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失去的,永遠回不來

霍紹南雙目一陣收縮,他本能的往前一步想要拉住她,可他指尖隻來得及觸碰到她的手心,她便尖叫著往後倒地,整個人順著樓梯滾落下去。

“悅悅!”

眼看著她滾落下來,霍紹南白著臉跑下去,一把將她抱在懷裏,雙臂止不住顫抖。

“寶寶……”景悅伸手捂著肚子,整張臉煞白,她伸手揪住霍紹南的衣服,眼裏竟是絕望。

褲子上很快暈開一灘血跡,霍紹南微微低下頭,便能看到雙手沾染的粘稠鮮血,他眼睛都跟著泛紅,一把將她抱起來,慌張的往外麵跑:“別怕,不會有事的,有我在!”

肚子裏一陣陣下墜般的痛,景悅咬著唇,話都不敢再說,她眼裏的淚水滾落,還是抑製不住那種從身體中流逝的無力感。

將她抱上車,霍紹南雙手發抖的發動引擎,立時朝著醫院飛奔,這一路上他闖了無數的紅燈,不敢去別的地方,直接給張筱晨打電話,趕去私立醫院。

前後不過十幾分鍾的時間,霍紹南將車子開到醫院,急忙打開車門將人抱出來,他雙腳一軟,上台階的時候絆了下,險些摔倒在地。

此時他懷裏的人,臉色蒼白如紙,已經陷入昏迷狀態,從她雪白的裙子下方,蔓延出來的血跡大片大片的殷紅,那片觸目驚心的色彩,讓他痛到不能呼吸!

張筱晨早早等在手術室外麵,可她看到霍紹南抱著昏迷的景悅趕來時,心裏狠狠揪了下,從出血量來看,她心裏已經肯定出什麽。

將景悅推進手術室,霍紹南即刻被攔在門外,他直勾勾的盯著手術室的大門關上,一顆心霎時沉到穀底。低頭望著沾染在他衣服上的血跡,他驀然低下頭,喉結忍不住上下滾動,紅了眼眶。

手術一直到後半夜才結束,霍紹南看著手術室外麵的紅燈滅掉,整個人霎時驚呆住,他咻的站起來,卻不敢上前,隻是呆呆的杵在原地,眼見著醫生一步步朝著他走過來。

張筱晨並不是這方麵的專家,所以她沒有參與手術,隻是在外麵等消息。看到手術醫生出來,她臉色沉默的走上前,“怎麽樣?”

手術醫生還來不及換下消毒服,隻是將口罩摘下來,麵色惋惜道:“孩子沒有保住,不過幸好大人平安!”

張筱晨眼裏閃過一抹痛惜,繼續追問:“對她以後生育,有沒有什麽影響?”

手術醫生搖搖頭,很專業,也很肯定的給出答案:“您放心吧,不會影響以後生育的!”

聽到這話,張筱晨不禁鬆了口氣,她連忙隨著手術的醫生走進去,繼續追問一些後續的治療事情。

安靜的走廊上,霍紹南一動不動的杵在原地,他幽暗的雙眸動了動,倏然滑下一串淚痕。

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張筱晨也不能隱瞞,她不敢驚動家裏的老人,隻好給自家老公打了電話。景岩連夜趕來醫院,臉色出奇的難看。

景岩趕到醫院的時候,張筱晨已經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她帶著往病房去,沿路看到霍紹南依舊呆傻的坐在長凳上,心裏也隻能歎息一聲。

這樣折騰一晚上,大家都沒有休息,景岩直到天亮才離開,他上午還有會議要主持,必須出席,但是臨走前他交待過,先不要驚動兩邊的長輩們,先讓景悅把身體調養好。

走出病房的大門,景岩看了眼坐在外麵的霍紹南,俊逸的臉龐沉寂,他邁步站在霍紹南的麵前,腳步微微頓了下,沉聲道:“霍紹南,這件事你要給我們一個交代!”

