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e
這天,基地指揮官親自來到我們駐防的卡多斯隘口,替我和佳娜舉行了一個簡單的授勳和授階儀式。
站在基地指揮官背後,聽著基地指揮官以各種言辭讚美著我『英勇』『奮不顧身』的行為,說真的,那種感覺就像是殺人犯在法庭上,聽著法官以『泯滅人性』『殘忍』『罪大惡極』等等用語在宣判一個殺人犯的罪狀一樣。
授勳儀式和法院宣判的一個小差別在於,殺了少少幾個人的人會被叫做殺人犯,會被送上法院,得到一種名叫前科的東西來記錄他殺了多少人;殺了很多人的人會被叫做戰爭英雄,會被送去受勳,得到一種名叫勳章的東西來標記這家夥特別擅長於殺人。
當指揮官替我們釘上新的階級章時,我忍不住想著,這不知道算不算是加重刑期?如果說殺了一個人判十年監禁,殺兩個人會加重判十五年,那我現在從少尉升到中尉,大概也是類似的加重刑期吧?
總算這次儀式不是很長,雖然基地指揮官口沫橫飛地演講了將近二十分鍾,授勳和授階都在三分鍾內搞定。
儀式一結束,我立刻回到位在碉堡裏的寢室,把受勳時的軍禮服換掉;穿著掛有勳章的軍禮服,感覺上和穿著犯人的囚衣沒兩樣。
不過,從寢室出來,卻見到佳娜還是穿著她那套女性士官的中裙製服,掛著新得到的勳章和階級,在碉堡裏四處亂晃。
「佳娜,妳怎麽不把衣服換掉?穿這樣的話,緊急狀況發生時妳能應變嗎?」
「不對不對!」佳娜聽見我叫她名字,連忙伸出纖細的右手食指朝著我猛搖。「長官,請叫我李.文.上.士.!」
「叫妳的姓和官階?妳不是說會搞混嗎?」
「嘿嘿!暫時不會啦!長官你不知道,聽見別人叫我上士,有一種地位上升了的滿足感。」佳娜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好不容易晉階了,當然要享受一下新得到的官階嘛!」
「是這樣的嗎?」不太能理解佳娜的想法。
「難道不是嗎?」佳娜側頭看著我。「咦,長官你真的都不佩戴勳章的耶,難道長官你真的不喜歡勳章嗎?」
喜歡勳章?我為什麽要喜歡這種記錄了自己殺了多少人的東西?
突然想到,自從我入伍之後,兩次受勳都是由正規軍的指揮官頒發的;待在特種部隊的時候,雖然完成的困難任務更多,但是一個勳章也沒拿到過;埃瑪似乎從來不替屬下申請勳章的,或許是不想讓這些代表了無數血腥的東西成為我們軍伍記憶中的一個汙點吧?
「嗯,我沒有佩戴勳章的習慣。」
「為什麽?」佳娜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不解的神情。「這次領到的可是金星一等自由戰士勳章,是軍人的最高榮譽啊!」
「最高榮譽?對我來說,那隻不過是個第一變態殺人狂的標誌罷了。」我皺了皺眉。「想想這次我們殺了多少人,那個勳章難道不是死者的屍體堆出來的?」
「殺人有什麽不對的嗎?」佳娜一臉『你是不是思想有問題』的表情瞪著我。
「殺人當然不對,不然為什麽殺人犯會被判刑呢?」
「拜托!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世界好不好!」佳娜一臉受不了的神氣。「不要說人會殺人,狗都會咬狗了,有哪種生物是不會彼此相殘的?」
「這不一樣吧?」我提高了音量。「我們是人,不是其它生物啊!所以人類不會彼此相殘,這就是人和其它生物不同的地方……。」
「聽你在亂講!」佳娜撇撇嘴。「人不會彼此相殘?那上戰場打仗難道是運動比賽嗎?那些死掉的人難道是運動的時候體能無法負荷、自己累死的?」
「說不出話來了吧?」佳娜一臉得意的笑容。「有誰說了人不能殺人嗎?好像隻有法律與道德那些人類才有的東西有限製吧?其實法律和道德還不都是弱勢的人類為了保護自己而弄出來的東西,為了不讓自己在競爭之中被強者淘汰,那些弱者們集中了力量,訂出了所謂的法律與道德來保護自己。」
「而執行這種保護的,就是弱者集合起來的力量,這些集合的力量超過了強者的實力,反過來壓迫著強者遵守著弱者訂出來的遊戲規則,這才是人類與其它生物不同的地方,人類會合作嘛。」
我無語。
「舉個例子吧?嗯,長官你是個不喜歡殺人的變種生物,所以我舉別的例子好了。」佳娜的手指抵在白玉般的麵頰上,歪著頭沈思了一會。「嗯,聽說長官有女朋友,那麽長官應該不是同性戀;這麽說吧,如果今天強奸女人不會受到懲罰的話,長官你會不會對我有非分之想呢?誠實回答我喔!」
我再度無語,佳娜說得沒錯,麵對她這樣的美女,能夠不動心起歪念的人隻怕不多;而保護她的,正是她所謂「集合弱者力量製定的法律與道德」,沒有了法律與道德這類外在與內在的製約,我身為男性的天生本能一定會催促著我把佳娜給吃掉的。
