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勵誌姐

金秋10月,顧紅的婚禮。

天空澄澈,四周都處於一片喜洋洋的歡樂中,孩子們手裏拿著氣球、糖果在婚禮的現場亂跑著。幾個抱著孩子的母親湊在一起聊著家長裏短。

“姐,顧紅姐真美啊。”季淩涵看到顧紅穿著雪白的婚紗,正和柏銘依站在外麵迎接著客人。

“羨慕人家了?那你也趕快找一個男朋友,把自己嫁掉。”季淩菲抱著孩子說道,季玲涵拿著氣球逗著夏熙堯,夏熙堯的眼睛隨著氣球上下的動。

“我現在才不想結婚……”季淩涵說道,目光又不自覺的落在了正和一個男人交談的陸涵的身上,他的頭發似乎永遠都無法長長,因為一長長,陸涵就去剃頭。

光頭陸涵……

如果,喜歡一個人,可以輕易的就這麽改變,她和季淩菲就不是姐妹了。

一會兒陸涵也轉身來看她,季淩涵已經在逗夏熙堯了。陸涵眼神微暗,僅僅隔著幾個人的距離,他卻覺得他和季淩涵是天涯海角的距離。

夏澤辰也和人交談著,時不時看看自家老婆一眼,待打完招呼,他拔腿就朝季淩菲走去。陸涵猛然勒住了他的脖子:“哈哈,你現在也是氣管炎(氣管炎)了!有了老婆兒子就忘了朋友,也就你這樣的。”

“季淩涵在那裏,你不敢過去了?”陸涵的手臂被一反擰,夏澤辰問道。

“放手,放手,兄弟,我胳膊要斷了!”陸涵疼得表情誇張,夏澤辰放開他。陸涵揉著手腕:“你還真敢對我下狠手啊,我是你孩子的幹爹,以後我讓他不叫你爹。”

“你就這麽怕麵對季淩涵?”夏澤辰專挑他痛處說,陸涵被夏澤辰鄙視的目光激怒:“誰TMD的不敢!”陸涵走了過去,搶過季淩涵手裏的氣球,兀自將她擠走,逗著孩子:“堯兒啊,叫幹爹。”

“死陸涵,你幹嘛搶我的氣球!”季淩涵生氣的說,陸涵拿著氣球上下左右的翻轉:“這裏哪裏寫著你的名字!”

“哪裏都寫著呢!”季淩涵一腳踩踩下去,陸涵“啊!”的一聲抱著腳跳起來:“季淩涵,你怎麽像個潑婦一樣?”

“我就是潑婦,你怎麽樣!”季淩涵又搶過來,將陸涵擠到了一邊。兩個人的心卻是同時一顫,以為不能再這般相處,結果每次見麵還是這般吵吵鬧鬧的。可如果不是這樣的相處,他和她都不知道如何相處才是對的。

季淩菲看他們這般,也欣慰的笑起來,總會一點點的變好吧。

“我不怎麽樣,論起來,我和他們兒子的幹係,可比你要近一層。”陸涵放下痛腳,帶著點兒小得意。

“我是堯堯的小姨,你又是什麽?”

“連這你都沒轉過彎來,這麽久沒見,你怎麽又變笨了?”陸涵笑道,“你是他小姨,我是他幹爹誒,幹爹啊……這和爹差一個字啊。你卻什麽媽、娘啊都沒沾上。當然是我和我幹兒子關係近了。”

“你這是胡說八道,還有,誰變笨了,你說誰變笨了!”季淩涵抬手就打,陸涵左躲右閃,季淩涵本來腿腳就不利索,砰的一聲就要倒在地上。

“小涵!”季淩菲喊道,頃刻間,陸涵已經接住了她,季淩涵一頭紮入了陸涵的懷中。兩個人同時一怔,季淩涵立刻推開陸涵,轉身不再說話,又去和她姐在一起了。

陸涵心底依舊是失落。

季淩菲和夏澤辰交換眼神,夏澤辰對她笑了笑,拍拍她的腰身,兩個人也不再說什麽。

很快,顧紅的婚禮進行著,在所有人的祝福中,顧紅和柏銘依最終幸福的在一起了。

“明年,我們結婚,我會給你一個比這個還要豪華的婚禮。”夏澤辰低聲道,季淩菲擦了擦兒子的口水,說道:“我現在有你和孩子就夠了。”

“老婆,你什麽時候也能貪心一點啊?”

