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兒正是在這時候跑了回來,她被打發去領些絲線回來,半路上聽說皇上下朝後朝飛絮宮來了,嚇得她一路飛奔,直到看見皇帝站在正廳中,似乎沒有發現端倪,才算把心放回了肚子裏,上前跪拜。

“娘娘人呢?”皇帝坐下來喝了口茶,不快地問。

“回皇上,娘娘正忙著織錦,”思兒說著,將手中的絲線呈上,“絲線快用光了,奴婢去卓公公那兒取了些來。”

皇帝麵色稍舒,語氣仍舊嚴厲:“怎麽又忙著做女紅了呢,朕不是說過要她多休息少費神嗎,你們這些個奴才都把朕的話當耳旁風了是不是!”

“奴婢不敢!娘娘是想趕在皇上五十大壽之前織出錦緞,奴婢也不敢多勸……”

“朕的五十大壽,”皇帝露出了微笑,“她倒有心了。”忽然就站起身,“朕去瞧瞧她。”

思兒慌忙阻攔:“皇上請留步!”萬一十皇子就在後院,那豈不是糟糕了,“近來天氣炎熱,娘娘獨自在織機邊時常隻穿單衫,還是讓奴婢去替娘娘整理好儀容再來見皇上吧!”

聽她說得有理,皇帝也不堅持:“去吧。”

思兒提心吊膽地來到後院,果然見房門緊閉,十皇子定是又來與千絮幽會。可是鎖上了門這讓她如何進去通報?思兒急得圍著小樓轉啊轉。

幸好這時門打開了來,十皇子一臉提防地走出來,看到她在院中倒被嚇了一跳。

“殿下趕緊從後門走吧,皇上來看娘娘了,人就在正廳呢!”思兒搶在他開口訓斥之前趕緊說,十皇子臉色一變,趕忙扶正冠冕從後門溜了。

思兒蹬蹬跑上二樓,隻見千絮衣衫不整地斜在床榻間,神情渙散,顯然是剛與十皇子行苟且之事,尚在陶醉之中。

費了好大勁兒才將她拉回現實中,思兒伺候她換上了幹淨衣物,又將弄髒的被褥等物悉數藏進衣櫥,剛忙完就聽到上樓的腳步聲,顯然是皇帝等得不耐煩,親自來看個究竟了。

失魂落魄坐在桌邊的千絮,忙得滿頭大汗的思兒,過分整潔的床鋪,還有明顯沒有動過的織機,再遲鈍的人也明白自己被騙了,皇帝冷冷掃視一遍二樓的房間,哼一聲便折身下樓去。

“娘娘您不要命了嗎,皇上來了您好歹也得問候一聲啊!”思兒嚇出一身冷汗,等皇帝出了飛絮宮,趕忙道。由於雙腿殘疾,皇帝特意免去了她的跪禮,但這並不表示她見了皇帝可以不問安。

千絮迷蒙地望著她,開口就道:“亦函他……”

“您別再想著他了行不行!”思兒真要被她氣暈過去。

千絮乖乖閉上了嘴,又將頭扭開,眼神脈脈含情地望向窗外飛過的大雁。

思兒心裏一咯噔,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襲上心頭。

果然,幾日後小宮女打掃時候從床下掃出一隻鼻煙壺,思兒揭開蓋子嗅了嗅,頓時覺得意識逐漸模糊,慌得用力扔開去。千絮中了計,被藥得除了十皇子亦函誰的話也聽不進,思兒不用想也知道做出這等事的隻能是皇後,偏偏又沒法和林家聯係,隻能看著千絮一日日混沌下去,盼望著別再被皇帝發現不對。

***

轉眼兩百回合,韓如詡驚訝於她非同尋常的體力,自己已漸漸體力不支,而樂良夜反而精神百倍越戰越勇,絲毫沒有疲憊的跡象——輸給一個女人,這是何等失態!

“我看韓大人似乎支撐不了多久了,還是老老實實說出衛檀衣的下落吧。”

可惡的女人,韓如詡咬緊牙關,揮劍又要再戰,卻見夜空中陡然翻出一道身影,攔在了二人之間:“樂姑娘且慢。主上有令,不得與此人糾纏。”

韓如詡訝然,樂良夜似乎也有些不信:“主上答應過不會幹涉我的行動,怎麽,這才一轉身,便後悔了麽?”

來人沉聲道:“你要尋的人現在就在永寧坊,無需在此浪費時間。”

樂良夜眼神一狠:“我怎麽知道你與他不是串通起來騙我落入圈套?”

“主上一直盯著衛檀衣,雖奈何不了他,卻也不會叫他溜了。韓大人身份特殊,樂姑娘若執意不肯放過他,那在下隻好向姑娘討教幾招。”

由於無法判斷來人的立場,韓如詡仍舊繃緊全身隨時準備應對不測,聽他們一來一去,越來越覺得不妙,這黑衣蒙麵人顯然是奉命來搭救自己,但是卻要以衛檀衣的所在作交換,那家夥現在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更使不出半分法術,淬思又困在畫中,若是被樂良夜找到,必定是凶多吉少。

趁那兩人還在互不信任地交談,他果斷地折身往回跑。

回到掬月齋,店門已關上,他不敢用力敲,便提一口氣躍上房頭,再向院中跳。誰想人在半空中好像遇到什麽阻礙一般,整個人被彈了回來,險些摔倒在屋簷上。好容易穩住身形,樂良夜已追了上來,抬頭見他在屋頂上,也便跟了上來。

“哼,果然在這兒,”樂良夜沒有貿然往下跳,而是將手中的峨眉刺一轉拋出,在空中擦出一串火花,最後落到了院中草地上,“多謝韓大人帶路。”

“慢著!”韓如詡大怒,緊跟了上去,才算進了院子。

樂良夜大步來到主廂的房門前,毫不客氣地一把推開闖了進去,韓如詡緊隨其後跨進門檻,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房中空空如也,角落裏的衣櫥牆上的畫軸,還有該躺著人的床以及床前的圓桌,全都不見了,隻剩一個蟬蛻一般幹淨的房間——非要說多了點什麽,大概是兩側的牆壁上各開了一道門,不知通往哪裏。“這是怎麽回事?”樂良夜厲聲問。

“我還想知道呢!”韓如詡同樣惡狠狠地回答。

二人無心打鬥,各自朝一邊的門走去。

韓如詡走了右邊的門,來到一間同樣四壁開門的房間,再推開一扇門卻又是一模一樣的房間,除了形狀大小略有不同外,完全像是在同一間房裏打轉。這是怎麽回事,鬼打牆麽?他握緊了手中劍,毫無章法地推開一扇又一扇的門。

一連走了二十多間房,既看不到人也回不到院子裏,同一扇門來回走看到的房間竟然也完全不同,韓如詡懊喪地承認自己迷路了,相信另一頭樂良夜也不例外。

“那該死的家夥,真的失憶了嗎,或者根本是在耍人罷。”走得有些累,便放慢了腳步,推開一扇扇窗戶查看,無奈窗戶那頭也是房間,當真像是鑽進了迷宮。好幾次氣急敗壞就想撞破房頂逃出去,又硬是耐著性子繼續朝前走,自己都對自己的毅力肅然起敬。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他最後的耐心被磨光之前,推開的門對麵終於不再是空蕩蕩的房間——正對麵的牆壁上赫然掛著一幅巨大的織錦,幾乎將正麵牆壁全都蓋滿,要不是它白得耀眼,那光禿禿的一麵還真難與牆壁區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