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與男人相對而坐,雖然隻有側臉,但也不難看出兩人相談甚歡。

“祝賢?”

顧言慎將照片放大。

他幽幽抬眸,“祝賢怎麽會知道沈和在醫院?”

“我查過了,好像因為祝家老太太跟少夫人在同一家醫院,然後碰上的。”

“碰上?”

顧言慎將手機隨手丟在辦公桌上,唇角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這麽巧。”

上次於棠被警察帶走,沈和來找他之前,祝賢也托人找過他,說是為了朋友的事。

這次沈和住院,他又這麽巧的出現在醫院,依舊是打著祝老太太的旗號。

顧言慎眼底閃過一抹陰鬱,涼聲吩咐,“你去幫我辦件事。”

淩天正色,“是。”

一周後。

護士過來通知沈和,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沈和表麵笑著應下,心裏卻愁緒倍增。

於棠昨天還發過信息問她什麽時候回來,沈和看著自己還沒拆石膏的腿,隻好說還沒玩夠。

接著又下載了幾張風景網圖發給她才算過關。

眼下這麽回去,恐怕免不了一頓審問……

她靠在床邊望著窗外,才發現今天出了太陽,隻是樹枝依舊光禿禿的,沒有半點生機。

晚上,護士過來給沈和換藥,沒多久,她便靠在床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蘇醒時,獨屬於醫院的那股消毒水味消失了……

室內漆黑一片,唯有床頭一盞昏黃的小夜燈散發著微弱的暖光。

借著微光,沈和看出這裏不再是她住的病房。

陌生環境令她心髒鼓跳如雷,戒備混雜著恐懼沿著經脈席卷全身。

沈和撐著手臂艱難起身,不料動作太大,碰到手上傷口,痛地她倒吸一口涼氣。

“怎麽這麽不小心?”

熟悉的嗓音,卻不熟悉的語調。

聽著雖是責備,卻透著濃濃的關心,似乎連心都揪了起來。

沈和下意識偏頭。

燈光下,男人的輪廓漸漸清晰。

暖光從一側打來,映出一身休閑家居服的顧言慎。

見沈和想要起身,他連忙伸手去扶。

“你怎麽在這兒?”

所以剛才的擔心是……

不,不可能。

顧言慎怎麽可能會擔心她?

沈和雙手微微握起。

紗布下被燙傷的地方驟然一痛,幾乎瞬間將她的理智拉了回來。

她重新打量了四周,聲音微微發緊,“這是什麽地方?”

顧言慎扶了個空,雙手在空中懸了一會兒,又重新坐了回去。

聲音溫沉:“能讓你安心養傷的地方。”

安心養傷的地方……

有他在的地方,她怎麽可能安心……

沈和沒有一絲猶豫,直接掀開了被角,“我要回家。”

“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麽回家?”

顧言慎眉心緊蹙,直接按住她的手臂,卻被沈和一把甩開,“不用你管。”

她是個倔脾氣。

倔勁兒上來了,誰也攔不住。

可脾氣再倔,也耐不住腿上的石膏……

沈和挪下一條腿,才忽然想到自己沒有拐杖,根本無法成行。

她忍了又忍,下意識摸向枕邊。

卻摸了個空。

沈和心裏咯噔一下,擰眉問:“我手機呢?”

“落在醫院了。”

顧言慎雲淡風輕,“如果你肯好好待在這裏養傷,我可以叫人幫你去找找,找到了就給你。”

“顧言慎!”

沈和不禁提高了音調,“你到底什麽意思?”

自己已經這個樣子了,他為什麽還是不肯放過?

她重新打量起這個四四方方的屋子。

再看看顧言慎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滿腔怒意終是化作一聲冷笑。

“這是打算把我關起來嗎?”

聞聲,顧言慎微微握緊雙拳。

好一會兒,他才動了動薄唇,“我安排了保姆專門照顧你,還有保鏢,二十四小時保護你的安全。”

話落,顧言慎徑直起身,“等你痊愈了,我就讓他們送你回去。”

“這是保護還是監視?”

沈和心裏泛著說不出的酸澀。

她咬了咬牙,眼底死灰一片,“顧言慎,如果是為了白梔,你沒必要這樣,真的。”

她從來沒想過傷害白梔。

就算被白梔誣陷,潑藥,推下樓梯,傷成這樣她也沒有想過要報複回去……

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想,隻是不願。

不願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變得麵目可憎,變得不擇手段。

哪怕這個男人,是她九年的青春。

顧言慎很是複雜地凝著沈和看了好一會兒,無聲離開。

門鎖闔上的聲音沉痛悲悶,像她眼下的心情一樣……

晚上。

保姆來給沈和送飯。

進去的時候,屋內一片漆黑,連床頭燈也關了。

隻透過走廊裏灑進來的燈光,看見瞧見沈和正歪在床頭,雙目空洞地盯著飄窗。

呆呆愣愣的,似乎都沒有察覺到她幸而存在

那副模樣,像個行屍走肉。

保姆把做好的飯菜給沈和送過去。

原以為她會愛答不理,或是打翻餐食,然而她想錯了。

沈和很自然地坐起身,拿了餐具,開動前,還跟她說了聲謝謝。

保姆目瞪口呆。

就這樣站在旁邊,看著她不疾不徐地將飯菜吃完,還把湯也喝了。

擦過嘴,沈和又重新靠回床頭,還是那個地方,那個姿勢。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保姆這下可真是有些害怕了。

沈和一整天不說不動,她以為沈和不會吃的……

如此反常的行為,保姆立刻去給顧言慎報備情況。

不想顧言慎聽了輕笑,“她才不會。”

沈和是個很自洽的人。

或許是從小的生活環境所致,他從來沒見過沈和在某件事上鑽牛角尖。

所以就算是想反抗,她也絕對不會用傷害自己的方式。

保姆默默退出了書房。

顧言慎依舊在處理工作,書房裏安靜如斯,隻有牆上那台古董時鍾的滴答聲。

淩晨兩點,顧言慎關掉電腦,用內線撥了個電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