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獸人，都跟著跪地。

“啊！喝哈，欸咦，哦啦啦……”像是某種祭文，又像是戰歌。簡單的音節從獸人的喉嚨裏迸發出來，匯成洪流，越來越激昂。

大部分獸人捏緊了手裏的木棍，少數的則拿著一些銅鐵武器。他們將武器舉過頭頂，不停呐喊，這是準備孤注一擲了。

……

“你們都準備好了嗎？”趙一彪在關卡外的空地上，高聲向兵士們發話，這也是戰前總動員。

“死戰不退，不死不休！”人群中頓時爆發出統一的呼喊。

這是黑夜進駐仙凡關十天後，兵士們已經作好了同獸人正麵交戰的準備。

趙一彪來回巡視，觀察兵士的表情和狀態，最終滿意地點點頭，伸手一指神仙山，下令道：“出發！”

三分之一騎兵，魏無疾統領。

三分之一步兵，魏無病帶隊。

三分之一弓兵，由李應指揮。

時值夏日，驕陽似火。仙凡關下百米寬的河水暴漲，那些本來露在水麵上的礁石，都已經消失不見。水流湍急，渡河變得麻煩起來。

但此時獸人已弱，對關卡的衝擊已不足以致命。所以，搭建橋梁的的事情，便早早地提上了日程，目前已經有了雛形。

主要的礁石上，都打入了鐵鏈，然後逐一連接。在神仙山與關卡之間，形成了一道有根基的懸空飛索。兵士們踩踏飛索，便可渡河。

馬匹已經散養在神仙山中，由苟東來和苟西往帶人看守。

三百來號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裝備妥當後，便從鐵索上，依次飛渡到神仙山。

黑夜也起了好玩的心思，在山崖上一點，縱起身形，便輕輕地落到鐵鏈上。鐵鏈晃動很厲害，幾乎站立不穩。

腳下不停歇，以鐵鏈為落腳點，連續起落。隻幾個呼吸間，便已過了大半。乘著一口氣未用完，他趕緊加速，躍入對岸。

他剛一落地，便忍不住在額頭上抹了一把汗。

踩鐵鏈過河，不僅是體力活，還是個技術活。稍有不慎，便會落入激蕩的河水中。

“小師弟，好玩不。”捷天的聲音傳來，他在鐵鏈上緩步走來，如同閑庭信步。

“有點難度啊，這也是對膽量的考驗。”黑夜等待捷天臨近，感慨道。

“前些時候，不知道多好玩呢。”捷天露出回憶的神情，臉上的笑意不斷湧現：“趙將軍訓練兵士的時候，我帶著菜飯，四處撈人，可忙死我了。鐵索上不斷有人往下掉，像下餃子一樣。”

捷天又添油加醋地解說了一番，這兵士哭爹喊娘，那個兵士像個軟腳蝦。比起滅殺獸人，渡河難度並不低。要練成這渡河的絕活，還真是不輕鬆。難怪這些兵士，聽說要正麵決戰，絲毫不怯，反倒躍躍欲試。

等到眾人集合完畢，便向獸人隱匿地點出發。

……

神仙山有三座主峰，西北一座最大，被黑夜譽為金光頂。正南一座最小，劃給了清月，叫做藥神山或是百草峰。東南的一座，準備作為霍克的鍛造基地，和捷天訓練刺客的場所，叫做兵刃山。

剩餘的獸人的集中位置，就在兵刃山裏。

兵刃山的西南，有一大片空地。此地距離原先獸人祭壇的位置，並不是很遙遠。

入夜後，獸人依舊在那片空地上忙碌。無數骨頭被搬運過來，然後分門別類地埋到事先挖好的坑裏。一位毛發花白的狼頭人，舉著一根用人頭骨和腿骨打造的權杖，四處遊走，嘴中叨念有詞。

他所經過的路麵，泛起一條條血色的紋路，但離開之後，這些紋路又逐漸消失於地下。沒人知道他們在幹什麽，也不知道這一舉動，會造成什麽樣的變故。

捷天和趙一彪都疏忽了，他們以為獸人隻有一名智者。

這是另一名獸人智者在鋪設陷阱。不出意外，隻要在此地交戰，就會有變數產生。也許獸人準備憑借著這一舉措，徹底翻盤。

……

趙一彪的斥候已經派出去了，但還未有消息回來。

捷天被黑夜限製了自由，不允許他擅自出動。這一戰，必須由趙一彪指揮手下兵士，獨自完成。

能預測的結果，那就不叫做意外了。

陰差陽錯中，他們踏向一了一個死亡陷阱。

夏夜是燥熱的，黑夜脫得直剩一條褲衩，在馬車頂上納涼。自從有了空間能量，他也可以轉行當人工製冰機了，又有清月留下驅蟲藥劑，山裏的夜晚並不難熬。再加上風鈴和茉莉在一旁伺候，小日子過得比神仙都要逍遙。

