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e
「傑森,現在該怎麽辦?」
和曆剛上尉會合之後,曆剛上尉劈頭就問了我這個問題。
「叫步兵下車開始進行對空與反戰車戒備,防空單位預備迎擊NTU的攻擊機;我怕NTU會派空軍來追擊我們,他們那些沒有落進圈套裏的隱形戰車也有可能來找我們報仇。」
曆剛上尉連忙傳下號令,步兵們隨即紛紛從步兵戰鬥車上跳下,隸屬於營部連的支持防空炮車和飛彈車則開到靠近裴斯基地的方向,借著戰車作為掩護,警戒著天空可能出現的敵人。
幸好的是,晴朗的天空除了被大火燃燒時產生的濃煙給汙染了一片以外,並沒有出現其它的不屬於自然的東西;地麵上也沒有任何NTU派人前來追擊我們的跡象。
裴斯基地的大火燒得很猛烈,但是持續的時間並不久;前後不過四五分鍾,猛烈的大火就逐漸衰減了下去,原本直衝天際的濃煙也漸漸地變淡稀薄了。
「嗨,我想差不多了,我們回基地去收拾善後吧。」我向著曆剛上尉說著。「希望工兵部隊的弟兄們不會因為我燒了他們辛苦建造好的東西、而把我給大卸八塊才好,補給主任隻怕也不會喜歡我拿一整個基地的燃料油去放火的。」
回到裴斯基地,觸目所及的所有東西都已經被燒得或是熏得一片烏黑了,這其中也包括了那四十四輛因為隱形裝置不耐高熱而損壞、因而露出了遭到熏得漆黑的車身的那些NTU戰車和裝甲運兵車,所有的車輛都死寂地靜止著,有的車輛靜止在基地中心,有的車輛則停在被撞倒的建築物旁,很明顯地是在大火與濃煙之中失去了方向感,慌忙疾駛之下撞到牆壁了。
從戰車駕駛員座位爬出來,佳娜第一個就要去檢視那些NTU的裝甲車輛。
「上士,那些車輛都還沒清理過,裏麵的……。」我連忙想勸阻佳娜,畢竟那些車子裏的死亡士兵屍體還沒有清理出來。
「怕啥?」沒等我說完話,佳娜就朝我吐吐舌頭、扮了個可愛的鬼臉。「那些被炸得斷肢碎屍、鮮血四濺的場麵我都見過不少了,還會怕這些沒見血的嗎?再說現在大白天的,要鬧鬼也不會挑在這個時候的啦!」
我沒辦法,隻好看著佳娜拉開了一輛裝甲運兵車的登車門。
車門剛拉開,見到車內情景的佳娜先是一愣,接著原本興高采烈的紅潤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隨即佳娜『碰』的一聲猛力摔上車門,轉過身來之後立刻彎下腰來大吐特吐。
「妳看吧,我警告過妳了。」我輕拍著佳娜的背脊,希望能讓佳娜舒服一點。
那扇被佳娜摔上的登車門並沒有關好,因為摔上時的反作用力而重行彈開的車門正在空氣中無助地晃啊晃的;我朝車內瞥了一眼,裏麵早已死亡的NTU士兵們依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的人頭向前垂了下來,有的人則是頭歪在旁邊人的肩膀上。蒼白的臉上沒有恐懼的神情,顯然是在毫無知覺的情形下因為急速缺氧而休克死亡的。
曆剛上尉指派步兵們將NTU車上的死屍清理出來;由於死屍沒有流血的關係,清理作業進行的相當快速,前後不過半個小時就完成了清理作業。
不過,也由於我自己放的一把大火把基地裏的物資都燒光了,我們也沒有任何屍袋可以用來收貯這些屍體;將近三百具完好無缺的NTU士兵屍體就這樣陳列在基地中央的廣場上,各種不同的蒼白表情無言地望著太陽逐漸升起的天空,似乎是在無奈於自己的命運──或是在控訴我這個主導一切的殺人凶手的殘忍暴行?