看到我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佳娜嘻嘻一笑;她猜也猜得到我的回答是什麽。
「所以說,弱肉強食是生物的自然現像,長官你所謂的人不能殺人,那隻不過是較為弱勢的人以集體實力反過來壓迫較為強勢的人罷了。長官,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現在為什麽殺人?」
「現在是戰爭,我必須保護自己,不然難道我伸長了脖子等人來殺?這是……。」
「找借口,找借口,你們男人就是會找借口。」佳娜搖頭搖得像博浪鼓似的,滿臉不以為然的表情。「如果人不能殺人,那些人又怎麽能來殺長官你?長官你又何必要保護自己呢?再說,保護自己的方法多的是,長官你何不舉起雙手投降?又不用殺人,又能保護自己,一舉兩得不是?」
「順便問一下,長官,你殺了多少人了?」
「不知道,很多,我記不得了。」我搖搖頭。
「長官現在殺人的時候,還會有什麽特殊的感覺嗎?」
佳娜這一句話擊中了我的要害;我回憶著攻擊卡多斯隘口的情景,當時我是抱著「必須清除完成任務的障礙與危險」的心情對著nTu士兵開火,而不是抱著殺人的心態在開火。
竟然會把nTu的士兵當成『對象』,不知道什麽時候,我也已經不把人當人看了。
「所以說,長官你還是麵對現實吧!」佳娜伸出手指搖了搖。「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人殺人的世界,人殺人才是這個世界的常態。和平共處隻不過是能夠有條件達成的理想罷了,整天活在理想之中是會很痛苦的。」
活在理想的世界中?我嗎?
「嗨,說不過妳。」我歎了口氣。「妳剛剛說的有些道理,讓我一個人安靜想一下好嗎?」
「喲,大哲學家要開始沈思人生的道理了嗎?那麽小女子這就告退了。」佳娜轉過身去正要離開,突然對著我翹起了屁股,伸手在自己被裙子包裹著緊緊的圓滑臀部曲線上拍了拍。「我剛剛忘了說,如果長官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請不用客氣,隻要一句話,小女子隨傳隨到;自然界裏的雌性生物都會受到強壯的雄性生物所吸引,小女子我也是正常的自然界生物,像長官這樣的戰爭英雄對小女子我可是有著無法抵擋的吸引力呢!」
「妳說什麽?!」
我還沒完全理解到佳娜在說什麽的時候,佳娜已經嘻嘻哈哈地笑著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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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什麽理由,nTu一直沒有對卡多斯隘口發動任何攻勢,而是又回到了以前那種嚐試攔截補給的作戰方法來試圖軟化我們在卡多斯隘口的防禦;這就讓我覺得不太對勁:nTu一定是有某種方法可以有效攻下卡多斯隘口,為什麽nTu卻要采用沒有什麽效率的攔截補給方式呢?
雖然nTu並沒有進攻,但是駐守在卡多斯隘口的士兵們情緒卻變得日益煩躁;軍官開始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在斥喝甚至責打士兵,士兵們彼此之間常常一言不合就動手打架,已經許多軍官和士兵因為不當管教與打架的問題而被關禁閉了。
除此之外,士兵們也犯錯的頻率也開始增加,不久前另一個營的夥食兵竟然把洗潔劑當成調味料加在全營的夥食之中,以致於一整個營的士兵們食物中毒,全都被送去急救;我們這個營也好不到哪裏去,夥食兵竟然把糖和鹽搞混了,醬油和醋也分不清楚,做出來的夥食每一道都不是普通的難以下咽,士兵們也因為夥食不好而精神不振,就更別提情緒不佳時並發的怨言四起了。
雖然軍方有調查過那些夥食兵是不是受到了nTu的某種『影響』,但是什麽也沒有調查出來;而替補來的夥食兵剛開始還一切正常,過沒多久之後也開始做出很難吃的東西,最後指揮部幹脆將夥食在波紮那斯基地製作成便當,連著補給一起運到卡多斯隘口來,總算暫時解決了夥食危機。
不過,士官兵們一直犯錯的狀況卻沒能改善,士兵們的情緒也持續不佳。
如果這種情形繼續下去,不用等到nTu發動什麽大攻勢,隻怕卡多斯隘口的駐軍就會自行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