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會不怕死麽？當然有。有人對生活絕望，有人根本不在乎生命，也有人心中信仰堅定，願意為此付出生命。但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並不舍得離開這個花花世界。

當心中僅存的僥幸被撲滅，地牢中的俘虜終於慫了。

“我說，我什麽都說。”俘虜生怕眼前的那個頭領模樣人，再扯什麽幾吧蛋，說什麽不順眼，借口割掉他的腦袋：“我們是東麵梅家的人，但我隻負責打探消息，其餘的事情跟我無關。”

“梅家？”黑夜眉頭一皺，這個姓氏讓他想起了鄭國境內被清月滅殺的梅掌櫃——梅良興。而且，試煉者青洛在被收為奴隸之前，就是得到梅家的消息，才會襲擊風雲寨的營地。

“我讓你說話了嗎？”黑夜猛轉頭，狠狠一瞪眼。

“呃！”俘虜連忙閉口低腦袋，不敢直視。

“我問你答，想要保住魁首，答案就要讓我滿意。”黑夜右手騰起一團金光，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隨手丟了出去，“恰好”落在地上的那具無頭屍體上。一陣青煙伴隨著焦臭，剩下一小堆灰燼。隻有那個死不瞑目的頭顱，昭示著他曾在地牢出現過。

“姓名？”

“梅旺發。”

黑夜略有詫異，這姓梅的隱世家族，到底是什麽來路。怎麽名字都那麽怪異，開客棧的叫“沒良心”，搞情報工作的叫做“沒王法”。

他打趣道：“就算你家有人叫‘沒規矩’我也不會感到意外的，誰知道你們家主是個什麽德行？”

“那個……”那俘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家主確實叫梅貴舉。”

地牢中的一眾人，暗地裏腸子都笑抽了，隻是礙於場麵，又不敢出聲，一張張臉憋得醬紫。

“嗯，那個……你年齡。”黑夜裝了半天的嚴肅，差點就笑了場，他轉過身，盡量不讓俘虜看到自己的麵孔。

“三十七。”

“在梅家是什麽身份？”

“二房第七妾次子。”

“哦，”黑夜聲調上揚。這個身份信息，讓他推測到不少東西。梅家雖然隱世，但在人口繁衍上卻是一點都不含糊，屬於是種馬型的。

“你潛伏在風雲寨的目的是什麽？或者說，梅家對我們寨子有什麽企圖？”沒等到俘虜回答，他又朝地上的頭顱望了一眼，有所指向道：“嘖嘖，這刀口真是平滑啊。我說瘋虎，你不去當劊子手實在太可惜了。不過你還有機會，如果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你可以再表演一遍。”

瘋虎不懷好意地朝俘虜看了一眼，梅旺發頓時一個哆嗦，他連忙道：“梅良興複活之後，曾向家族提起過，滅殺他的人，隨身帶有千金難買的重寶。但後來一路追查，不曾得到線索，此後又得以高價將這一消息賣給了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試煉者。”

聽到這樣一說，黑夜不由暗自點頭，這些信息都是已經核實的。

“原本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了，梅良興又到楚侯聯盟內開設酒店，繼續以前的營生。”梅旺發回憶道：“好像是去年秋季的時候吧，梅良興突然回來，又向家主匯報，說他發現了擁有重寶那些人的行蹤。

他認出了一名女子，正是在楚侯聯盟境內遊曆的清月。梅家隨後一路追查，終於確定了重寶就在十八裏磨刀嶺風雲寨。”

一旁傾聽的瘋虎並不了解黑夜他們曾有過怎樣的經曆，聽得一頭霧水，他拎著斬馬刀不耐煩地在石頭上敲了敲。

黑夜連忙給了他一個眼色，意思稍安勿躁。

俘虜梅旺發不敢停頓，吞咽了下口水繼續道：“梅家子孫多，像我這種人都是比庶出還要慘，雖然衣食無憂，但也不會得到重用。但因為是血親，可靠性還算可以保障，家主許諾在外身亡可以複活的條件後，我就自告奮勇來了。不過我可以對天發誓，這一次山寨中裏的異象，真不是我們梅家所為。”

瘋虎聞言，鋼刀一震，重重地拍打在石頭上，發出“叮”地一聲。以他看來，這個姓梅的混蛋，大多是在滿口胡扯，想要撇清自己的關係。

黑夜朝後麵伸手，讓瘋虎停止動作。他盯住梅旺發的眼睛，突然拋出一個不相幹的問題：“你在我們山寨時間不算短了，基本有頭有臉的人都見過了。以你的目光，你覺得誰最吃不透？”

