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切入敵群,如滾筒般翻轉,周身兩三丈方圓內,雪白一片。鮮血混雜著殘肢,高高拋起。

無人能擋,無人可敵。

被趙一彪的收獲比了下去,還被黑夜落了麵子,瘋虎胸口的鬱結,一瞬間全都爆發出來。

“殺!”

氣勢無雙,劉梆和範青萍率領的三百囉囉,已經衝到近前。

瘋虎、書生劍、風狼如同三台絞肉機,率先穿破敵群,向對方營地殺了過去。

憋了一肚子火的囉囉,氣血上湧,完全拋開了生死的顧忌。憑借蠻力,向場中兩撥正規兵士碾壓。

敵方的兵士其實比這些臨時召集的囉囉強大了許多,但他們被三個猛人嚇破了膽。勇氣一失,頓時潰散。

銜尾追殺,距離敵方營地還有百米之遙。

敵方統領,並未指揮兵士出擊,反而收縮陣型,擺出一副死守的態勢。

這是個有戰爭經驗的指揮者。

前排兵士跪地,支起塔盾,連成盾牆。後麵的長矛兵,立刻向前一步,將長矛從空隙中伸了出去。後方響起了弓弦繃起的聲音,他們有遠程攻擊。

數百囉囉憑著一股勇氣向前奔跑,完全沒有意料到死亡的到來。

“放!”

成片的箭矢從方陣中釋放,落向遠處的人群。

瘋虎雙目圓瞪,右腳蹬地,以快了一倍的速度向前衝去。身形騰空而起,雪亮的刀光再閃,將周圍的一片箭羽絞碎。

書生劍和風狼也舞動兵器,擋住部分箭矢。

遺漏的箭矢,直插人群。

頓時響起一片鬼哭狼嚎的聲音,一批囉囉倒地。

“殺!”瘋虎落地一瞬間,又一次提速,再度向空中的箭雨迎去。

三道人影,如瘋如癲,頂著箭矢,殺入敵群。

奇跡!

後方的囉囉,頂過三撥箭雨,竟然還沒有潰散。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還虧了劉梆提早訓練了六、七十人,他們已經衝到營地前,即將短兵相交。

地方陣營中騰起七、八名武將,向三人迎去。

劉梆開始發瘋了,手中闊劍一揮,收走了兩顆兵士人頭。右腳猛地蹬地,迎向空中的兩名百夫長。

一戈,一矛,向他襲來。

避無可避。

劉梆閃過長戈,任由長矛刺穿左腿,一劍劈出,以傷換命。

好大一顆人頭飛起,持戈的百夫長竟不是他一合之敵。

另一名百夫長緊握長矛,想要抽回再刺。

劉梆哪能任他如意,左手脫離劍柄,一握紮在腿上的長矛,死不鬆手。

右手一劍劈出,將長矛一劈兩段。

顧不得腿上的疼痛,猛咬鋼牙,一個旋身,向對方貼近。

百夫長慌了陣腳,撇了長矛,一把擒出腰間的短刀,兜頭便是一刀。

劉梆不閃不避,闊劍以更快的速度刺出。

比誰更狠,比誰更快。

終究是長劍更快了一些,刺穿了對方的胸腹。落下的長刀失去了力道,隻在劉梆肩膀上帶出一道不深的傷口。

劉梆渾身帶血,麵色猙獰,如同地獄裏衝殺出的惡魔。

圍上來的兵士,腳底生寒,一時膽怯,竟不敢臨近。

劉梆怒目一掃,左手用力,將插在腿上的長矛拔出,鮮血狂飆。

用力一拋,半截長矛電射而出,將一名兵士的脖子刺穿,頓時一命嗚呼。

扯開腰間一個布包,將裏麵的粉末摁在傷口上,劉梆麵色不變。下一刻,便閃電般穿出,右手闊劍如同死神鐮刀,盡情收割人命。

瘋虎簡直像一台人形絞肉機,雪亮的刀光卷到哪裏,便是殘肢亂飛。反觀範青萍,卻是從容優雅,如同林間散步,但他收割人命的速度,比瘋虎一點都不慢。

場中混亂一片,地方八九名頭領,第一時間被解決。兵士失去指揮,亂成一團,各自為戰。

碎石地中央,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朝交戰雙方衝來,正是鐵牛。

他麵色醬紫,羞憤欲死。

顧不得胸口肋骨斷裂帶來的疼痛,握緊長矛,突入人群。

遠處的十八寨人馬,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從未想過,風雲寨這方竟以三、四百人,敢向三倍的兵力衝殺,而且以目前的局勢看來,敵人離潰敗不遠了。

黑夜也有些意外,他本來沒對這夥囉囉抱有太大的希望。沒想到交戰中,敵方頭領被屠一空後,竟變成了弱勢的一方。

古人雲,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冷兵器時代,一個好的武將,果然能左右一場戰役的勝利。即便計謀不足,隻要武力足夠,就能壓死對方。

