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8號,整個武昭縣一中都沉浸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幾乎有一半以上的學生都在交頭接耳,表情興奮地議論著一個驚人的消息——羅家和西街陳家爆發了世界大戰,傷了數百號人!

這個消息其實來源於範飛單挑羅家的故事,羅家出了這麽大的事,醫院裏也住了上百號傷員,自然是瞞不住。不過羅家的人自然不肯把這種糗事說出去,隻說和西街陳家發生了一些誤會和衝突,雙方各有傷亡,其餘的就語焉不詳了。

其實那一晚,西街陳家確實有人和羅家發生衝突,那就是丁易派出去的臥底陳梟,不過陳梟充其量也隻是借力打力,打掉了羅四方兩顆牙齒而已,再就是在關鍵時刻幫了範飛一把,所以西街陳家根本不是那一晚的主角。不過羅家有意傳播這個消息,西街陳家也默契地沒有否認,加上不少人有意地把這個走了樣的新聞四處傳播,於是西街和羅家的世界大戰新聞也就幾乎是路人皆知了。

隻是在羅家和西街的有意淡化下,這個新聞隻傳出了一個極為朦朧的輪廓,那就是雙方各有幾百人參加械鬥,然後互有傷亡,甚至連爭鬥的原因都沒提及。

而越是這種模糊和透明度不高的新聞,就越能激發學生們的想象力,一些學生根據自己的想象,給這個本來不複雜的故事添加了很多元素,於是有了不同版本的傳奇故事,比如爭奪地盤版、一怒為紅顏版、黑幫火拚幫……

所以這一天上課前,許多學生都在眉飛色舞地談論著這個各種版本的重大新聞。隻是一旦見到有西街和羅家的學生走過來,他們就會知趣地轉移話題。

高三(一)班也不例外,早自習時,有不少活躍的學生在悄悄地互遞紙條,對這起重大新聞展開“筆談”,以避開班上那幾個來自羅家和陳家的學生的耳目。

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許靜咬著嘴唇,呆呆地看著身旁空蕩蕩的座位,手裏一張請假條抓得鐵緊。

“我回來了,去雲南麗江玩了一星期,挺不錯。你們呢,這幾天休息得怎麽樣?”許靜正在發呆的時候,賀青梅老師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了教室裏,甩了甩那頭挑染過的披肩發,清脆地說道。

“休息得很好,謝謝老師。”

正在議論紛紛的學生們立刻停止了交頭接耳,端端正正地坐著,異口同聲地答著。

男同學們照例欣賞賀老師稍被曬黑了的漂亮臉龐,女同學們照例盯著賀青梅身上的新衣服看,一瞬間就把羅家的故事給拋到了腦後。畢竟,漂亮的賀老師永遠是男學生眼裏的靚麗風景,女學生眼裏的時尚標誌。

更何況,本來武昭一中高三的國慶節隻準備休三天假的,後來是賀青梅帶著一班年輕老師去校長室軟磨硬泡,才讓方校長同意也休七天,這讓學生們山呼萬歲,從此更加無比熱愛他們有著菩薩心腸的賀老師,盡管賀老師大發慈悲的原因之一是自己想去旅遊。

“我睡了七天七夜,休息過頭了……”一個慢了半拍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正是愛出點小風頭的任平生。

“任平生,你這家夥可真夠懶的啊,作業也沒做吧?”賀青梅剛說到這裏,眼睛一掃,就發現了一個同樣不合時宜的空座位,於是皺眉道,“許靜,你的新同桌範飛呢?”

“他……他請假了,假條在我這。”許靜強作鎮定地站起身來,把假條交到了講台上,然後趕緊往回走。

“你等等!”賀青梅把假條一攤開,臉色就有些變了,聲調也高了起來,“請假三個月?他怎麽不請假一年,直接上大學去?”

“哇,三個月啊!”

“我靠,我也想休息三個月……”

“靠,你還想不想考大學了?你以為你有範飛那麽變態啊?”

