剛要走,又被沐晟喚了回來,“套上馬車再去!”

小廝趕緊又應了一聲,快跑著去請老神仙了。

沐晟走回來,橫抱起慧娘,走回床邊,輕輕的放在床上。慧娘滿頭大汗,臉色煞白。下唇已經被上牙咬破。沐晟坐在慧娘身邊,急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雪竹、月影她們四個得了信兒,一起跑進屋子,見小姐慘兮兮的躺在床上,都亂了方寸,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慧娘忍著疼,輕喚雪竹的名字,“雪竹,你和月影快把屋裏收拾一下。一會兒,一會兒會有大夫來把脈。”雪竹和月影趕緊應聲,開始收拾。慧娘繼續艱難的說,“夫君,快讓淺雨、紫風替你更衣。免得老神仙來了,以為咱們怠慢了他。”

沐晟這才想起自己隻穿著中衣,身上也有些冷了。站起身,伸手穿上丫環遞上的棉衣。雪竹脫了鞋,小心的從床尾上了床。跪在裏麵,輕輕的疊起被子,放在一邊。

還沒來得及下床,沐晟貼身小廝,已經在門外大叫著,“爺,老神仙請來了!”

淺雨和紫風剛剛幫沐晟係好紐子,沐晟快步走到門口,把老神仙讓進門,恭敬的行禮,“老神仙,快看看我娘子吧!早上起來忽然就說肚子疼。”

老神仙快步走進床邊,月影忙擺好一把椅子,遞上一方熱巾帕。老神仙坐在椅子上,接過巾帕,邊觀察慧娘的表情,邊仔細的擦著雙手。等雙手被巾帕捂熱了,才遞還給月影。

雪竹已經下了床,拿過慧娘的右手,放在床邊的墊枕上。老神仙笑著問,“夫人,今早是不是出去觀雪了?”

屋裏的人聽老神仙這樣問,都吃了一驚。慧娘忍著疼,斷斷續續的回答,“老神仙,真是了得。我今早,確實出去觀雪了!還險些滑倒。”

“嗯!”聽了慧娘的話,老神仙開始號脈。少頃,老神仙微笑著說,“另一手。”

雪竹和月影一起脫鞋上床,慢慢的扶起慧娘,勉強的把左手遞給老神仙。老神仙笑著說,“夫人見諒!”便抓了慧娘的左手腕,開始號脈。

慧娘忍著疼,緩緩的說,“病不忌醫!慧娘明白的!”老神仙還在號脈,沒有說話,隻笑了笑。片刻後,老神仙收回手,笑著站起來,走到屋子中間的圓桌前坐下。沐晟站在旁邊,見老神仙的笑容,心裏踏實了一大半。雪竹和月影趕緊又扶著慧娘躺好。下床穿好鞋。老神仙接過丫環遞上的毛筆,隻在宣紙上寫了兩個字,便拿起來遞給沐晟。沐晟趕緊接了仔細看。紙上的兩個字是“放氣”。沐晟疑惑的看著老神仙。老神仙笑著解釋道,“夫人今早出外觀雪,腹內存了涼氣。回來後喝了些熱水,涼氣便在體內亂竄。但因為夫人懷有身孕,故不敢使勁放氣。所以才會越來越疼。隻要夫人能放氣,便可無恙了。”

“可是如何才能放氣呢?還請老神仙明示!”

“這倒也簡單,但需要夫人忍著疼,在屋裏走兩圈便可了。”

“老神仙,胎兒可有異常?”

“都督放心,令千金很好!老朽不才,有一個建議,不知是否當講?”

“老神仙過謙了!還請老神仙明示!”

“令千金的名字裏最好能有個玉字。”

沐晟恭敬的行禮,“多謝老神仙賜名!老神仙辛苦了!”老神仙微笑著出了房間。

沐晟走到床邊,笑著看慧娘。慧娘已經不太疼了,笑著伸手抓住沐晟的手,慢慢的起身,雪竹趕緊蹲下身子,幫慧娘穿上鞋。

“你們都下去吃飯吧!”沐晟吩咐了一聲。笑著攙扶著慧娘,在屋裏慢慢的踱步。慧娘忍著疼走著。不到兩圈,便開始有了感覺,慧娘有所顧忌的盡量小聲。沐晟笑著說,“慧娘,你盡可大大方方的放氣。你我之間,還需要顧及這些!”

慧娘聽了沐晟的話,便放下矜持,開始大膽的放氣。三、四個下來,果然感覺神清氣爽。沐晟隻是看著慧娘笑,慧娘撒嬌的把頭埋在沐晟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