但黑夜沒由來地感覺到一陣心驚肉跳，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

捷天似乎也有這種感覺，在營地裏轉來轉去，煩躁無比。

“別兜圈子了，先來點冰瓜湯。”黑夜抬頭放出一個冰球，丟到滾燙的湯鍋裏。熱湯迅速降溫，不多時，便已是清涼可口。

捷天兜到鍋邊，盛了滿滿一陶碗，端到邊上去喝了。

保持警惕是應該的，但是不要讓情緒影響到其它人。再說，獸人已是強弩之末，還能翻出點啥花樣來？

這段時間順風順水，黑夜也放鬆了警惕。

心驚肉跳的感覺卻是越來越強烈，半夜裏，黑夜曾經驚醒過一次。他強壓住心頭的不安，沒有聲張，但是胃裏卻翻湧著一股血腥味，非常難受。

難道是明天的交戰不準，趙一彪麾下死亡慘重？

但既然下了決心，就不要再去更改，這一戰還是讓他們自己拿下來。黑夜悄悄地安慰自己，複又合眼。

天明，夏風襲來，帶著熱浪。

兵馬集合完畢，魏無疾領騎兵打頭，步兵和弓兵押後。

黑夜帶捷天、文鍾、風鈴、茉莉，以及苟東來和苟西往在後麵跟隨。

這一戰，他們是旁觀者。

斥候來報，說獸人在兵刃山西南集結，嚴陣以待。

得到消息後，黑夜心中沒由來地又是一突。

但此時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

大隊人馬集合到空地，與獸人遙遙相對。

對麵的獸人，毛色灰暗，神情萎靡。看來這些日子並不好過，他們也是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了。

“擂鼓！”

“咚咚咚……”節奏越來越快，鼓點壓進心裏，讓人熱血噴張。

“預備！”

百騎分作三隊，橫向鋪開。

馬蹄輕踏地麵，準備衝鋒。

遠處的獸人，似乎像發狂了一樣，沒有任何先兆，直接衝殺了過來。

不倫不類的狼嚎、犬吠聲響起，匯成洪流，邪惡而又瘋狂。

“弓箭手準備。”李應高喊。

強弓一一上弦，對準了場地中央。

“盾兵、長矛兵準備。”魏無病命令列隊。

他們未有正麵敵對獸人的經驗，隻按照一般的兩軍對陣情況處理。

魏無疾動了點小心思，和趙一彪略一溝通，將騎兵引走，準備從側翼攻擊。

黑夜在馬車頂上觀戰，忍不住點了點頭。

動作迅疾而又老練，舉措沉著而又穩定。看來通過訓練，這些兵士已是堅如磐石。

這一戰，正是檢驗成果的時刻。

“第一隊，放！”

箭羽脫弦，向奔跑中的獸人覆蓋射擊。

“一隊後撤，第二隊準備，放！”

奔跑中的獸人，被箭羽射中。想象當中，割麥子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獸人太彪悍了，他們的抗擊打能力太強了。

場中煙塵滾滾，獸人已然臨近。

箭矢上的毒藥開始發作，奔跑中的獸人腳步一挫，不斷有獸人倒地，掉隊。

“巨力術，釋放。”

“輕身術，釋放。”

十天時間中，抱佛腳修煉，也比人型晶力桶來得強。

人群中亮起五光十色，各種晶力被粗淺運用，化作臨時戰力。

奪命狂奔和不動如山，孰強孰弱，很快就要見分曉了。

“噠噠、噠噠，”急促的馬蹄聲響起，魏無疾率領騎兵迂回，從側麵發起了衝鋒。

騎兵化作一道洪流，向獸人隊伍中插入。

獸人的木棍拍在巨盾上，整齊的陣型立刻出現漏洞。

後麵的長矛兵，立刻向前一步，手中長矛如同毒龍出洞，惡狠狠地向獸人的要害部位插去。

獸人高大，蠻力嚇人。

兵士晶力堆聚，裝備精良，訓練有素。

防禦陣線沒有潰散，雙方出現了膠著狀態。

魏無疾一馬當先，手持近兩米長的寬刃厚背長刀，從側麵殺入。

雙手緊握，長刀高舉，猛地一揮。

百煉隕鐵，寶刀鋒銳。

一名獸人，連帶木棍被削成兩半。鮮血濺起，淋了一身一臉，戰馬嘶嚎，撒蹄狂奔。

身後的騎兵如潮水般湧了過來，準備將獸人鑿穿。

想象中的強力抵抗並未出現！鋒利的武器，是收割獸人性命的強力保障。

往日彪悍的獸人，今日卻異常地羸弱。

黑夜在後方，看得眉頭緊皺：“情況不對，不是我們太強，而是獸人太弱。”

“主公，獸人一定有問題。”文鍾也看出異常來了，“會不會是陷阱？”

陷阱？

黑夜心中猛然一驚，再看場中。四肢拋飛，鮮血四濺。可是地麵上，卻詭異地連一滴鮮血都沒有看到。

不好！果然有詐。

“立刻撤退！”黑夜高吼，在這種情況下，他由不得趙一彪再作指揮了。

遲了！變化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