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已經升到了最高處，盤踞在上麵的黑色巨龍緩緩睜開了眼睛。
其實桑瓔早就見過很多次江灼雪化為龍形的樣子，但卻沒有哪一次，有麵前的巨龍給自己帶來這麽強大的震懾。
她麵前伏臥的仿佛不是一條龍，而是一個更加可怕的存在。
巨龍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瞳孔的顏色是這片灰暗天地中唯一的光亮，明明是金黃的瞳孔，卻讓桑瓔莫名感到了恐懼。
“你回來了。”玄鈺垂眸看著自己的兒子，他比記憶裏更高了一些，也更成熟了些。
從前需要他幫忙遮掩的氣息，如今已經可以自主收容起來，要不是這張臉太過熟悉，恐怕玄鈺都要懷疑站在自己麵前的青年，到底是魔龍，還是旁的什麽。
對於江灼雪的到來他似乎並不驚訝和意外，他早知道對方會回來的，也會來見自己。
江灼雪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桑瓔的，他的麵上似乎沒有任何波動，但隻有桑瓔感受到了他情緒的起伏：“是，我來見你最後一麵。白族長說了，你會被一隻囚禁於此，即便是神魔戰場失利，都不會放你出來。”
對於這些玄鈺早就猜到了，所以他沒有半分意外：“真是神奇，他們竟然會對你如此寬和。難道他們忘了，你才是龍族最大的威脅。”
“我不是，我從來都不是。你總是自作聰明，以為所有的一切都能被你掌控，但其實你根本什麽都沒有算準。”
江灼雪仿佛刻意來刺傷玄鈺的一樣，說出的話尤為尖銳刺耳：“你以為你能守住自己的心，但你還是愛上了我母親。你以為我會在你的設計下仇恨龍族，但關鍵時刻我還是選擇了龍族背叛了你。你以為我的回歸能為你帶來自由，但你這輩子都注定離不開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了。”
石柱上的黑龍氣勢陡然一變，桑瓔忍不住擋在了江灼雪麵前，她擔心這個家夥會掙脫開鎖鏈，傷到江灼雪。
“嗬。”玄鈺忽然冷笑一聲，“這是你喜歡的人？人族？真可笑，魔龍也會有愛人嗎？”
“我當然有，我比你擁有的更多。”江灼雪緊跟著回答，“而且我不叫魔龍，我現在有名字了，叫江灼雪。她給我取的。”
江灼雪看向桑瓔，一臉的驕傲自豪，仿佛這個名字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一樣。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見你了，我和桑瓔已經將龍淵劍送歸，我們很快會離開上界。雖然我很不喜歡這樣叫你，但看在當初你總算也照顧過我一段時日的份兒上——再見了，父親。”
言罷，江灼雪很快帶著桑瓔離開了。
兩人走得十分幹脆，而身後就是玄鈺難得激動的嘶吼：“叛徒，你這個黑龍族的叛徒！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今日的選擇！”
他的咆哮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帶桑瓔他們過來的護衛已經眼疾手快地將石柱又給按下去了。
護衛甚至都沒有給玄鈺把話說完的機會。
猜測江灼雪如今的心情恐怕不太好受，所以護衛等他們倆出來後，將暗牢的大門一關就先一步離開了。
獨留桑瓔和江灼雪一步步在後麵慢慢走著。
不知沉默了多久，江灼雪才忽地開了口：“那裏麵關著的，大部分都是黑龍族。當初他們其實並沒有多支持我的父親，但因為他們也沒有幫著龍族，反而在關鍵時刻選擇了投向玄鈺，所以才會被一起關在暗牢裏。”
“我是唯一一個被流放的龍族，但相比起被關在暗牢裏，我倒是很慶幸自己當初被流放了。”
因為這樣，我才會這麽好運，能遇見你。
最後這句話江灼雪沒好意思說出口，他哪怕隻是在心裏想一想，都覺得耳朵在發燙了。
桑瓔沒有回答，隻是默默扣緊了他的手。
兩人慢慢朝著白龍族給他們準備的營帳走去，投下來的月光將他們的身影扯的很長。
……
白瑕沒想到自己還能等到青翼給他道歉的這一天，等青狩少主領著弟弟，態度強硬將人按在他麵前低頭道歉的時候，白瑕甚至以為是自己在做夢。
他的龍角還是沒能收回去，其中一隻角上已經被母親塗上了藥，稍微處理了一下。
青狩的目光在白瑕的龍角上略過，眼皮又是一陣狂跳。
這可是龍角啊！他的蠢弟弟怎麽敢幹出這種事啊！
思及昨日青翼挨揍的時候，跟他說過的那些話，青狩覺得弟弟會養出這種性子跟他多多少少是有些關係的。
於是青狩按頭弟弟道歉的同時，也對白瑕母子倆行了個禮：“對不起，是我沒有教導好弟弟，才給兩位帶來了那麽大的傷害。”
說完，他踹了弟弟一腳。
青翼昨天被哥哥教訓的很慘，連在旁邊營帳養傷的新任青族長都派人前來問了話，還勸了勸大兒子，讓他不要把弟弟打死了。
實在要揍，那就堵著嘴巴揍。這麽大的聲音傳出來實在很影響他休息。
青狩聽完果然照做了，於是青翼在昨天很清楚地意識到了兄長是個怎樣可怕的存在，也理解了為何白念仇少主會這麽討厭他。
如今青翼渾身都是疼的，哥哥剛剛又在他的傷處踹了一腳，疼的他想哭：“對不起，是我錯了，如果你覺得道歉不夠，我也可以讓你在我的角上劃一下。”
白瑕頭一次看見小霸王一樣的青翼露出這麽卑微可憐的模樣，他下意識看了青狩一眼，卻見對方也跟著點了點頭，像是在肯定自己弟弟的說法。
白瑕有些不知所措，他抬頭看向母親，而白母並未多言，隻是道：“這是你自己的事，該你自己去解決。”
因為白瑕天生弱小，白父又早早離世。一個弱小的存在再族群裏是得不到優待的。
龍族慕強的天性決定了白瑕的日子不會好過，原先在白龍族的時候還好，因為白清瓏的存在，他們母子倆也不算艱難。
但如今到了幾族的混居營地後，白瑕因為這雙龍角就開始遭遇各類閑言碎語，以及青翼為首的一群人的欺壓。
白瑕想過反抗，但他的確太弱小了，連反抗的力量都這麽微小。
一直等到了今天，他才終於等來了道歉。
沉默了片刻，白瑕才終於開口：“我不會劃傷你的龍角，因為我知道龍角受了傷會有多疼。但我也不會原諒你，你欺負我的事我會一直記得，等到我成長起來的那一天，我會找你打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