“我一直很貪心啊。”季淩菲靠在他身上,看著顧紅和柏銘依交換戒指,柏銘依吻了吻顧紅,“現在,我真的很幸福。”

顧紅拋鮮花的時候,不偏不正正好拋給了季淩涵,季淩涵抱著鮮花,略微吃驚,這麽說,下一個會結婚的就是她了?她的目光又投向陸涵,陸涵也正看著她,然後季淩涵又把目光移開了。

她和陸涵,其實已經沒可能了吧?

三年前,她出了車禍,李璐穎來找過她,讓她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如果不是她姐姐季淩菲帶著她離開,她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強的活下去。看著這走過的一路,酸甜苦辣,她也堅強的生活了下來。

即使,她還喜歡著陸涵,但他有老婆啊,她永遠不可能像她媽媽一樣做人家的小三。她要的是光明正大的感情。就像她姐和她姐夫一樣,夏澤辰那時再壞再可氣,在她姐離開的那段日子,也沒有結婚生子,一直在等著她姐,兩個人經曆那麽多的事情,最終還是在一起。

婚禮結束後,小涵也沒有顧得上吃飯,就要回去了。季淩菲對陸涵道:“陸涵,你幫我們去送小涵吧。”

“姐,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季淩涵說道,季淩菲戳了她一下:“怎麽現在越來越不聽話了,讓陸涵送你過去,也能幫你省不少時間。回去之後,給我打個電話。跟媽說一聲,讓她照顧好自己。我和澤辰過些日子就去看她。”

“我知道了。”季淩涵最終應道,陸涵將車開過來。季淩涵又親了親夏熙堯:“小姨走了。姐,姐夫,我走了,跟顧紅姐說一聲。”季淩涵上了車,陸涵開車離開。

兩個人坐在車上,卻不知道說什麽號。陸涵一邊開車一邊搜索話題,然後和季淩涵幾乎同時開口:“你現在過得怎麽樣?”然後就是,四目相對無言時。

“我現在還好啦,李哥又為了我寫了新歌,最近上了幾個節目,都把我當成了勵誌的材料。”季淩涵說道。

“他們都給你叫勵誌姐,我聽過你唱的歌,還湊和吧。”陸涵說道。

“還湊和?你什麽耳朵啊,我的粉絲們都說超好聽。粉絲,你知道嗎!”

“我隻吃粉條不吃粉絲。”陸涵故意曲解道。

“你去死啦!”

陸涵將季淩涵直接送到了機場,季淩涵也沒有拿什麽行李,陸涵送她進去,兩個人卻是無語,季淩涵道:“你有事情,可以先走了,不必陪我……”話未說完就被陸涵打斷:“我沒有事情。”

“哦……”她“哦”了一聲,隨即束起眉毛:“你這麽大聲幹嘛!”

“我怕你是聾子,聽不到。”

“你才是聾子!”季淩涵怒罵,猛然間就被陸涵拽進了懷中,他是那麽用力的抱著她,季淩涵又鼻頭發酸,拔高聲音問:“你幹嘛,占人家便宜啊。”

“你又肥了,小心你的粉絲們都不要你了。”陸涵放開她,若無其事的說道。季淩涵生氣的轉過頭:“我又沒有讓你要!”

