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黑夜,林相宜已經試了大半的血。

快了,她心想。

“哢嚓!”

枯枝被踩斷的聲音在夜色中尤為清晰。

林相宜微微側目,外麵卻沒動靜了。

這般鬼鬼祟祟,又是在留仙宮內,對方的身份幾乎不用猜。

這蠱確實難解,藏得又深,可偏偏林相宜就是讓蓉貴妃好受起來,外麵有沒有得到消息尚未可知,但藏於留仙宮暗處的人,肯定心急如焚。

對方在外麵猶疑徘徊,到底不敢通過大開的窗欞探頭看一看,轉身走了。

林相宜勾唇,來都來了。

也多虧了這宮內源源不斷的氣運。

林相宜指尖白芒凝聚,隨後一隻螢蝶破繭而出。

那人借著夜色跟假山的掩護匆匆離開,並未發覺螢蝶落在身上,隨後便消融了。

*

第三天清晨,長公主一來聽說林相宜還沒出來,不免吃驚。

“她要成仙啊?”

蓉貴妃也一臉擔心:“妙音去問過,永安侯夫人那語氣聽著一點都不虛弱,似乎還挺好。”

長公主沒說話。

蓉貴妃:“你就是在消寒宴上發現了這麽一位妙人?”

“嗯,她母親醫術就很好,沒想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蓉貴妃心思敏銳:“她母親也懂得蠱毒之術嗎?”

“醫毒不分家,可能是她自己參悟的也說不準。”

蓉貴妃半信半疑。

長公主陪著蓉貴妃用了午膳,二人又去賞剛開的芙蕖,等回來喝了兩盞茶,將最近熱鬧的後宮宅院之事全部聊了一遍,林相宜終於出來了。

林相宜除了膝上的裙料被跪得有些褶皺,仍是非常得體。

長公主沒忍住:“兩夜三日,你好歹頹靡一些。”

林相宜笑道:“吃了鼓舞精氣神的藥。”

長公主忙問:“成了嗎?”

“嗯。”林相宜將一個青瓷瓶遞給妙音姑姑,“解藥就在裏麵。”

事關主子,妙音姑姑不免多嘴:“夫人呐,奴婢聽聞這蠱蟲一類的東西,需要先引出體外,咱們不用這個流程嗎?”

“幹嘛那麽麻煩?”林相宜說:“殺了就行。”

妙音姑姑:“……”

林相宜:“先讓太醫院驗藥,確定無毒,後娘娘服用,若是仍舊頭疼……”林相宜頓了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自信得讓長公主害怕。

蓉貴妃:“本宮信你。”

“對了。”林相宜想起昨晚那一茬:“留仙宮東南方向,是什麽地方?”

妙音姑姑:“小廚房。”

“果然。”林相宜點頭:“妙音姑姑若是有空,可將其中宮女統一召進一個房間中,以黑布遮擋陽光,有身上發出熒光者,大概率就是給貴妃種蠱之人。”

妙音姑姑一聽這話大步匆匆離開。

長公主越發好奇:“你怎麽辦到的?”

“昨夜順手。”林相宜解釋:“她來妾身窗下,許是覺得冒險,久久不敢進來,然後妾身用了點小技巧。”

長公主:“……啊,這樣。”

半盞茶的功夫,殿外一陣腳步聲。

妙音姑姑在前,身後有兩名侍衛押著一個宮女進來。

那宮女神色忐忑,被狠狠一推跪在地上,倉皇抬起頭,張口就是:“奴婢不知做錯了什麽,還請娘娘放過!”

蓉貴妃打量著宮女,確實是經常端膳的那位,沉默寡言,手下卻極穩。

其實不用林相宜點撥,此人遲早也要暴露出來,能近身之人不多,蓉貴妃有法子引她出來。

可惜沒被抓個現行,宮女怎麽都不承認,尤其在妙音提到蠱蟲的時候,更是一臉茫然,“奴婢真的不知啊!”

林相宜喝完了一盞茶,心緒舒暢。

“就知道你不會承認。”她說:“所以特意花了點功夫,送你個見麵禮。”

宮女詫異望來,跟著就被粉末撲了一臉。

緊跟著,她的神色變得呆滯。

“誰指使你對貴妃娘娘種下蠱蟲的?”林相宜的聲音很輕,好似尋常一問,但莫名帶著點蠱惑意味,將人的意誌引入一個漩渦中。

宮女張開嘴巴,神色又倏然痛苦糾結起來。

“哦?”林相宜驚訝。

長公主:“怎麽了?”

“是個嘴硬的。”林相宜說:“妾身這藥,如果意誌力一般,什麽都該說了,一旦失效,便是被對方本能阻擋,她輕易不會張口。”

宮女眼中流出淚來,隻覺得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那個名字差點兒脫出而出,又被死死咬於齒間,於是看向林相宜的眼光又恨又怕。

這樣的神情,已經能說明很多東西。

蓉貴妃淡淡:“藥物不起作用,是因為不夠痛。妙音,送暴室!”

蓉貴妃長著菩薩麵孔,但能在後宮盛寵不衰這麽久,最關鍵的一點就是該狠辣的時候絕不手軟。

宮女被侍衛拖走。

蓉貴妃鄭重開口:“相宜,你幫了本宮很大的忙,是本宮欠你一條命,你想要什麽,本宮定竭盡所能。”

林相宜毫不猶豫:“不瞞娘娘,妾身想離開永安侯府,妾身要與宋照寒和離,屆時希望娘娘幫襯一二。”

朝臣宅院之事按理來說深宮後妃不該插手,但如今不一樣了,蓉貴妃沒有猶豫,“本宮向你保證,一定想辦法說服陛下。”

林相宜起身跪拜:“多謝貴妃娘娘。”

林相宜不方便多留後宮,便同長公主一起離開。

“華朝一直念叨著你,不如跟本宮去公主府?”長公主開口。

正好,林相宜懶得回去看宋照寒那張鬼臉。

“多謝長公主。”

二人出了宮門,抬頭就看見沈化夙。

趁著有段距離,長公主小聲:“不知怎的,這兩日總是在此巡查,以前都不見他這麽勤快。”

林相宜心中有個猜測。

公主府的馬車就在一旁。

猝不及防的,簾子從裏麵掀開,出來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男子。

男子廣袖長袍,長相白淨英俊,連眼角眉梢都寫滿了順從溫和,當然,綾羅綢緞中也不難看出兩分草包骨性。

哪兒來的繡花枕頭?

又見那男子含情脈脈地望向長公主:“您終於來了。”

林相宜:“?”

長公主拉著林相宜的手,麵容一下子生動起來:“本宮覺得你說得對,本宮可是長公主,什麽樣的男人沒有?孟子恒也配本宮勞心傷神?”

沈化夙默默看來。

林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