張筱晨跟在他的身後,想要說些什麽,可見大家都在氣頭上,也不好多話,隻能拉著景岩走遠。

等到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霍紹南才慢慢站起身,邁步走進病房。

白色的病房中,充斥著消毒水的刺鼻味道,霍紹南一步步走到病床前,隻見上麵躺著的人兒,臉色竟比潔白的床單還是蒼白,完全沒有一絲血色。

彎腰坐在床邊,霍紹南抬手握著景悅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下。他微微低著頭,隱藏在暗影中的臉看不清,卻隻能看到他隱約輕顫的雙肩,一直不停的抖動。

清早起來後,天氣很好,難得的多雲間晴,能夠遮擋住酷暑的驕陽。今天是冷濯去醫院治療的日子,用過早餐後,司機便開車來到私立醫院。

打開車門,莫晚伸手挽著身邊男人的胳膊,兩人邊走邊笑,一路往二樓去。不經意的一瞥,她看到景琛跑著從樓門口進來,神情慌張的往樓上而去。

還來不及喊他,那道矯健的身影就消失不見,莫晚心裏猶豫了下,隱隱閃過一抹不安。

“怎麽了?”見她眼神飄忽不定,冷濯蹙眉低下頭,臉色有些難看:“你看誰呢?”

耳邊響起他稍顯低沉的聲音,莫晚抬頭就看到他不悅的臉色,立時抿唇笑了笑:“還能看誰啊?我老公長得這麽讓人羨慕嫉妒恨,我可誰都看不上了!”

冷濯微微一笑,低下頭貼著她的耳邊,輕聲問她:“晚晚,你心裏是不是特自豪?”

莫晚暗暗笑了聲,不過絲毫也不敢在他麵前表露出來,隻是一個勁的點頭:“自豪,可自豪了呢!”

雖然她的話言不由衷,可是望著她那副嬌滴滴的模樣,冷濯還是忍不住笑起來,眼角滑過一絲暗芒,壞笑道:“那你怎麽獎勵我?”

“啊?”莫晚被他的話問的一愣,挑眉看著他眼底邪惡的笑意,臉頰微微泛紅:“你想要什麽獎勵?”

冷濯滿意的輕笑出聲,抬手點在她紅潤的唇瓣上,邪惡的低喃:“我要這張小嘴!”

莫晚白皙的臉龐騰地躥紅,她咬著唇,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下,惡狠狠的咒罵:“臭流氓!”

“唔!”男人捂著胳膊,低下頭,半天都沒有說話。

見他痛呼出聲,莫晚忍不住狐疑,她明明沒有用力的,怎麽會疼成那樣的呢?雖然猜測到他很有可能是裝的,但終究是心軟了,忍不住扒拉開他的手,往剛才掐的地方看過去。

推開他的手,莫晚左看右看,隻見他胳膊上連個紅痕都沒有,心想又被這男人騙了!

冷濯瞥著她撅起的小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忍不住低下頭,在她唇上親了下。這裏是醫院,人來人往的,他隻能蜻蜓點水般的吻,不敢深入,否則她鐵定發飆!

雖然心裏有些憋悶,不過看到他一臉愜意的歡笑,莫晚也不去計較,如今他們在一起,隻要彼此開心就好,其他的她都不去計較!

來到二樓的醫生辦公室,冷濯進去檢查,而莫晚則坐在外麵的長凳上等他,雖然隻是例行檢查,可每一次她心裏還是有些緊張。

剛剛坐下不久,莫晚眼角一挑,立刻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笑著站起來,正要打招呼,卻見景琛揪住霍紹南的衣服,一把將他推出病房。

莫晚看到霍紹南的時候,明顯一愣,她眼見著那兩人的神情不對,急忙快步跑過去。她轉頭往裏麵的病房掃了眼,隻看到躺在上麵的人後,霎時驚呆住,繼而忽然明白過來什麽。

“霍紹南!”

