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星光全無，寒冷的冬雨夜，透著一股淒涼的味道。
暴雨已經停歇，入耳是潺潺的流水聲。
山洞裏沒有生火，漆黑如墨。寂靜的黑暗中，隻有輕微的呼吸聲。空中傳來翅膀拍打的聲音，一定是菜飯。憑借超越一般常識的聯係，它精準地降落到山洞外。
“小師弟，”輕微的落地響，伴隨著捷天低沉的呼喊。
“小昕，撤掉冰牆。讓捷天進來吧。”黑夜略微孱弱的聲音，透了出去。
捷天有一雙神奇的眼睛，夜間可以視物，行動起來，比白日裏還要便捷。
“嘩啦啦！”冰牆瞬間碎裂，化成一地冰屑。
捷天的神情有些緊張，他已經觀察到黑夜的身體狀況。好端端的身體，前後穿了個洞，可不是鬧著玩的。換做一般人，早就蹬腿咽氣了。
“放心，我的狀態還算平穩。”黑夜似乎知道對方心中所想，出聲寬慰道。
這裏距離昨夜襲擊的地點，足足有十多裏之遙。幸虧這場大雨，地上的痕跡都被衝刷幹淨了，否則要逃避獸人的搜索，並不是那麽容易。
左手撐地，將上半身慢慢地抬起來，額頭上的冷汗滴滴答答地下來了：“別愣著，快扶我起來。”黑夜用空間感知包裹了不大的山洞，將麵孔對準了捷天。
“哦，好，好。”捷天慌忙跑了過來，搭住黑夜的胳膊，將他扶了起來。
試著走了兩步，除了傷口異常疼痛外，身體的其它機能，並未喪失。他沒有時間磨蹭，必須盡快離開。
小昕一同過來搭手，將黑夜扶上龍背。
短短十幾米路，如同翻山越嶺般漫長。這一次的傷，即便治療好，也好修養些時候了。
“捷天，尋回狙擊槍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能偷則偷，不行再明搶。剩下的這些獸人，別輕易殺了，我還準備留給趙一彪他們練手呢。”臨別前，黑夜依然不忘吩咐一番。聽起來有些囉嗦，不過捷天早就習慣了。
“那個受傷的能量掌控者呢？”捷天也開始思慮周全了，出口便戳中了關鍵。
等到小昕在龍背上坐好，黑夜略微遲疑道：“還是觀察一下他的戰鬥力吧，如果傷勢恢複緩慢，就留給趙一彪去解決。不過，獸人中的智囊要優先獵殺。這是個大禍害，一天不除，一天不得安穩。”黑夜這一身傷，可以說是被他所賜。
“放心，隻要他敢顯露出來，必死無疑。”捷天掏出匕首，在手中翻轉玩耍了一下，一臉陰沉道。吃了這麽大的虧，不報複回來，他心有不甘。
菜飯離地而起，載著兩人，返回神仙山出口。
……
夜空中飛行的，不隻菜飯。
七隻鷹頭人聚在一起，在一處莊園上方盤旋。
這裏已經離開神仙山很遠了，隻要不再碰到黑夜這些變態的人類，他們可以為所欲為。四、五十名獸人收攏到一起，向莊園奔來。
“阿爸，那是什麽鳥。”一個小女孩盯著書房的窗外，她被翅膀撲騰的聲音吸引了。雖然看不見，但並不妨礙猜測。
“或許是蝙蝠吧，”中年人一臉疼愛地望著眼前的小囡，不過旋即皺起眉來，他自言自語道，“不對啊，冬天怎麽有蝙蝠活動？一定哪裏出了問題。”
多年的戰亂，磨練了試煉場的每一位存活著。他們對危險的預知越來越敏銳，反應也是一等一的快捷。
“噗，”用力吹滅豆丁點大的油燈，他一把將小女孩攔腰抱起。
“乖囡囡，不要出聲。”中年人嚴肅道，摸到床沿邊，將床板揭開。床下竟然是一條通道，陳腐的黴味撲了出來，他忍不住就想咳嗽。
但他還是忍住了，將懷裏的孩子緊了緊，小心地爬了進去。
小女孩似乎察覺到什麽，低聲哭了起來：“媽媽，我要媽媽。”
中年人一慌，一屁股坐到地上，手上不敢停，慌忙捂住孩子的嘴巴，語氣中透著幾絲無奈：“囡囡乖，不要吵，等天亮了就帶你去找媽媽。”
小女孩嘴巴捂住了，掙紮了一下，但力氣太小，還是沒能掙脫，地道裏頓時安靜下來。過了一會，輕微腳步聲響起，漸漸遠去。
莊園外麵，卻是傳來了淩亂的步伐聲。
尖叫、哭喊、嘶嚎，持續了一刻鍾，然後一切又歸於沉寂。
旭日升起，天空放晴。
雨後的天空，異常幹淨。但空氣裏，卻飄著濃重的血腥味。
一個中年人抱著女兒，踉踉蹌蹌地奔回莊園，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莊園沒有一具完好的屍體，到處散落著被啃咬幹淨骨頭。
目視這一切，欲哭無淚，頓時蒼老了幾十歲。
在亂世中生存，他早就預測道這一天的到來。但是沒想到，會來得如此之快。而且這樣血腥，這樣地難以接受。如果不是他剛巧在書房教導女兒，恐怕也是和其他人一樣的下場。
莊園裏似乎進了什麽猛獸，除了父女兩個，整整三十二口人，死得幹幹淨淨。最可悲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這是誰幹的，也不知道該去哪裏尋仇。
經曆了這樣的變故，他已經不敢再呆下去了。
找了根繩子，將熟睡的女兒背縛在身後，又回屋內收拾了些細軟，打成包裹。最後看了一眼莊園，咬牙離開。
莊園不再安全，周邊必定也有危險。
曾聽聞附近山裏有山賊出沒，甚至前兩天，他還被搶走了一車糧食。但如今，他卻隻能尋到山裏，與他們為伍了。
“想不到啊，我宋一凡堂堂侯爵之後，竟然落得個流寇的下場。”中年人仰天吐了口氣，似乎要把胸中的憋悶發泄個幹淨。
就算落草，也得找個好寨子。
十八裏磨刀嶺的山賊聲譽還算不錯，向來隻打劫路過的商販，而且不傷害人命。他們同國主也有契約，不會洗劫莊園。雖然無奈，但總勝過無惡不作的流寇。
隻是他沒想到，最終投奔的寨子，竟然就是洗劫了他們莊園的那一家。
命運造化，莫過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