梅旺發不知道黑夜問話的意圖，隻好老老實實回答，沒想到他給出的答案，竟然同黑夜的懷疑如出一轍。

“大當家常年不在，無法揣測。二當家好酒，重義豪爽，有點小小的狡黠。三當家愣頭青，是個好大喜功的江湖混混。四當家榆木腦袋，隻知道打鐵。”梅旺發竟然把山寨的頭領挨個點評了一遍，最後才皺眉道：“就是那個叫書生劍的師爺，有些吃不透。因為這人神神秘秘的，說是老謀勝算吧，跟俺家裏那些老狐狸還有差距。但是你說他故作高深吧，處事卻又意外地圓滑。更有趣的是，他還經常私底下約見一些身份見不得光的人。比如我，就被他邀請過。”

黑夜隻覺得怒火在心中蒸騰，這個範清平，果然是有問題。回頭瞄了一眼，發現瘋虎臉色巨差，一副要暴走的神態，他連忙使了個眼色，讓他帶著手下出去冷靜冷靜，接下來的訊問，由他一個人完成。

半個小時後，黑夜從牢房裏退了出來。

瘋虎迫不及待地衝了過來：“怎麽樣，範清平那個混蛋到底搞什麽鬼？”

“噓！”黑夜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另一隻手將懷裏的火菱緊了緊：“不要胡亂猜測，事情有些詭異，我需要好好思考一番再作決定。這樣吧，以三天為限，如果範清平返回山寨，讓他立刻到神仙山找我。如果三天不到，立刻重金收買殺手，不能讓他活著。”

“呃？”瘋虎一愣，“主公的意思，要離開寨子？”

“形勢不由人那，神仙山那一頭，現在比山寨更危險。”黑夜感歎道，眉頭露出一股濃鬱的憂愁：“相對而言，這裏的還算比較安全。襲擊者既定目標基本完成，除非腦袋抽了，否則不太可能再次光顧山寨。但是神仙山那一頭，因為那件東西，會更不太平。沒有我坐鎮，恐怕會鬧出大亂子。”

瘋虎見黑夜講得在理，就不再出言挽留。他把自己的一些打算說了一下，讓黑夜判斷一下可行性，主要目的還是提高山寨的防禦。

“既然你有心，那就放手幹吧，風雲寨的事情以後我不會再管，你就是大當家了。”黑夜鼓勵道：“另外，陌鼠的活計幹得不錯，現在就讓他暫代你二當家的位置。考察一番，等到四方鼎一事平息後，我再論功行賞。另外，俞方圓那邊要加大收購力度，但是高級兵刃不再放出，隻交易十鍛以下的武器。隱藏的丹丸也隻放出少量，既要營造出生產能力難以為繼的效果，又要繼續吸引商販到寨子裏集中。”

他也不待天色轉黑，就要急著離去。

剛才他從梅旺發的嘴巴裏，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為了防止風雲寨的惡性事情在神仙山中再度上演，他必須回去布置一番。

黑夜叫了一輛馬車，由劉梆帶兵護送，向北出了十八裏磨刀嶺。等到了人煙稀少的地方，黑夜暗中囑托了一番，帶著火菱騰空而起，消失在北麵的天空。

劉梆望著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帶兵返回山寨不提。

十八裏磨刀嶺至神仙山之間，人煙稀少。初冬已經足夠寒冷，太陽已經西斜，一般人若不是有急事，這時候應該老實呆在屋子裏準備晚飯了。

黑夜從低空掠過，感知卻細細鋪開。

離地百米，剛好可以避開一般襲擊，又可以探查一路的信息。當然這也是小心之舉，從概率而言，要襲擊一個意外的空中極速飛過的目標，不是普通的高手就能辦到的。

黑夜算是有心，在接近神仙山的時候，還特意提升了高度。

饒是如此，還是遭到了意外。

關卡已經曆曆在望，下方突然閃出一片黝黑的光芒。那是一片箭雨，密密麻麻，起碼得有數百支。

感知一接觸到飛來的箭矢，黑夜身形非但沒有衝天而起，反倒頂著箭雨直衝而下。區區箭矢，還不足以穿透他的光明之力防護罩。

感知當中有六個人，都手持一個筒狀的物體，對準了天空。

黑夜以光明之力取代空間之力，揮出一道光明斬。

金色的光芒頓時將天空點亮，如同一道閃電，向地麵的偷襲者劈去。

偷襲者顯然也不是什麽庸手，四人避過襲擊立刻奔逃，隻有兩人斷了手腳，動作遲鈍下來。黑夜不依不饒銜尾追殺，又一道道光明斬劈砍過去。受傷的那兩人避讓不及，頓時化成一地屍塊。另外又有兩人受創，動作慢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兩個動作最快的人，竟然在短短幾息之間就逃出數百米，黑夜懷中抱著火菱，追趕的速度頓時慢了一拍，眼看那兩人出了感知範圍。

黑夜由不得他們脫逃，如同一道利箭，向二人直射而去。

但下一刻，心中立刻喊糟。

這竟然是一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