景琛伸手將霍紹南從病房裏拉出來,抬手一拳朝著他的俊臉就打過去,力道又狠又重。

身體被那股大力撞出去,霍紹南後背抵在牆麵上,臉色木然,甚至都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我操!”景琛臉色陰鷙,伸手指著他的鼻子,怒聲罵道:“我們景家人是給你欺負的嗎?你他媽算個什麽東西?”

抬起右腿,景琛狠狠一腳踹過去,直接踢在他的心口,用了十足的力道,一腳將他踹到地上,半天都沒有動彈。

雖然莫晚距離他們兩人有些遠,可都能聽到那腳踹下去後的悶聲,可見那力道有多大,看著景琛還要在上前,她臉色一變,急忙跑過去,拉住他。

“不能再打了!”莫晚伸手拉住景琛的胳膊,可他力氣太大,她怎麽都拉不住,隻能展開雙臂抱住他的腰,“景琛,你不能再打了,會出事的!”

景琛整個人都在氣頭上,他眼看著莫晚橫在他腰間的雙手,稍稍帶起一絲理智:“你鬆手,這事你別管!”

莫晚不敢放手,隻能對著倒在地上的霍紹南大喊:“紹南,你先離開,晚點再來!”可她一通大叫,霍紹南半點表情也沒有,隻是緩緩坐起身,麵色從容。

看到他那副模樣,莫晚心裏更急,從爭執中她也隱約聽到些事情的大概,心情也很沉重,她鬆開抱著景琛的雙手,站在他的麵前,道:“景琛,我知道你心疼悅悅,可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你先聽他說說啊!”

景琛挑眉掃過來,狹長的桃花眼眯了眯,壓低火氣道:“讓他自己說,究竟是怎麽回事?有什麽誤會?!”

莫晚回頭望著霍紹南,隻見他臉色蒼白,微微低著頭,卻是一片驀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她臉色一變,隻重重地歎了口氣,心情也沉重起來。

見他不說話,也沒表情,景琛心底的怒火又被燃起,他沉著臉上前,又要動手。

莫晚嚇壞了,急忙站在他們兩人中間,左右護著,怕真的出什麽大事。這邊的吵鬧聲,驚動了不少人,張筱晨大步跑過來,一把將景琛拉到邊上,不讓他再有什麽動作。

病房裏麵,景悅睜開眼睛,她將外麵的動靜聽的很清楚,在霍紹南那陣沉默後,她慢慢轉過身,將頭望向窗外。

他沒有解釋,什麽都沒有。

半響,她抬起手,輕撫著已經平坦的小腹,整顆心都收緊,痛到不能呼吸。她的寶寶,不久前還在她的肚子裏動來動去,雖然四個月的胎動輕微,可那一下下的顫動,帶給她多少喜悅!可此時此刻,她卻再也尋不到那種血脈相連的維係,是她沒有保護好孩子,是她的錯!

景悅將白色的被角,死死咬在嘴裏,卻還是抑製不住發出悲鳴的嗚咽聲,直到很久……

走廊上一片吵鬧聲,冷濯走出醫生辦公室一眼就看到那邊的情景,他望著霍紹南嘴角的血跡,內斂的雙眸微微閃動了下,卻並沒有太大的表情。

邁步往前走了一步,冷濯距離他們不遠處站定,挑眉望著一臉擔憂的莫晚,他輕抬起手,對著她喚道:“晚晚,走了。”

莫晚聽到他的聲音轉過頭,見他臉色平靜,急忙點點頭,朝著他走回來。

手心被他握住,莫晚仰頭看了看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是看到他眼底的平靜後,又都咽了回去,並沒有開口。