“我想要,你不給。”陸涵卻是坦白無比的說道,季淩涵回瞪了他一眼:“你去死啦。”

片刻,她摸摸鼻子:“我該上飛機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你少吃一些,變成豬就不好了。”陸涵這樣叮囑她,讓她抬腿就踢了他一下。然後氣呼呼的走了。陸涵抱著腿,又在她後麵喊:“照顧好自己。”

季淩涵搖搖手,走了,眼淚一邊走就落了下來。

她姐曾說,以前和夏澤辰見麵,就像死過一般,抽死剝繭的痛。如今,她也一次次的體會著這種抽死剝繭的痛。蠶蛹是被殺死的情況下,才會抽絲,她卻是活著被抽著絲。

人生的種種痛,大約都來自求不得,舍不得。過去的種種,明知道應該斷了所有的聯係,卻是無法斷開,無法割舍的。

陸涵看著季淩涵的背影,他也用手捂住了眼睛,不讓淚流下來。

天生的喜劇家多半會在所有人麵前隱匿自己的悲傷,陸涵就是這種。總給別人當作笑料,某一天,自己成了笑料,浸泡在苦水中,卻把所有的悲哀隱藏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這時,陸涵的手機響起,他的鈴聲正是季淩涵所唱的歌曲,曲調悠揚而好聽。他低頭一看那個電話號碼,就煩的掛了。然後又響起,最終他接了,口氣中帶著不耐煩:“李璐穎,你鬧夠沒有!”

“我沒有!”那邊傳來李璐穎尖銳的聲音,“陸涵,你要是不回來,我立刻就去自殺!”

陸涵咬著牙,臉上從未出現這種狠厲的神情:“你想去死,就去死吧,沒有人會攔著你!”陸涵掛了電話,又把電池卸了。

李璐穎,真的是他這輩子的噩夢。

李璐穎是他父親戰友的女兒,李璐穎的父親死了以後,他爹陸刺蝟為了報恩就把李璐穎接了過來,當成了未來兒媳對待。而從那時起李璐穎就一直纏著他,總說自己是他媳婦。他不過是一直把她當成妹妹。那會兒他和夏澤辰、柏銘依整天混在一起,李璐穎總是黏在他後麵,讓他逃之夭夭。在知道李璐穎會把所有靠近他的女生都痛打一遍時,是在高二的時候。他親眼看到,李璐穎帶著幾個女生,嘴裏還抽著煙,狠狠的踢著一個女孩子,讓她離陸涵遠一點兒。他更是厭惡她。後來上了大學,才脫離了李璐穎。後來,夏澤辰哄騙李璐穎說,陸涵喜歡溫婉、溫柔,見過世麵的女子,如果她去國外深造深造,回來就能讓陸涵另眼相待,李璐穎還來問他,他鄭重的點頭,這才把李璐穎送出去,他才安靜了度過幾年的好日子。

陸涵一個人又來到大明宮,在一個包間裏喝酒,一瓶接著一瓶,腦袋也暈暈乎乎的。什麽時候喜歡上季淩涵的呢?他想不起來了,季淩涵也根本不是一個溫柔的小女孩兒,整天嘰嘰喳喳個沒完,和她姐姐季淩菲完全是不同類型的,季淩菲是性子平靜、隱忍的;季淩涵卻是熱鬧,外向,他也是外向的,兩個人很多時候,都是想到了一處,比如怎麽整人,他喜歡摸頭,後來發現季淩涵也被自己傳染了。他還一直笑她,讓她也變成禿子好了,這樣他們就是世界上最亮的兩個電燈泡,那時沒主意季淩涵的臉微紅,低低說了一句,我才不想做你兄弟。

肥哈過來時,陸涵已經喝得七葷八素,肥哈肥頭大耳,一直喊著陸涵老大,肥哈拍著陸涵的臉:“老大,你怎麽喝這麽多?小涵呢?”

“走了啊。”陸涵大舌頭說道,肥哈露出失望的表情,“怎麽又走了,每次都趕不上。”

陸涵拍著肥哈的肥臉:“你是不是喜歡她啊?”

“她是老大的女人,我不過是把小涵當成了小妹妹,肥哈怎麽敢打她的主意啊。”

他的女人?是不是,就是給季淩涵也打上LOGO,品牌注明陸涵?那她還不把他的腦袋削尖了。不對,他腦袋本來就尖的……

忽然,門被推開,有四個黑衣人闖了進來,肥哈一見這架勢:“你們幹嘛!”

