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道士吼出這句聲勢極壯的話後,範飛的眼睛睜得更大,嘴角的笑意卻更濃,還帶著些戲謔。

“轟……轟……轟……”

天空中的雷聲還在繼續,道士的召喚天雷行動也正在進行中!

道士眼露凶光,用手一挑發髻,滿頭長發便披散下來。他將那柄桃木劍用力在空中揮來揮去,極有節奏感和力量,而且劍身上也忽然竄出一道火光,似乎馬上就要引來九天的玄雷,一舉將範飛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給劈死。

一旁的圍觀群眾都屏氣凝息,等待著看道士用劍指向範飛、射出雷電的那一刻。

隻是這道士揮了好一陣桃木劍,也隻是幹打雷不下雨,天雷遲遲不肯降落,桃木劍上的火光也忽然熄滅,這便讓眾人有些失望和焦急起來。

“哈哈哈……”範飛忽然用右手指著道士,仰天狂笑起來,笑得肆無忌憚。

“你笑什麽?”那道士愈發怒了。

“沒招了吧……哈哈哈……什麽神劍禦雷真決,什麽九天玄刹、化為神雷,這不都是《誅仙》裏的台詞嗎……哈哈哈……大哥,你好歹有點專業精神行不行,弄幾句網絡小說中的台詞出來,就想把我嚇跑?”範飛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範飛最初時確實被這雷聲給震驚到了,可是細細一聽,又覺得那不是雷聲。再聽了一兩聲,範飛便以自己靈敏的耳力聽出來,那不是打雷,而是有人在遠處放那種禮花炮,這一切隻是巧合而已。而正因為這種巧合和先入為主的判斷,所以在場的圍觀群眾竟然都沒聽出來這是禮花炮的聲音。

正因為這樣,範飛才沒有被嚇跑,而是笑眯眯地看著道士繼續演戲。等到聽到“煌煌天威,以劍引之”這些煞有介事的台詞後,他終於忍不住狂笑起來。

“哇,我也想起來了,真是《誅仙》裏的台詞!”

“是啊是啊,我說怎麽這麽耳熟呢?原來這家夥在裝神弄鬼,故弄玄虛!”

“胡說!他沒裝神弄鬼,這道士真會道術!你看他一舉劍,天上就炸雷了!”

“是啊,他劍上還能噴火呢!”

“喂,會不會是《誅仙》裏寫的這個禦雷真決,本身就是道家法術啊?”

一旁的眾人頓時議論紛紛,畢竟《誅仙》這本書實在太出名了,年輕人有不少都看過。範飛這麽一說,頓時讓眾人想起了“神劍禦雷真決”和“九天玄刹、化為神雷”這幾句話的出處。

“放屁!”

聽了範飛的話,那道士氣急敗壞地把劍對著範飛一指,朗聲說道,“這是我師父傳給我的無上道家真決!”

“那你引一道天雷來劈我啊!你不會說雷公雷婆今天不在家吧?”範飛慢慢地止住了笑,握緊了右拳,一步步地朝著道士走去,冷聲喝道,“不要在這裝神弄鬼了,你就是個偷了東西還不敢承認的無恥小偷!我現在就抓你去公安局,看你還能耍出什麽花樣!”

“咄!我這天雷剛才已經放出去了,隻是你這凡人目不能見,沒料到你命數中還有幾分克製天雷的妖孽能量,竟能抵擋住我的天雷!不過你不要得意,待我請祖師爺下凡來降你!籲……急急如律令……東邊的祖師爺,快快下來……”

那道士聽到“公安局”三字後忽然慌了,天雷也不引了,旅行袋和被稱為千年靈寶的簽筒也不要了,說話也前言不搭後語了。他左手的中指和拇指捏著法決,右手提著桃木劍,踩著似是而非的九宮八卦步在場內來回狂奔了一陣,然後就徑直往東邊跑去,跑得比兔子還快。

剛才人群散開後,圍著的人群總算讓出了幾個空檔,而東邊的空檔便是最大的。

圍觀群眾還正沉浸在道士能引來天雷的震憾中,也沒誰敢攔這提著劍亂揮狂舞的道士,滿心要看他怎麽引來祖師爺下凡。

“站住!”

但就在道士奔出人群的空檔時,一個警察忽然出現了,一支烏黑發亮的手槍篤定地指著正提劍亂舞的道士。

這警察自然就是聽到動靜而趕下樓來的呂恒。

“誤會,誤會!這都是一場誤會……”

見了呂恒身上的警服和這支手槍,道士的氣頓時泄了,趕緊停下了腳步,臉上露出了狼狽至極的苦笑,連聲解釋道。

“道士,快隱身啊!”

“喂,再不叫狗出來就遲了!”