掃了眼依舊呆立的霍紹南,莫晚忍不住皺起眉頭,卻也無可奈何,有些事情,她幫不上忙,隻能是幹著急。

冷濯牽著她一路走出醫院,坐上車子,吩咐司機開車。他神態平靜,看不出任何不同,深邃的眼眸泛著精光,讓人無法窺探,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坐在車後座,莫晚神情有些低落,她想起剛剛的事情,心裏很不是滋味。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她黯然失色道:“霍家究竟是怎麽回事?先是紹晴姐,現在又是紹南和景悅,哎……”

冷濯目光如炬,眼睛直直望著前方,他伸手摟住她的腰,下顎抵在她的額頭上,雖然他沒有說話,但那菲薄的唇,卻緩緩緊抿成一條直線。

夏日的午後悶熱,莫晚將新鮮水果放進榨汁機裏,榨出鮮榨果汁,她將果汁倒進玻璃杯中還加了些冰塊,滿意的點點頭。

端著飲料走到二樓書房,莫晚站在門邊伸手敲了敲門,可是坐在轉椅中的男人,卻並沒有什麽反應。

捏著盤子的手指一陣收緊,莫晚知道他又是沒有聽到,雖然一直在堅持用藥,可是他的聽覺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好轉,而是在逐步的惡化。這些日子,他失聰的時間越來越長,頻率也越來越多了。

端著盤子走到書桌前,莫晚輕輕蹲在他的身前,她看到他眼裏一閃而過的吃驚,隻是很快便隱去。

“我新榨的果汁。”莫晚含笑將玻璃杯端起來,放進他的手裏,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夠聽的見,可她不在乎。

伸手將她拉起來,冷濯讓她坐在自己腿上,端起果汁,咕咚咕咚都喝掉,而後笑著低語:“很好喝!”

雖然心裏很平靜,可莫晚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睛,默默低下頭,緊緊咬住唇。

冷濯望著她那副模樣,忙的抬起她的頭,柔聲道:“我們說好的,不許哭啊!”他手指輕撫,將她眼角的淚痕抹去。

用力吸吸鼻子,莫晚將眼裏的淚水逼回去,她笑著抬起頭,在他臉上親了下,“嗯,不哭。老公,你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冷濯溫柔一笑,伸手捏捏她的臉蛋,笑道:“我們一起做吧,你教教我?”

聽到他說這個,莫晚忍不住撅起嘴,臉頰微微飄上一抹紅暈。前幾天,他也說讓她教他做飯,她興致盎然的答應下來,可誰想到,這個男人哪裏是學做飯啊?分明就是借機將她吃幹抹淨,而且還是毫無顧忌的,變著法子折騰她!

想到那天在廚房裏麵的情形,莫晚整個人一哆嗦,臉色大變。那天她又哭又叫,那麽大的動靜,也不知道傭人們有沒有聽到,如果再來一次,她可真的沒臉在這個家裏立足了!

“嗬嗬……”想到此,莫晚立刻討好的笑,媚態叢生,“老公,你想吃什麽告訴我就好,這麽熱的天,你不要進廚房了。”

聞言,冷濯抬手摸摸下顎,深邃的眼眸閃了閃,一把將她抱起來,大步往臥室走去,“你說的對,還是臥室涼快!”

啊——

莫晚一聲慘叫,無力掙紮的被他丟到那張巨大的雙人床上,幾下子就被他製伏,狠狠疼愛起來。

全身虛弱的時候,莫晚憤恨的想,這男人腹黑就是陰險狡詐,她明明已經小心翼翼了,可還是擺脫不了他的魔掌!

霍紹南開車回到別墅,將車子停好後,神情疲憊的從車裏走下來,他正要邁步,卻見別墅裏麵有燈光,讓他黯然無光的臉上猛然一亮。

腳步匆匆的打開大門,他快步走進去,果然那看到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悅悅,你回來了?”霍紹南看到坐在沙發裏的人,一臉笑意的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你吃飯了嗎?”

