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接連一個星期,我按步就班的過著“上課----回家”兩點一線的單調生活。鹿晗三天前在萬眾矚目的期待裏悠然轉醒,龍香沒有食言,她確實以最快的速度告訴了我這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一直懸空的心髒在聽到那句“他醒了,狀態還不錯”之後瞬間回歸原位。所有人都以為我會在第一時間趕去醫院,但令他們沒料到的是,我居然始終沒有出現。

我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因為我害怕見到那張清澈無辜卻顯現厭惡的臉。

正準備把剛剛買來的肉和蔬菜拿去廚房,放在客廳的手機便不合時宜的吼叫起來。

“娓娓,有事嗎?”我費力的用耳朵夾住電話,抽出一張紙巾擦拭著手上的水珠。“今天晚上我決定做最拿手的紅燒排骨跟糖醋魚,你要不要過來?”

“My god!”她誇張的驚叫出聲,“你怎麽還有心思做飯?現在粟沉天天趾高氣揚的指揮這個指揮那個,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如果你再不過來,鹿晗的媽媽都要認她做準兒媳了!”

“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樣不是很好嗎?”

“你胡說什麽呀!”莫娓娓驟然提高音量,隨即意識到自己身處的地方,又識時務的變回悄然耳語。“反正十分鍾之後我必須要在醫院看到你!”

我無奈的歎口氣,瞄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鍾表。“親愛的,從我家到海澱打車至少也得半個小時,更何況現在是下班高峰期,拜托您行行好吧!”

“我呸!那裏是你家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全家移民加拿大的小哥哥’就是吳亦凡。你……”

“我去,我馬上去!”我打斷她喋喋不休的叨念,小心翼翼的詢問道:“在去之前,可不可以讓我把晚飯做好?你們都還沒有吃飯吧?”

“鍾仁他們一天就吃了一小塊麵包,你記得多做點好吃的。”

“是誰發誓再也不理那個沒眼光的混蛋的?人家餓了肚子,你就心疼了?”

“討厭!你還取笑我-”

“不說了,我得去給你的鍾仁哥哥做好吃的。”我故意加重了“做好吃的”這四個字的讀音,然後在莫娓娓氣惱的咆哮聲中心安理得的按下了掛機鍵。

緩慢的洗菜,擇菜,開火,倒油。我竭盡所能的將一道道工序延長至它所能延長的最高期限。可是無論一件事情有多漫長,也總有完成的一刻。當我把全部炒好的冒著白霧的菜肴裝進保溫桶裏時,莫娓娓的催魂大法又開始發作。

“小喬,你到底在幹什麽?!”她暢所欲言的發泄著心中的不滿,“粟沉從飯店定來好多菜,那架勢簡直堪比國宴!我已經跟她說了你會來送飯,可她好像聽不見似的無視了我,真是氣死人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去了吧。”我認真組織著措詞,“我是說……”

“不行!”她斬釘截鐵的拒絕了我,“因為我告訴鹿晗你會來看他。而且,阿鍾主動要求去接你,他大概是十五分鍾之前離開的……”

“叮咚——”沒等莫娓娓說完,屋外便響起了刺耳的門鈴聲。我敷衍幾句匆忙掛了電話,快步走到玄關打開了房門。

“hi~”金鍾仁笑容可掬的衝我擺擺手,隨後不客氣的越過我進入房間。“看來你過的不錯嘛!住在這麽豪華的房子裏,你不是被包養了吧。”

“滾。”我明白他隻是調侃而已,並不包含所謂的惡意。鹿晗眾多哥們兒之中,其實跟我關係最親密的不是張藝興,而是眼前這個擁有巧克力皮膚的帥氣男孩。“狗嘴吐不出象牙。”

“走吧。”他拎起桌上的食盒,接著拉過我的胳膊走向門口。“他在等你。”

夜幕漸漸降臨,大大小小鱗次櫛比的高樓逐一亮起光怪陸離的霓虹。我懶散的靠向椅背,漫不經心的掃視窗外瞬息萬變的景象。身旁開車的人似乎沾染了這種意外舒暢的靜寂,出乎意料的保持著沉默。

“你怪我嗎?”我忽然開口,突兀的詢問使得不穩的嗓音愈加顫抖了幾分。

“不怪。”他沒有絲毫猶疑的回答幾乎讓我對他肅然起敬。“小喬姐,別這麽看我,你就是我姐。”

“我隻比你大七個月。”我斤斤計較的反駁,“粟沉才是你姐。”

“我也覺得很奇怪,明明她才是我的親姐姐,可是在我心裏,你竟然比她重要。”他側身望了望我,用破罐破摔的語氣說道:“你說我是不是暗戀你呀?”