聽了賀青梅這句話,底下的學生頓時活躍起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畢竟,在高三這一關鍵學年請三個月長假,對於一般的學生來說那就等於自殺,考大學基本是沒戲了。不過對於範飛這個變態家夥,還真難說三個月的假對他會有多大影響,畢竟這家夥每次新書一領到手,一周內就能看完,而且把習題也一口氣做完,上不上課,對他來說似乎真沒多大影響。

在滿教室的議論聲中,許靜硬著頭皮答道:“賀老師,範飛腳摔折了,醫生讓他臥床休息三個月。”

不知為什麽,天不怕地不怕的許靜,偏偏有些怕這個很受學生愛戴的賀老師,如果擱平日裏,她是不敢對賀青梅撒這樣的謊的,不過這一次是例外,因為有一個特殊原因——

昨晚範飛和許逸凡下了一盤棋後,許逸凡以一卒之差落敗,於是很不服氣地纏著範飛再下一局,並說了一句“剛才我隻是看花眼了,小子你別得意,我稱雄武昭棋壇的時候,你還隻是一顆精.子”。這句話頓時把範飛給惹急了,立即重擺棋譜,誓要再殺許逸凡一個落花流水。

這時許靜恰好回來了,給範飛帶回來一雙鞋帶和一根領帶,範飛想明白其中的含義後,當即臉一紅,起身便要告辭。不想許逸凡一把揪住了他,嚷著讓他下完再走,範飛就隻好繼續舍命陪君子。

許靜也懂一些象棋之道,在一旁看了一會,就知道這盤許逸凡的形勢不妙,又知道自己的爺爺好勝,喜歡較真,於是頻頻站在爺爺身後向範飛遞眼色,讓他讓著許逸凡一點。不料範飛偏偏不讓,又勝了許逸凡一局,並笑言再下第三局,也一定是他贏。

許逸凡這回老臉一紅,說了一句“小子你別狂!整個縣城裏,也隻有陳宏宇那小老頭能連贏我三盤!”

範飛本來是想先贏兩盤,第三盤放水的,但聽到“陳宏宇”這個名字,頓時眼睛一亮,二話不說就再擺棋譜。

第三局許逸凡磨了很久,下了近一個小時,最後還是輸了,而且輸得特別慘——範飛居然把許逸凡殺得隻剩一個帥,最後用一個車、一個炮,活生生地推了許逸凡的磨,與他平日裏低調的作風大相徑庭。

許逸凡被氣得兩眼翻白,嚷著要再下三盤。許靜見狀,頓時急得冷汗都冒出來了,趕緊用手機給範飛發消息,讓他放點水,好歹輸上一兩盤,讓老爺子有個台階下,別把他心髒病給氣出來。範飛便趁機要挾許靜第二天幫自己遞紙條請假,許靜二話不說就同意了,後來範飛果真隻贏了一盤,來了個四比二,也讓許逸凡輸得不太難看,許逸凡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在許靜和紅姨的催促下去睡覺。

範飛當場在茶幾個寫了張假條塞給許靜,然後趕緊開溜。範飛走後,許靜才發現這家夥居然要請三個月的長假,頓時被嚇了一跳,趕緊給範飛打電話,但是顯然已經晚了,範飛隻說了句“你就說我腿摔折了,在住院”,就匆匆掛了電話。

所以這一天的早自習,許靜才格外地心神不寧,生怕被賀老師看出破綻,畢竟範飛這家夥現在還不知在哪活蹦亂跳著,要是不小心被賀老師在街上碰到了,那這個玩笑就實在開得有點大了……

“腿摔折了?”賀青梅一聽這個消息就急了,趕緊問道,“他現在在哪呢?”

“在縣人民醫院住院。”許靜硬著頭皮答道。

“在哪個病房你知道嗎?”賀青梅追問道。

“502……”許靜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答了出來。

當她說出這三個數字時,就知道要壞事了。

果然,賀青梅接下來的一句話,便讓許靜的心跌到了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