景悅抽回被他握住的手,目光清冷,臉上的表情也淡淡的,看不起喜怒。她伸手將麵前的東西推過來,沉聲道:“我簽好字了,希望你也盡快簽好。”

望著她推過來的離婚協議書,霍紹南臉色一變,溫和的眼眸騰起一股怒意:“我不離婚!”

似乎早就預料到他這麽說,景悅隻是勾唇笑了笑,聲音平靜,“家裏的財產,我什麽都不要,如果你還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找律師聯係。”說完後,她從沙發裏站起來,將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提起來,轉身就要離開。

“景悅!”霍紹南起身叫住她,俊臉瞬間緊繃住:“我不會離婚的!”

手裏提著行李箱的拉杆,景悅背對著他,並沒有回頭,她神情安然,語氣也非常平靜,“隨便你,反正隻要分居兩年,法院自然也會判定離婚!”

撂下這句話,景悅頭也不回的邁步,蕭瑟的身影很快走出去,逐漸消失不見。

伸手將脖子裏領帶解下來,霍紹南伸手一拳狠狠砸在沙發背上,他冷著臉轉身,往臥室走進去。

臥室的大床上,還擺放著上次從嬰兒用品店買回來的衣物,霍紹南慢慢走過去,彎腰坐在床前,他伸出手,將散落在床上的嬰兒鞋拿起來,放在掌心中靜靜注視良久。

“紹南,寶寶會動了呢!你快點摸摸看……”

耳邊倏然響起她的聲音,霍紹南整個人一個機靈,他轉頭望著空空的臥室,心口一陣陣收緊,有種喘不過氣來的壓抑。

良久,他將嬰兒的小衣物一件件擺放好,起身來到客廳,從酒櫃中拿出一瓶紅酒,傾身坐在沙發裏,仰頭灌下去。

很快的功夫,地麵上便散落下七零八落的酒瓶,他歪在沙發裏,神智開始渙散。漸漸的,他的眼前好像出現一抹身影,彎腰看著他,溫柔的輕輕道:“紹南,你怎麽喝醉了?不要喝這麽多酒,對身體不好的!”

“悅悅!”

霍紹南急忙伸出手,想要將人摟進懷裏,可他望著空空的手臂,能夠觸到的隻是沒有溫度的空氣。頹然的倒回沙發裏,他抬手覆在眼睛上,動也不動。許久後,他緊繃的雙肩,微微顫抖起來……

接到景悅的電話後,莫晚感覺有些意外,同時心裏也隱隱預感到有什麽,所以她不敢耽誤,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咖啡廳見麵。

一間環境優雅的咖啡廳,靠近窗口的位置,視野良好。

推開咖啡廳的玻璃門,莫晚大步走進來,此時並非高峰時段,店裏的客人不多,她一眼就看到坐在窗邊的景悅。

“來了很久嗎?”莫晚快步走到她的麵前坐下,語氣溫柔。

聽到她的聲音,景悅笑著抬起頭,隻是臉上的笑容有些蒼白,“沒有,是我早到的。”

點好喝的東西,莫晚細細打量著她的氣色,見她麵容還是蒼白,忍不住心疼:“悅悅,你身體恢複的怎麽樣?”

景悅低頭攪著杯子裏的咖啡,勉強笑了笑,道:“還好。”

見她神情低落,莫晚也不敢提起傷心事,隻能岔開話題:“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我要離開這裏了,想在臨走前見你一麵,有些話要對你說。”景悅仰頭,水潤的翦瞳中一片清明。

莫晚心裏沉了下,急忙拉住她的手,急聲道:“你要去哪裏?什麽時候走?”

