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生魂。

“生魂和鬼魂一樣是人靈魂出竅,不過不同的是生魂的肉體還活著。”

韓府主臥房內,桌椅皆搬到了一邊,衛檀衣盤腿席地而坐,口中解釋道:“生魂的形成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受到了刺激,也就是傳說中的魂不附體,另一種是受到了詛咒,叫人靈魂出竅的法術很常見,韓大人想必也聽說過。”

韓如詡皺眉:“你別賣關子了,我不知道行了吧?”

衛檀衣向上瞥他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厭勝也不知道嗎?”

“聽說過……”

“厭勝通常是借物施害,叫人變成生魂的方法也很簡單,隻要把那人睡了十年以上的枕頭掛到當風口上去吹,不消三天那人就魂魄離體了。”

淬思訝然:“可是哪有人能一隻枕頭睡十年呀,就算能睡這麽久,被拿走了難道不會奇怪嗎?”

衛檀衣眉一挑:“這就與我無關了,我今天隻是來見鬼的,不是來查案的,你若是好奇,待案子結了再問韓大人吧。”言畢雙手結印入定。

但凡有鬼怪出沒過的地方總能留下一些蛛絲馬跡,戾氣在短時間內不會散得幹幹淨淨,而由於當陽劍有驅鬼功效,韓如詡的房間可算是百鬼不侵,隻要有戾氣那必然是昨夜進了鬼。衛檀衣收斂感官,努力從四周的空氣中讀出那生魂的痕跡,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總算是找到了。

“看來我錯了,”放鬆下疲憊的身子,衛檀衣起身撣著衣上的灰塵,“那人既不是受到刺激也不是受人詛咒,這房間裏非但沒有戾氣,還有一股與之相反的獨特氣息,若不是中途反其道而行,我可能就發現不了他。”

韓如詡在意的才不是這些玄而又玄的法術:“他是誰人又在哪兒?”

衛檀衣搖頭:“這恐怕就難找了,我隻能肯定他不在京城裏,否則我店裏的泉水一定會有異變。”

“那我們能找到他嗎?”淬思問。

“他還會再來京城,而且照韓大人所聽到的,他是為了找我而來,又不能飛又不能穿牆,那我隻要在他入城之處等待即可。”

韓如詡一個頭兩個大:“你怎麽知道他從哪道城門進來?京城有東南西北九道城門,就是他天天來都要花九天,事情再不查清楚就真的要傳到皇上耳朵裏去了!”

聽到皇帝二字衛檀衣不由得冷笑:“你也太小看你的皇帝主子了,他知道的事隻怕比我還多,皇帝不急太監急。”

“你罵誰太監!”

“誰認就罵誰。”

眼看他們都要打起來了,淬思趕緊插進中間:“好啦好啦你們兩個就不要吵啦,我一個老人家天天聽你們吵來吵去,會折壽的!”那表情真是有板有眼,讓人笑也笑不出來,“韓大人不用擔心時間,主人比你更想早日找到那生魂,除了我,店裏還可以派出其他式神把守城門,要攔住他是易如反掌,如果他今夜也到京城來今夜就能見到他。”

吃了定心丸,韓如詡哼一聲收手作罷。

“淬思,走吧。”衛檀衣可沒這麽大方,幹脆連跟主人道別都略過,直接大步出門,那樣子叫端茶來的婢女都好奇,他到底和自家主子什麽關係能這麽大搖大擺。

***

“嘻嘻~你看他,近了看果真俊俏非凡。”

“去你的吧!你那眼珠子都很不得黏到人身上去了。”

“哎哎他走過去了、哎呀你別攔著我呀,讓我看看。”

“小聲點,被他聽到就糟了。”

“真可惜啊,這麽美的郎君,當真是人麵如花了,可惜啊。”

“有什麽可惜的,難道不要人麵如花,而要花麵如人麽?”

“噓——你們幾個,快別嚷嚷了。”

清脆的嗓音壓抑在風中,仍然熱鬧可辨,有嬌憨天真的,也有成熟穩重的,還有更多的一些聽不甚清晰,但無一例外是欣喜的。

解小公子握著手中的書卷順著花叢邊的小道走過,努力讓自己的步子顯得更自然一點,不讓那些藏在暗處的姑娘們察覺到。

他其實能聽到她們的話語,隻是怎麽也見不著她們的人,偶爾午睡夢中相見,也是猶抱琵琶半遮麵,隻得見鮮豔的袖緣裙擺隨著奔跑張開綺麗的色彩,好像一副巧手調繪的百花圖。

“他在看什麽書呀?”

“我也看不大清楚,哎,你看到了嗎?”

“好像是什麽……良策什麽的,怎麽可能看得清啊。”

“真是的,好想知道他都喜歡些什麽書。”

解小公子在心中笑,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她難道肯現身陪自己讀書麽,院子裏那麽多姑娘個個都偷偷地看他,卻又人人都羞於見他。

“哎哎他停下了,他要做什麽?”

“你別那麽大嗓門,想要他發現你嗎?”

“他過來了過來了……哎呀!”

頭頂上一聲驚叫,解小公子忍不住抬頭,卻是一朵早開的桂花落在了臉上。

隻這一下整個院子裏都靜了下來,那些竊竊私語的聲響都不見了,隻有撲鼻的桂花香。

“你們還在嗎?”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們再說話,解小公子終於忍不住問道。

回答他的是微風搖落的細碎桂花花朵,黏在他的發冠、發絲上,好像姑娘的香袖籠住一般,四麵馥鬱。

“你們為什麽不肯出來見我?”他焦急地問,“我不會傷害你們,更不會把你們的事告訴給任何人,別再躲藏了,好嗎?”

然而依然沒有一個人肯現身。

正在失望之際,遠處拱門外突然飄過一道白色的影子,解小公子想也來不及地就飛奔過去,一把抓住那人。

轉過身來的卻不是個女子,盡管他五官驚豔青絲飛揚,但那銳利冷冽的眼神和一絲不苟的輪廓卻不會生在女子的臉上。解小公子愣了一下,他沒在家裏見過這麽個人,是誰?

對方被他逮個正著,也不驚慌也不掙紮,兩眼如深潭水沉沉地看著他,好想能把他看穿。

“你……你是?”雖然是在自家園子裏,解小公子還是氣短了。

“我是鬼。”對方靜靜地說道。

“鬼?!”解小公子嚇得連撒手都忘了。

對方依舊用黑眸沉沉地望著他,美麗的臉上毫無生氣,的確像個鬼。解小公子好容易才把唾沫咽下去,正準備說點什麽,忽然看到麵前的人側臉上劃過一道紅色,竟然是血順著額角流了下來。

“你、你流血了!”

對方看到他驚慌的樣子,聽到他結巴的話語也絲毫不慌張,隻是用手擦了擦額頭,雪白的袖口上立時染了一片血紅。

“你你你、你究竟是誰?為什麽留這麽多血還還還沒事的樣子。”解小公子終於知道要撒手了,連連往後退。

“怎麽會沒事,因為這道傷,我已經死了許多年。”那人依然波瀾不驚地說,血順著他的鼻梁,眼角,下頜一股股流淌著,解小公子再也控製不了自己,慘叫著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