看著並排陳列著的三百具屍體,我竟然聯想到了賣魚攤子上並排陳列著一條條鮮魚的感覺;那些魚也是瞪著大大的眼睛,死氣地注視著來往選購著的顧客;而顧客們則是對著這些魚類的『屍體』評頭論足,像是法醫一般判斷著『屍體』的新鮮度,然後再把這些『屍體』買下來放進菜籃子裏,轉往其它陳列著『屍體』的地方重複著研究『屍體』的動作……。
我突然有種想吐的感覺,以後我大概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吃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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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工兵部隊的那位少尉多不高興,我還是堅持要工兵部隊替雙方陣亡的士兵們建造簡易的墳墓。三百零一座由速幹水泥澆灌在地上而成的長形方塊狀墳墓坐落在基地一角,墳墓上麵則是刻了沈睡在裏麵的陣亡者姓名。
這也隻是我唯一能替這些死者們所盡的一些心力:畢竟他們都是因為這場戰爭──因為我而死的。我的部下因為我作出的作戰決定而犧牲,NTU的士兵們則是被我所布置的陷阱所殺,再怎麽說,我也有一份責任。
至於那些無辜被捉公差來安葬這些死者的人們,隻能說他們運氣不好──基地指揮官看到了火攻時燃油猛烈燃燒所產生的濃煙,以為是基地這邊發生了嚴重火災之類的重大意外,派人來調查之後得知是我把NTU的裝甲部隊給烤熟了,基地指揮官馬上找人來把這些裝甲車輛運走,而那些來接收裝甲車輛的士兵們就被我用官階壓著、被我逼著將陣亡士兵的遺體搬去墓地、並且在還沒幹的墳墓水泥上刻下死者的姓名與所屬。
這還是我第一次用官階壓著別人做事呢。
另一方麵,雖然指揮官給我的命令是「不計一切代價守住裴斯基地」,但是對於我把整個基地的物資和燃油連著NTU裝甲車隊一起給放火燒掉的作法,指揮官顯然很不讚同。
「傑森,雖然我給你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但是我還真是沒有想到你會一把火把基地給燒掉了。」當指揮官前來視察基地整建與補給狀況時,指揮官就曾經這麽搖著頭歎息著。「難道你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擊退NTU部隊嗎?」
「沒有,長官。」我直接回答。「不是犧牲基地物資,就是犧牲兩個營的所有人員;我認為以VMA的強大後勤能力,犧牲物資是比較合算的作法。」
「是嗎?」指揮官苦笑。「傑森,你知道因為你這一把火把物資和燃油都給燒了,我們得多等上兩天才能發動我們的攻擊行動?」
「抱歉,長官,我不知道,您也沒有事先告訴我。而且,多等上兩天有什麽不對嗎?」
「有,而且是很大的不對。」指揮官繼續苦笑。「NTU現在可以說是最脆弱的時候,但是根據情報,NTU這幾天會有另一波增援來到波紮那斯戰區;如果我們不能趁著NTU現在脆弱的時候進行攻擊,等到NTU又補充了許多新的隱形戰車之後,傑森,你認為你有把握將他們再次拐進你的火焰圈套裏嗎?」
指揮官停了一下,仔細看著我的表情。
「傑森,你沒有受過軍官訓練,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有這種想法:就是我們這些指揮官都不懂用些能夠欺騙敵人的小技巧來獲得勝利,隻會笨笨的往前衝,一刀一槍老老實實地和敵人交戰。」指揮官歎了口氣。「我們指揮官也有指揮官的難處,並不是我們不想用些計謀,而是計謀一旦用了,敵人就會有了提防,同樣的計謀就不能再用第二次了。一場戰爭裏會發生無數次的戰鬥,可是人有多少計謀可以用呢?能用的計謀用完了以後又該怎麽辦?」
我無言以對,俗話說『隻有白癡才會在同一個地方絆倒兩次』,很可惜NTU的指揮官並不是白癡,很難去奢望NTU會再一次踏入我的圈套;如果NTU第二次來攻擊裴斯基地,就像指揮官說的,到時候我不但沒有辦法故技重施,而且我還得麵對數量更為龐大的敵人,到時候我還是隻能在撤退與戰死兩條路之中做選擇。
「所以軍隊裏強調訓練與紀律,隻有紮實的訓練和嚴格的紀律才能打造出能戰的軍人,隻有能戰的軍人才能帶來最終的勝利,這也是我們指揮官幾乎不用什麽小技巧,隻會老老實實作戰的原因。」
「我知道了,長官。」
「不過,除了紮實的訓練與嚴格的紀律之外,如果你有什麽能讓敵人栽個跟鬥的小計謀,也不要吝惜於使用他們。」指揮官突然麵露微笑、拍了拍我的肩膀。「隻要能夠贏得勝利,那比什麽都重要;這次幹得不錯,傑森。」
「謝謝,長官。」
「還有,我知道你鬼點子多,這次有沒有什麽計謀可以幫忙我們攻下NTU在波紮那斯的主基地?」指揮官看著我的眼神之中充滿了期待。
「長官,我還是覺得應該準備充分了之後再出擊;為什麽非得要現在發動攻勢不可呢?而且我們該怎麽對付NTU的空射式反戰車地雷?」
「這個,大部分是因為你的關係。」指揮官露出了有點無奈又有點諷刺的微笑。「情報部門估計,以HSSB轟炸裴斯基地那次,我們摧毀了NTU約兩個裝甲營的裝備,這次火燒裴斯基地又燒掉了NTU的一個裝甲營;NTU目前在波紮那斯戰區的兵力隻有不足兩個營的戰車、和不足一個團的機械化步兵,可以說是NTU空前脆弱的時候。不趁著這麽好的時候發動我們的攻勢,難道我們要等NTU的增援來了以後繼續挨打?」
「另外,這次攻擊行動無論如何要麻煩你站在先鋒的位置上;你是我們最優秀的軍官,最好的鋼當然要用在刀口上。」指揮官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再度無言,沒想到我之前的戰鬥功績竟然提早引發了對NTU的全麵攻擊行動,還讓我被選為攻擊行動的先鋒;這可以算是自作自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