“一個小時後的飛機。”景悅麵色平靜,語氣淡淡的,“景氏有一個愛心救助的項目,我想去負責救助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們。”

“悅悅!”莫晚心裏不忍,看到她黯然之色的小臉,很不好受。曾經她也經曆過失去孩子的痛楚,所以很明白她此時的心情。

“我沒事。”景悅輕輕笑了笑,可眼眶忽然就紅起來,“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我做過什麽傷害別人的事情,所以才留不住孩子的……”她語氣哽咽,心酸的說不出話來。

看到她那副模樣,莫晚無聲的歎了口氣,心頭沉甸甸的難受,她心有體會,更加能夠感覺到景悅心裏的痛楚。那種眼看著自己的血肉從身體裏流逝的痛苦,是怎樣的痛徹心扉,她永遠也忘不了!

景悅用力吸吸鼻子,才能將眼底的淚水逼回去,她緩了口氣,沉聲道:“晚晚,上次的事情,是我對不住你。那時候你離婚,也有我的過錯!你別怪我,好嗎?”

莫晚明白她說的是那次偷筆記本電腦的事情,可她沒有想到,景悅一直將這件事情放在心裏,如今她回想起來,心裏當真什麽感覺也沒有了,更別說怪罪!

伸手握住她微涼的手,莫晚臉色沉寂下來,柔聲道:“悅悅,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真的沒有!”

聞言,景悅慢慢抬起頭,望著她烏黑的翦瞳,嘴角勾起笑來:“謝謝你。”

望著眼前明豔照人的莫晚,景悅心底豁然開朗起來,壓抑多時的沉悶都消散而去。這樣美好善良的女孩子,倘若她是男人也會喜歡的,所以還要計較什麽呢?

“悅悅,”見她怔忪的片刻,莫晚臉色沉下來,試探著開口:“你要離開的事情,紹南知道嗎?”

景悅低下頭,將眼裏所有的情緒都掩藏起來,“我沒有告訴他!”頓了下,她又補充一句:“也沒有告訴他的必要了。”

她的這樣的話,讓莫晚心裏顫了下,立刻明白過來,“這件事情,我想紹南心裏也不好受,他也不是有意的。”

蒼白的臉頰閃過一抹濃重的哀戚,景悅抿著唇,半響才低喃道:“錯不是他一個人的,所以我也不能原諒自己!”

莫晚心裏揪了下,望著她深深的自責,心頭百感交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不多時候,景悅看了眼腕表,急忙站起身告辭:“晚晚,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心知阻攔不住她,莫晚眼底泛酸,她站起來抱住景悅,在她耳邊輕言道:“我們等你回來。”

景悅點點頭,嘴角含笑的轉身,大步走出咖啡廳。

直到見她坐上車子離開,莫晚臉上的神情依舊傷感,她猶豫了下,還是掏出手機,果斷的給霍紹南打去電話。

機場,喧鬧的大廳中。

景琛前後打理,幫著景悅辦好登機手續後,便拉著她站在角落,最後叮囑:“到了那邊,立刻和我們聯係,知道嗎?”

景悅手裏攥著護照,此時低著頭,一個勁的點頭,眼眶裏紅紅的發脹:“三叔,爺爺年紀大了,以後請你幫我好好照顧他!”

景琛伸手揉揉她的頭,俊逸的臉龐染上笑意:“放心,那是我叔叔,我自然會照顧好。不過,你別想把責任都推給我啊,給我早點回家!”

伸手捂著嘴,景悅強忍的眼淚滾落出來,她用力點點頭,再也說不出話來。

望著她這幅模樣,景琛心裏也不好受,雖然景悅喊他三叔,可是在他心裏,眼前的這小丫頭更多的像是他的妹妹。

“好了,進去吧!”不想看到她傷心落淚,景琛笑了笑,催促她登機。

收斂起臉上的淚痕,景悅抬頭看了他一眼,緩緩轉過身,往登機口走過去,可她就要邁步走進去的時候,忽然又折身回來,跑到景琛麵前。

“怎麽了?”猛然間看到她跑回來,景琛先是一愣,而後又想到什麽,臉色瞬間陰霾下來。

景悅站在他的眼前,抬起發紅的眼睛,她緊咬著唇猶豫良久,終於還是開了口:“三叔,別為難他!”

