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心跳劇烈且有力,林相宜一時半刻分不清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害怕了?”沈化夙忽然問道。
林相宜微微側目:“害怕就不跟你來了。”
烏雲血順著山脊而上,最後於頂峰停下。
林相宜被沈化夙抱下馬,入眼的是閃著細碎光芒的螢草。
天幕好似被一把大手拉近,圓月明亮,光輝遍地。
“好看嗎?”沈化夙問。
林相宜點頭:“好看。”
此番景色,在人間已是絕色。
林相宜曾捏訣遨遊四海過,此刻的心動,因著是人。
沈化夙從背後擁住她,“林相宜,這麽高,我們都要墜下去了。”
林相宜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一旦真正踏入禁門,便回不了頭。
可明知前路,誰也沒停下來。
輕紗滑落在地,這一片像是被完全隔絕開,螢草濕潤柔軟,林相宜枕在其中,沈化夙英俊克製的麵容被浩瀚的天幕映襯出兩分神聖,周遭漂浮的熒光起起伏伏,林相宜修長的脖頸後仰,她望著星辰閃爍,心裏想的是:沈化夙這般賣力,日後可以對他更好些。
林相宜會將這份遲來的動心仔細地藏於心底,如果哪天沈化夙後悔了,便及時抽身。
不遠處的古樹紅楓發出好聽的颯颯聲,按在螢草中的兩隻手從始至終就沒分開過,隻有攀上頂峰時,會用力到骨節發白。
等從欲.海中掙脫,林相宜意識歸攏,她望著從天際一線中潑灑出來的紅霞,眼底逐漸迸發出震驚。
幾乎是林相宜剛一動,沈化夙就將她撈進懷裏:“跑什麽?”
“天亮了!”林相宜說:“你不用巡查嗎?”
“要的。”沈化夙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任命地坐起身。
饒是林相宜昨晚已經大飽眼福,此刻心弦也被輕輕撥動。
沈化夙黑發未束,披散著垂落在膝上,他眼皮耷拉著,眼尾卻是一片饜足,卸下那些冷肅嚴酷,林相宜這才發現,原來沈都統長著一副美人骨。
當然,風姿清韻,林相宜落入沈化夙眼中,亦是動人。
“穿上衣裙。”沈化夙說:“烏雲血很快的。”
林相宜拿起衣裙的手都在抖,不是冷的,而是體能耗盡,累的。
沈化夙瞧見,輕笑一聲。
林相宜毫不客氣給了一腳。
山頂一片明亮,可行至半山腰,才發現腳下還是灰蒙蒙的一片。
沈化夙將林相宜包裹嚴實,馬蹄高抬,身形俊闊,從圍欄上一步躍入,任誰看到不稱讚一聲“寶駒”,可惜烏雲血性烈,認主,路過永安侯府的營帳旁時,沈化夙一個側身將人放下,林相宜眼前一花,等站穩後,男人已經縱馬遠去。
晨風讓人清醒,昨晚的抵死纏.綿,好似全是錯覺。
林相宜確定四下無人,轉身回了營帳。
珠月就睡在門口,身上披蓋著一層毛毯,旁邊鐵桶中的炭火已經熄滅,小姑娘凍得縮成一團。
林相宜頓覺心疼,將人拍醒,“傻丫頭,待我睡下你回去睡覺就行,守在這裏做什麽?”
珠月睡眼惺忪地哼笑:“奴婢覺得事情嚴重,便看好不讓人進去,沒事,昨晚青露弄來了炭火,很暖和的。”
“暖和也不舒服啊。”林相宜不免自責,“你快些回去,煮點薑茶喝喝,今日不用隨行了,讓青露伺候。”
珠月倒不在乎這些,她們做奴婢的,為主子盡心盡力是本分,更別說跟著夫人,已經十分享福了,月例錢多不說,平時好吃的,好料子,從來沒斷過。
隻是……
珠月眨了眨眼睛。
夫人的烏發隻用一根簪子束好,衣裙下麵也皺皺巴巴的,而且看方向,似乎是從外麵回來的。
但珠月想了想,一個字都沒問:“夫人稍等,奴婢去喊青露。”
等青露收拾好進來,林相宜剛好吐納完,精神氣恢複了不少,得虧她懂得修煉之法,否則以沈化夙昨晚那個折騰勁兒,今天鐵定起不來。
林相宜叫來熱水,舒舒服服衝洗一遍。
她沒敢讓青露在側,沈化夙還算小心,脖頸手腕這些位置沒留下痕跡,可腰側,後背……林相宜隻是在腰側輕輕瞥了眼,就趕緊臉熱地移開了目光。
等她穿戴好,陽光普照,人聲熱鬧。
原來是孫琴宣來了。
孫琴宣一身水粉色長裙,用的是頂好的雲柔紗,行動間仿佛輕雲擺動,步步生煙,妝容淡雅且精致,一看就花費了不少心思。
按理來說未出嫁的女娘不好直接進入男人的營帳,但她好似下定了某種決心,不那麽在乎了。
她一來,劉錦舒護食般地站在了宋照寒床邊。
但是孫琴宣才不會將她放在眼裏,大大方方繞開,行至榻前:“侯爺可好些了?”
宋照寒頷首:“多謝孫小姐關心,好多了。”
宋照寒麵色蒼白,因為氣息不足,顯出兩分羸弱,很是個惹人憐愛。
當然,林相宜不吃這套,她覺得宋照寒的調調跟沈化夙比起來,差著一個天塹。
孫琴宣眼底泛出心疼:“我帶來了兩根老參,還請侯爺笑納。”
宋照寒的神情有一瞬間變得有點兒奇怪,旁人無法察覺,林相宜卻在營帳口瞧得真真的。
那其實是被女子們爭相喜愛時的得意。
他四年枯燥,嚐到了甜頭,便一發不可收拾。
被擠到邊緣的盧豔豔很想翻個白眼。
宋照寒倒是養精蓄銳,但她昨夜可是一宿沒睡!
盧豔豔雙眼通紅,神色倦怠,宋照寒想起剛剛醒來,女子伏在榻邊的柔順模樣,心裏一軟:“昨晚辛苦豔豔了,你去休息。”
盧豔豔:“侯爺沒事,妾就放心了。”
盧豔豔揣著氣回到營帳,不多時就收到宋照寒讓人賞賜下來的東西,一塊上等的青玉玉佩,她眼尖地認出來,是這兩日係在宋照寒腰間的那塊。
盧豔豔高興了,寶貝地捧在掌心,這一晚不虧!給清哥留著,以後用得上。
這邊,劉錦舒又管不住她的嘴,“孫小姐,看完就請回吧,畢竟你尚未出閣,如果被人看到,恐遭人非議。”
“非議什麽?”孫琴宣平靜且高傲,“我奉家父命令來,誰人非議?”
林相宜看得腦殼疼,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