“饒了我吧。”我搖開車窗,頃刻湧進的夜風一鼓作氣的吹散了我梳理整齊的長發。“莫娓娓會殺了我的。”

“那個孩子真是吳世勳的?”金鍾仁熟練的轉動著方向盤,我透過玻璃窗看到前方安靜矗立的白色建築物。“葉涼喬,你確實夠蠢。”

“是不是到了?”我生硬的轉移開這個敏感話題,“再不到菜都要涼了。”

汽車緩緩駛入燈火通明的地下停車場,我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轉身迫不及待的打開車門。

“小喬,你跟世勳的事情,鹿哥已經知道了。”鍾仁的聲音在空曠的場地裏有種氣壯山河般的遼闊。“一會兒如果鹿阿姨說了不好聽的話,你不要在意,她是愛子心切。”

“我懂。”我哀戚一笑,“就算她打我,也是人之常情,我能忍。”

屋漏偏逢連夜雨,建構如此奢華輝煌的國際化醫院的電梯卻莫名其妙的處於維修之中。當我跟在金鍾仁的身後氣喘籲籲的爬上十三層樓時,那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徹底磨滅了心底所剩無幾的惶恐與不安。

“小喬,這邊,這邊!”莫娓娓風鈴般清脆的呐喊引得路人頻頻回頭,我舉起背後擋住側臉,掩耳盜鈴的舉動成功逗笑了陪她出來的龍香和藝興。

“哇,好香啊!”她兩眼發光的抱緊飯盒,“我聞到了魚香肉絲的味道。”

“饞貓。”龍香從她手中搶過溫熱的塑料桶,完全對莫娓娓變得皺巴巴的小臉視而不見。“這些都是小喬做給病人的愛心晚餐,沒你的份兒。”

“小氣鬼!”

“小喬,粟沉帶鹿阿姨回家取換洗的衣服,其他人也都不在,你們好好談,不用擔心。”

對張藝興感激的點點頭,我猶如英雄就義一般,屏息凝神的走進病房。

房間被布置的一片潔白。鹿家不愧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大戶,在連病床都供不應求的當今社會,他還能夠獨自享用一個偌大精致的雙人包間,不得不感歎,錢也許的確能使鬼來推磨。

他形容蕭索的靠在床頭,原本意氣風發的麵龐此時毫無血色,明亮的燈光照向那張蒼白的秀麗容顏。我鼻腔一酸,四目相對間,眼淚頓如雨下。

“丫頭。”他輕聲呼喚,“過來。”

一句“丫頭”順利讓我從無聲抽噎變為涕淚滂沱,我站在原地,不肯向前挪動一步。

“丫頭,不哭,一看到你流淚,我的心就疼。”他大方的勾起嘴角,笑容依然明媚如雪。“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我為了你跟鄰校的校霸打架,結果把那個男生的左腿打斷了。後來我爸知道了這件事特別生氣,把我關進倉庫用軍鞭往死裏抽。你不敢明目張膽的來看我,居然半夜從窗戶偷偷爬到二樓我的房間,你甚至忘了自己有輕微的恐高。我因為背上有傷所以不能動,你就蹲在我床邊咬緊嘴唇小聲的哭。我看著你,心想,這就是我愛的女孩,這就是我將來的妻子,這就是我要寵一輩子的人。我發誓不會讓你受絲毫委屈,我沒做到,是我的錯。”

外麵走廊響過推車摩擦地麵的悶動,是護士在進行每天的例行檢查 。

“我其實不是要自殺……”他認真凝視著我的臉,“我隻是想體會一下你曾經體會過的痛楚。那個時候,你因為樸燦烈的不辭而別,狠心劃開自己的手腕。流了那麽多的血,我的心都要碎了。所以我想試一試,你到底有多疼。可惜力度把握的不太好,一不小心,就割深了。”

“鹿晗,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我再一次跪臥到他的床邊,手指顫栗的一一掠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翼和嘴唇。這些美好的絢爛的天之禮,都曾完整的屬於過我。“差一點,隻差一點,我們就可以去天堂做一對天使夫妻了。我之所以對所有人都包容忍耐,就是因為那麽好的你,百年之後一定會去天國。如果我活著的時候不努力,死後到了地獄。那麽天地相隔的你和我,豈不是比牛郎織女還要悲慘。”

“丫頭,你……”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我雲淡風輕的說:“你死了,我不會獨活。”

“笨丫頭。”

“小鹿,等你出院,我們結婚吧。”

他將我帶入懷中,彷佛抱著此生最為珍貴的寶物。繾綣中我恍惚聽見他在我耳邊悄聲呢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