果然還是因為他,景琛頹然的歎了口氣,見她哭的淚眼模糊,緊繃的臉色終於舒緩下來:“你這個傻丫頭啊!”

伸手拿出手帕,景琛將她臉上的淚痕擦幹,沉聲道:“我明白了。”他隻說了這麽一句,卻讓景悅霎時心安下來。

望著她走進登機口的身影,景琛緊蹙的眉頭鬆懈下來,也許這樣也好,還能留給彼此一個機會!他轉身往外麵走,銳利的雙眸一眼就看到正風風火火跑進來的霍紹南。

見他衣衫不整,到處亂轉的模樣,景琛心裏的那股怒火,也漸漸散去。這世上的事情太多迷惑,誰也不能不允許別人犯錯,倘若那個錯誤還能挽回,那也是件好事!

飛機很快就要起飛,美麗的空姐笑容溫婉的提示扣好安全帶。景悅將隨身的物品放好,坐下來後將安全帶扣好,她無意間的一瞥,卻看到外麵跑道上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景悅——”

雖然隔著厚重的窗戶,可景悅似乎真的聽到他的呼喊聲,她五指倏然收緊,用力抓住椅子的扶手,臉色悵然一片。

霍紹南整個人急得團團轉,他望著眼前一架架高懸的飛機,卻並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到底在哪裏?他發瘋一樣的跑來跑去,見到人就拽住問,機場的工作人員跑來阻攔他,可都被他大力推開。

“悅悅,你回來,不要走——”

霍紹南無力的站在原地,他輕聲低喃,溫和的雙眸中布滿一片水霧,模糊了他的視線。

緊繃的身體緩緩鬆弛下來,景悅將頭靠在窗口,透過那扇窄小的窗,定定望著他手足無措的背影。輕抬起手,她右手的無名指中,還帶著那枚鉑金的結婚對戒。

當初結婚的時候,她並沒有選擇璀璨的鑽石,卻隻選了樸實無華的鉑金,她希望她的愛情就如同這枚戒指一樣,沒有耀眼的光芒,卻能曆久彌新。

這段婚姻,讓她身心俱疲,孩子的失去,將她心裏最後的期望也帶走了。她不是不愛,隻是不知道要如何再愛下去?她不恨,可也失去了原諒的力氣。

指腹輕撫著戒指,景悅臉色平靜,水潤的眼眸晶瑩剔透,她抬手勾畫著那抹熟悉的身影,暗自低喃:霍紹南,這一次,我沒有力氣再去原諒你。如果,我們還有緣……

如果,還有緣……

白色的飛機從跑道起飛,瞬間翱翔於藍天白雲之間,滑過的那道弧度,早已咫尺天涯。

一輛黑色的轎車往半山腰的別墅駛來,莫晚看了看腕表,心想這個時間,景悅的飛機應該已經起飛,也不知道霍紹南有沒有把她留下?

司機將車子朝著別墅開回去,她坐在後座,一眼就看到前方別墅大門外站著的人影,立時吩咐司機:“停車!”

推開車門跑下車,莫晚幾步走過去,隻看到別墅的大門外站著一道偉岸的身影,雖然他的身形健碩,不過依舊還是染上歲月的風霜。

“霍叔叔?”莫晚走到他的身邊,看到他白色的短衫已經被汗水浸濕。此時還是盛夏,這樣站在日頭下麵,短短時間都能把人烤暈。

霍霆聽到她的聲音,立刻轉過身,一臉笑意:“小晚,你回來了?”

莫晚見他臉上都是汗,急忙從包裏掏出紙巾,給他擦汗,焦急的問道:“您怎麽來了?怎麽不進去呢?”

