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筋的腿被十分用心地揉捏著,力道適中,倒是十分舒服,隻是一想到按摩的人是非陌,他就一陣氣悶。
“夠了!”十分不愉快地喝道,順便不輕不重地踢了一腳。
為了方便按摩,非陌和過去一樣總是坐在龍床邊緣,將他的一條腿抱到懷裏,再一手托腳踝一手沿著經絡替他按摩。藺久澈這一腳就踹在他心窩處,雖然沒什麽勁兒,還是讓他稍微愣了下。
由於伺候的是皇帝,隻要他不把腿抬走,非陌就會一動不動給他當腳墊,因為第一次替他揉腿之後將腿放回床上時被用力地掙脫了又放回原處,那時候藺久澈臉色很臭地說:“朕累了,腿墊高一點兒舒服。”往後他就記住了,隻要藺久澈不發話,自己就在床邊坐到他完全睡熟才離開。
今晚藺久澈累得夠嗆,但是卻一點兒都不困,右腳擱在非陌的大腿上,腳丫子心不在焉地左右搖擺。他不睡,非陌也不會主動說點什麽,背挺得筆直,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
明知道他不會主動說任何話,還是心存僥幸,藺久澈在心裏長歎了一口氣,不死心地盯著他的側臉,希望他能發現自己的視線,轉過來好歹問一聲皇上還有何吩咐。
不過非陌依然同過去一樣,堅持不懈地摧毀他的期望。非陌目不斜視地盯著窗戶的方向,右手為了不妨礙他的腳,撐在身側——也就是他兩腿間的空白處。
“原來如此。”心中道,藺久澈總算是心情好了些,嘴角勾起一絲壞笑,腳掌稍微挪了些位置,踩在他兩腿【空】之間。
非陌果然不明所以地轉過頭來。
“好看嗎?”藺久澈似笑非笑地問。
“皇上指什麽?”非陌規規矩矩地反問。
“你說呢?”腳使壞地來回摩擦,“你替朕揉腿的時候,再私密的地方都被你看了個幹淨,還問朕指什麽?”
非陌半邊臉逆光,神情看不真切,但被他的腳碾得很不舒服卻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從小到大,你在房間的角落裏聽朕和叔父做那種事也聽得夠多了吧?怎麽,你從來都沒感覺嗎?”藺久澈故意問。
如他所料,非陌什麽都沒有回答,但是身體反應還令他滿意。“去把蠟燭吹了,到床上來。”
你既然聽話,就讓朕試探一下,你能聽話到什麽程度。
非陌的確是足夠聽話,要他做的一切他哪怕感到為難,隻要藺久澈追加上一個上揚的鼻音,他立刻就照辦,兩人就在早已淩亂不堪的龍床上有條不紊地交【空】歡——如果那真有歡可言。
“非陌……”
“是,皇上。”
身後的聲音雖然還冷靜,也不像過去那麽一絲不苟,藺久澈非常滿意地深吸一口氣,說:“朕明天要去獵場,你別跟得太遠。”
非陌正按照他的吩咐緊緊摟著他,聞言毫不猶豫地遵命:“是。”
給過甜頭以後,明天就要了他的命!
***
宋旌最近頗為苦惱。
益王宋甄兵敗後他是當之無愧的皇位繼承人,雖說其他兄弟也在緊鑼密鼓地謀劃著要摘他的太子寶冠,暫時還構不成威脅。
他苦惱的是原本益王麾下的許多朝中大臣似乎都太過於積極地要討好自己,最近好容易盼來了好天氣,慶祝的春禮便源源不斷地往他這兒送,要是些字畫茶酒文房四寶也罷了,那些倒樹猢猻似乎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非要緊緊貼上來,生怕找到新靠山之前被他的父皇找借口處決。
這些人,為了保自己的命就不讓他活了麽?宋旌看著那些金銀珠寶,是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時右春坊中書舍人進門來報:“殿下,樓大人來了。”
宋旌總算臉上見笑:“快請!”
中書舍人口中的樓大人單名一個昶字,是酈州樓家當輩的長子,從去年秋天起征選入東宮擔任太子伴讀,轉眼已過去半年,由於為人恭謙,在東宮僚閣間有口皆碑,也受到宋旌本人的賞識,將來極有可能隨著新主登基接替左思羨成為新的丞相。
樓昶很快到了含蒼閣門外,還未行禮就被宋旌扶住:“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你我之間就免去這些俗禮吧。來,坐下陪我喝一杯。”拉著他就到桌邊坐。
“殿下,”樓昶順從地來到桌邊,卻沒有急著坐下,而是將手中的木匣呈上,“時值季春,這是微臣的一點心意,還望殿下不要嫌棄。”
宋旌大笑道:“你這話可就不對了,你看那些想要巴結小王的人都送來些什麽,不是金銀鑄器就是珠寶美玉,有人甚至搜羅了一批妙齡少女要往這東宮填塞,難道小王會是個貪財好色之人麽?”
樓昶趕緊低頭:“殿下說得是,微臣謹記。”
“噯,小王可不單是要說不稀罕名貴之物,那不是叫你難堪麽?小王是想告訴你,這麽多人中,隻有兩個人的春禮是小王最期待的,其中一個便是你!”
受寵若驚地,樓昶趕忙後退半步一鞠到底:“承蒙殿下如此厚愛,微臣……”宋旌又笑,叫他坐下不必拘禮。
木匣打開來,裏頭是一塊用紙封得整齊的圓塊,不用拆開也知道裏頭定是裝著茶葉。宋旌不禁微笑:“果真,小王看好的人,都知道小王好茶。”
樓昶見他滿意,也鬆了口氣,笑著答:“這是家父派人到龍須山看著茶農煎好的茶餅,是早春最好的一批龍須,派了好些人護送著昨日才到京城,因此來得晚了些。”
“無妨。”宋旌將盒子蓋上。龍須雖不是名茶,卻有個十分吉利的名字,樓家的用苦良心顯而易見。
樓家在酈州稱得上是無人比肩,自前朝以來幾輩人都從事香料經營,如今儼然是濟朝最大的香料世家,生意遍及全國,甚至與北疆各國都有往來。十幾年前樓家的一位女子嫁給了駐守酈州的孝陵王,此人父輩是大濟複辟的功臣之一,爵位和封地都是世襲,因此樓家也算是找到了一座穩當的靠山。隻是不知為何,樓家的當家似乎仍舊不滿意現狀,又托親家的關係將長子送到了京城裏,幾經篩選後成了太子伴讀,既是希望樓家能進出朝堂,也是憑借龐大的家業展現對宋旌的效忠。
一開始宋旌對這個來曆可疑的伴讀並不信任,認為那不過是樓家的一個籌碼,自己用不用還要看情況,可到了後來,樓昶慢慢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站穩了腳跟,和東宮上下都相處融洽,更有一兩首好詩流傳在外,平日從不流連花街,少沾酒,不動粗,竟是他一直尋覓的同類,借去年除夕夜守歲兩人秉燭歡談,徹夜不眠,彼此都相見恨晚,自此成為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