“大少爺,老板讓您回去。”一個人上前畢恭畢敬的說道,陸涵抬頭,又是他爸找來捉他回去的嗎?不從的話,也會被扛著回去。那不如,從了吧。

陸涵歪歪斜斜站起,拍著肥哈的肩膀:“你說得不錯,她是我的女人,這麽久沒見,又長腦袋了!”陸涵搖搖晃晃的往外走,四個保鏢將他圍在中心。肥哈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繼續喝酒吃瓜子,打了一個電話招了一群兄弟一起來瘋。

陸涵睜開眼就到家了,他所謂的家,其實還沒有夏澤辰家的溫暖。母親在他十二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從那時候起,每年春節,他幾乎都是去夏澤辰家過節。這裏反而不是他的家了。他連鞋也沒換,徑直進去。他爹——陸章,外號陸刺蝟,按照字麵解釋就是,誰敢招惹,肯定弄得一身刺。

陸涵推開一扇門,陸章穿著浴袍正在嚴肅的……看電視。陸章看著他兒子三部一搖的站在他麵前,滿身酒氣,沉聲問道:“你跑去哪兒鬼混了!”

“我去哪兒鬼混,你關心嗎?你把我叫回來到底什麽事情?”陸涵語氣也是冷淡的。

陸章盯著電視不看他兒子:“小穎又自殺了,你到底是怎麽當丈夫的?”

“又自殺……”陸涵譏諷一笑,“就是沒死成,那你告訴她下次換個玩法,我膩了。”他轉身就要走,陸章陰冷的聲音響起:“如果你還要和季淩涵糾纏不清,我會毀了她。”

“你敢!”陸涵猛然回身,酒也醒了一半兒,他怒道。

“沒有什麽是我不敢的。”陸章說道。“回去去陪小穎,她要是再出個意外,季淩涵的另一條腿也就沒了。她尚不如常人,再沒了另一條腿……”

完全和夏澤辰的爸爸夏朝林不一樣,因為他爸是黑白通吃,是主宰他生命的,讓他往東他就要往東,讓他往西他就要往西,敢說半個不字,他以前就被吊起來打。

夏澤辰是散養,父母不管他,所以夏澤辰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這些年沒有殺人越貨還繼承了夏朝林的公司,以讓夏朝林滿意了。而陸涵卻不是,他是活在他爸的嚴格限令中,想管的時候,他爸說一不二,不聽話就抽。有這麽一個強勢的父親,陸涵想掙紮也沒用。

當陸涵回到他和李璐穎的家時候,身後還跟著保鏢,自然是來監視他的。他進了家門,那些保鏢才離開。這裏和那裏一樣的陰冷,沒有一絲的溫度。照顧李璐穎的保姆一見陸涵,連忙跑過來:“大少爺,你總算回來了,少奶奶差點兒就自殺了。”

“陸涵……”穿著絲質睡衣,手上裹著紗布的李璐穎出現了,她一下就撲過來:“陸涵,你終於回來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陸涵用力扯開她的手臂:“你喜歡玩這套?我也沒有心情陪你玩!李璐穎,你死了心吧,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愛你。”陸涵甩開李璐穎,徑直進了屋子,鎖上了門再也不出來。李璐穎站在那裏,冰冷蔓延,不可能,不可能……

電視裏忽然傳出季淩涵的歌聲,保姆一聽,臉色煞白,連忙進去關上。

季淩涵回到了家,她媽媽金玉鳳現在和她住在一起,一進屋子,金玉鳳就問:“婚禮怎麽樣?你姐怎麽樣?”

“我姐說過些日子就來看你。媽,你要是想外孫,就去看他們。我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季淩涵說道。

“你怎麽照顧好自己,白天黑夜的顛倒,你再這樣,身體是吃不消的。”金玉鳳說道。

“以前我也這樣,姐也沒管我。”季淩涵說完就住了嘴,有些事情還是翻不得。她習慣了和季淩菲的生活,季淩菲在她心底到現在依舊擔任著“母親”的責任,旁人的話她或許不會聽,但季淩菲的話她卻一定會聽。金玉鳳是她的母親沒有錯,但心底的這種錯位已經形成了十幾年,也很難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