那幾個傳奇骨灰玩家膽子也大,見了拿槍的警察不但沒被嚇跑,還給道士出起餿主意來。

道士再度滿頭黑線。

“警察辦案,閑雜人等散開,小心槍走火!”呂恒一句話就轟散了圍觀群眾,然後開始細細審問那道士。

在槍杆子的威脅下,道士乖乖地坦白從寬,他從旅行袋裏掏出了身份證和道士證,供警察同誌仔細審查,並將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

原來他叫何步塵,還真是個道士,今年17歲,因初中時看仙俠小說看得太多,癡迷於修仙之術,幾年前便去一個道觀當了個小道士。但他的師父本身也沒有什麽道術,何步塵修煉了幾年,一直沒有什麽成果,隻學到一些算命卜卦之術的皮毛本領。

何步塵年齡稍大後也開始清醒過來,覺得現在修仙修道都是扯淡,這輩子必定成仙無望,加上道觀遠不如寺廟香火旺盛,連吃飯都成了問題。他心灰意懶之下,便開始周遊各地,幫人算卦賺錢,好歹也勝過去做民工。

在某前輩高人的指點下,何步塵弄到了幾根有類似打火機功能的特製“桃木劍”,可以用來舉劍噴火,同時利用倉鼠來故弄玄虛、設下騙局。他屢試屢靈,遇到的“大貴人”雖然不太多,但一旦入套,便往往很相信他,把身上的錢都送給他當“天機費”。所以何步塵便一直用這種方法釣魚,從不主動與路人攀談,坐等路人上鉤,正所謂“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隻是他沒想到,今天居然栽在了範飛手裏。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紅塵。

何步塵前一陣擺攤時得到一個富人的青睞,邀請他去怡香園小區幫自己癱瘓在床的父親看命相,並給了他一筆酬金。何步塵看完相回家時,無意間在小區一處草坪上發現了一直跟在他身後奔跑的紅塵,頓時心念一動。

何步塵養的一隻倉鼠前不久忽然病死了,簽筒中正好缺一隻,於是他便從旅行袋中取出一個裝有一隻倉鼠的簽筒托在手上,大搖大擺地出了小區,而紅塵也果然跟了出去。

出了小區後,何步塵便把簽筒放在轉角處的地上,然後躲在一旁的角落裏。

簽筒裏是一隻公的“老公公”,和“白婆婆”的母鼠紅塵同屬於羅伯羅夫斯基小倉鼠,因此紅塵聞出了同類的氣味,才喜出望外地跟在了何步塵身後。不出何步塵所料,他一躲起來,正在**期的紅塵便忘記了危險,竟然高高地跳了起來,落入了簽筒中,和“老公公”談情說愛起來。而當它們情正濃時,目睹了紅塵奇特跳躍能力的何步塵便悄悄用衣服堵住了簽筒蓋子,然後如獲珍寶般地捧回租住的旅店中。

紅塵不甘心束手就擒,在何步塵在旅店裏抓它時,它憤怒地咬了何步塵一口,何步塵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降服,讓它當了階下囚。從此之後,何步塵每次抓紅塵,都隻掀開一點小口,然後伸一根小鐵鉗進去鉗住它,省得再被它咬著……

紅塵被囚,又被迫與“老公公”分開,因此極為憤怒,始終不肯吃東西,而且它的牙很利,幾次差點把鐵絲做的跑輪給咬開,於是何步塵就用細麻繩綁住了它的嘴巴,又給它換了個表麵光滑的塑料跑輪,讓它無處下口下爪,準備好好餓紅塵幾天,等它徹底被訓服後,再把它嘴上的麻繩解掉。

不過為了訓練好紅塵幫自己賺錢,何步塵也妥協了一下,每晚收攤後,都會將“老公公”扔進紅塵的籠子,讓它們恩愛幾分鍾……這麽一來,聰明的紅塵也就聽了他的話,隻要聽到那聲“籲”字,就會使勁奔跑,把那隻簽頂出來,讓何步塵可以重新看到“三簽齊飛騰”的戲劇效果。

“她”忍辱負重,在黑暗的簽筒中夜夜奔跑,所求無非是那幾分鍾的相見而已……誰說動物沒有感情?

何步塵本來是不肯說出這番實情的,隻說紅塵是自己從武昭縣寵物市場上買來的,隻是悲劇的是他並不知道武昭縣的寵物市場在哪個角落,聽慣了謊言的老警察呂恒和有些小心機的範飛連連追問,不久便得到了真相。

“警官先生,這隻是一隻老鼠而已,值不了幾塊錢,我這可夠不上犯罪,最多就是違法而已,我認罰還不行嗎?”何步塵最後苦笑道。

呂恒也覺得很有道理,於是罰了他五百塊,把錢揣進了自己的腰包,自然沒開收據。

何步塵交完罰款後,快手快腳地收拾好東西,如釋重負地大步離開。

紅塵卻忽然急了,在範飛手心裏使勁亂鑽著。

範飛忽然想起了何步塵剛說過的那個故事,趕緊跑了幾步追上去,叫道:“何步塵,把你那隻‘老公公’賣給我,價錢好商量,怎麽樣?”

“做夢!我死也不會賣!”

何步塵扭頭瞪了範飛一眼,又低聲冷笑道:“今天我認栽了,不過你可別撞我師父手裏,否則……嘿嘿!”

“那你就盡管叫你的牛鼻子老道師父出來吧,我奉陪到底!”見了何步塵這副嘴臉,範飛知道給紅塵配對的事指定沒戲,也不再勉強,隻淡淡地一笑。

“我師父可不是什麽牛鼻子,他是一個得道高僧!等你遇到他那天,你就知道他的厲害了,管教你知道什麽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步塵冷笑一聲,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狠話,然後揚長而去。

“道士的師父是和尚?”範飛愣了半晌,然後撓了撓頭,苦笑道,“靠,又在忽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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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香蕉叔叔”提供的道士龍套“何步塵”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