將手裏提著的東西拿出來,霍霆交到莫晚的手裏,抿唇笑了笑,“這些藥雖然都是偏方,但都是奶奶托人找來的,說是對治療聽力有好處,你能不能給他試試?”

看到他手裏提著的一個個紙包,莫晚一下子紅了眼圈,她笑著抬起頭,拉過他的手,道:“我們進去說吧,外麵太熱了。”

霍霆伸手按住莫晚的手背,俊逸的臉龐上閃過一抹尷尬,“不了,他看到我會不高興的!他的事情,我們幫不上什麽忙,隻能心裏著急。”

懷裏緊緊抱著那些藥材,莫晚眼角滑下淚來,她用力點點頭,道:“我一定會照顧好他的。”

霍霆欣慰的笑了笑,他抬頭又掃了眼二樓的那個窗口,不舍得轉過身,往山下走。

眼見著他黯然失落的背影,莫晚心口一動,快步追上去,喚道:“爸!”

聽到她的喊聲,霍霆往前的步子頓住,他驚喜的轉過身來,望著她溫柔的笑起來。

幾步走到他的身前,莫晚忍住眼淚,笑道:“爸,這麽熱的天,讓司機送您回去吧。”

對於她的懂事,霍霆心存感激,他眼底微微一熱,臉上的神情溫和,“不用了,爸爸習慣走路。小晚,你真是好孩子!”

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莫晚才慢慢轉過身,走回別墅。她將藥材放好,立時跑上二樓。

推開書房的門,隻見男人坐在窗口的轉椅中,眼睛定定望著窗外的某一個點,若有所思。

輕輕走到他的身邊,莫晚彎下腰,伸手環住他的肩膀,笑道:“你都看到了,是嗎?”

冷濯收回遠眺的視線,伸手將她抱在懷裏,將臉埋在她的頸窩中,沒有開口說話。

雖然他沒有開口,但是莫晚能夠感受到他此時的心境,她抬手輕撫著他的額頭,柔聲低喃:“你還恨他們嗎?”

冷濯深邃的眼眸動了動,他眼角滑過一絲落寞,沉聲道:“我不能原諒他們!”

頓了下,他菲薄的唇抿緊,語氣驀然,“至少現在不能!”

伸手將他的雙肩環抱住,莫晚低低一笑,臉上的神情溫柔下來。她沒有再去追問,心裏卻踏實很多,血脈相連,那份親情怎麽能割的斷呢?!

微微低下頭,莫晚望著眼前的男人,笑著將唇吻在他的嘴角,“老公,你是這世上最好的男人!”

她愛戀深深的說完,而後又抱住他的腰,笑道:“你說對了,我的運氣真好。”

因為她的話,冷濯清淺的笑起來,他伸手將她納入懷裏,額頭磨蹭在她的鼻尖上,“那當然,你遇見我,是你賺到了。”

“嗯!”莫晚大大的應了他一句,嘴角的笑容無限滿足。雖然前途還有許多未知,但為了這一刻的心心相印,她什麽都無所畏懼!

蔚藍的天空,纖塵不染,大片的雲朵漂浮,絢麗多彩。深秋時節,成片的菊花迎風綻放,到處飄散著淡雅的迷人香氣。

冷濯從公司回家,他坐在車後座觀望,卻不想眼底映入一道消失許久的身影,他忙的吩咐司機停車,冷著臉推開車門朝著那人走過去。

幾步走到她的身後,冷濯內斂的雙眸輕眯,他狐疑的開口,語氣充滿懷疑:“司妤?”

那人聞言轉身,看到身後的男人後,臉上閃過複雜的情緒,似乎驚恐,又似乎滿足。

眼見她轉過身,冷濯不禁驚愣住,他不敢置信的盯著她,俊臉霎時緊繃住,他正要開口質問,卻不想她竟然虛軟的栽倒在地,人已經昏迷不醒。

------題外話------

這幾章寫的偶心酸難受,哎……

祝親們端午節快樂,記得吃粽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