這一戰,從早上一直殺到接近中午。

場上能站立的,竟然不足百人。潰逃的敵軍,瘋虎他們也無力再追殺。

黑夜帶著十八寨的人馬,迎向戰場。

這一戰,瘋虎、書生劍、風狼,都以事實證明,他們都是百人斬,至少可當千人都統,甚至破格提拔為3000人偏將也未嚐不可。而鐵牛的表現,卻是差遣人意,隻能當個百夫長。但其知恥而後勇,後來表現出的勇氣,說明他還有潛力可挖。

“大當家,不負所托。”四名頭領像死狗般地喘著粗氣,到黑夜麵前複命。

“好,”黑夜伸手一一指過四人,又把視線落在勉強站立的囉囉身上“你們是我的驕傲,你們就是英雄。”

人群頓時爆發出歡呼。

“今日一戰,諸位以鮮血洗刷了自身的恥辱。稍後論功行賞,但現在,我要解除你們的奴隸身份。”黑夜許諾道:“包括你們的一位家人。”

更大的歡呼聲爆發。

“現在,原地休息。”黑夜吩咐完,轉身同十八寨的頭領商議,由他們幫忙救助傷員,分辨敵我屍體,挖坑填埋。

忙到下午,統計結果出來了。

這一戰,黑夜一方369人出戰,隻100多人幸存,且人人帶傷。

但斬獲是可怕的,他們以敵方三分之一的人手,殺敵七百。最終逃脫的,僅兩百多人。而且,對方的頭領,全部被屠。

翻找屍體,並未發現瓜皮帽周杷枇。看來這人見勢不妙,早就腳底抹油了。

黑夜領了自家人馬,返回山寨。戰場,便留給十八寨的人。

一清早,大隊人馬雄氣勃發地從山寨出發,傍晚返回,卻是稀稀拉拉。以寡敵眾,以弱勝強的喜悅慢慢淡去,隻留下一絲悲傷。

山寨大廳,晚宴早已妥當。

這些囉囉來不及洗去一身的血腥,便落座就餐。今晚屬於他們,屬於幸存者的歡慶。憂傷需要撫平,喜悅需要放大。

大壇的酒,大塊的肉。

“為了勝利,為了風雲寨!”

“幹!”

大箱的錢幣抬了上來,按照斬獲發放獎賞。許諾的糧食,也折算成錢幣,一並給予。

除了臨陣逃脫的,其餘戰死的均有撫恤,他們的家人可以得到一枚金幣。這些人,不像趙一彪的手下,不是無根之萍。他們拖家帶口,要處理的事情,繁雜得多。

這一場戰鬥,山寨消耗了兩百多精壯勞力,黑夜肉痛不已。

雖然獲勝了,明明知道山寨的發展,不能靠婦人之仁,但黑夜心中依然難以釋懷。周邊的混蛋國主,要為他們的行為付出相應的代價。

回到百草穀,黑夜將文鍾叫了過來。

書房內燃著爐火,他脫了靴子,躺在竹椅上。雙手抱頭,眼睛盯住了天花板。

“庭軒,坐。”黑夜起身,迫不及待地將心中的矛盾吐露出來:“獨立發展山寨的決策是我作的,以普通農民去應對敵軍,也是我應下的。我也估測過損耗,可真的結果出來了,為什麽結果還是那麽難以接受?”

“立家之本,隻有人。”文鍾伸手在爐火前烤了一下,不徐不緩道:“有了人手,一切才有可能。我們的家底畢竟薄弱,即便收斂了流民,比起一般的領主,還是遠遠不足。”

人手不夠,經不起損耗。

五家國主即便折損了千人,但也隻傷皮毛,無關大雅。他們興許也會肉痛,但不會如此。

“這幫混蛋,要不要將趙將軍放出去,再去洗劫一回?”黑夜有些意氣用事。

文鍾麵露沉思,隻是搖頭。等到黑夜不再言語,他這才勸道:“主公,事有輕重緩急,不能隻顧眼前。神仙山重要無比,早一日清理,便可早一日落下根基。況且,趙將軍麾下的兵馬也需要磨礪,方可擔當大任。以軍隊行山賊之事,不是長久之計。”

文鍾說的道理,黑夜都懂。他當初作出這樣的決定,何嚐不是思慮周全。但人畢竟是有情緒的動物,此刻還是難以心靜:“庭軒,除此之外,你再找個理由說服我。我咽不下這口氣,定要他們雞犬不寧。”

文鍾起身踱步,一擼顎下的小胡子,突然蹦出兩個字:“糧食!”

黑夜一個激靈,如一盆冷水當頭淋下,頓時清醒:“是啊,該死的糧食。除非不要春耕,否則還真需要忍一忍。一旦克製不住,雙方都在種田一事上搗亂,兩敗俱傷。”

衝突愈演愈烈的話,到頭來最倒黴的還是自己,誰叫自家存糧不足呢。

現在的關係微妙,因為有獸人的威脅,周邊領主也不敢把所有兵馬都拚光,必然克製。從常理上推測,這一戰會讓他們警惕,盡管他們心中不願,但也不會再動兵馬。

隻要十八寨和黑夜,不再騷擾他們,便能形成相安無事的局麵。

“這口氣,我忍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就當裝一回孫子。”黑夜泄氣道。

文鍾微微一笑,卻是勸道:“主公,忍一時風平浪靜,並非上策。”

“哦,你有什麽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