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別征幾欲死
主腦副機需要大量資源進行運算，黑山很“體貼”地送來一艘已被卸載智能中控的舊款星艦，以及，這個“舊款”的意思是，可以上溯到惠帝初期的古董級別。當然，並不是說那時候的星艦比最新的差多少，一定要說差什麽，那就是外觀不如現在的好看，為防禦了火力犧牲了大部分舒適性和人性化設計。相比現在的星艦，娛樂生活設施簡單到可以忽略它們的存在，至於內部裝飾……在昭武和惠帝那一脈相承的實用性為王觀念裏，都是可以犧牲的。
那時的聯邦剛剛改製歸政，稅收吃緊，連惠帝都以“儉樸”為借口，一而再再而三縮減生活上的開支，可見惠帝是為什麽犧牲的。連皇帝都吃不上好飯的時代裏，星艦這樣的戰略列裝，當然要在保持戰鬥力和防禦力的前提下，盡量省錢。
星艦送達時一放出來，所有人都被醜得快暈過去，本來跟著非要一起來“瞻仰”古董的第四師官兵也個個被震住。基本上各戍衛區使用的星艦，哪怕是最新款的，比起商用民用星艦，外觀也更加樸實，內裝同樣相對要簡單一些。但，真沒有誰見過這麽“樸實簡單”的。
張紹周也同樣是一臉“我去，居然這麽醜”的表情，好半天後，他對霍錚說：“既然是你要來的，它歸你了。”
霍錚還好，畢竟他有昭武的記憶，星艦這破德性，他有心理準備，倒不覺得醜，反而有點親切感：“行。”
星艦整體風格很冷硬。線條就像沒經過柔化的高銳度圖片，從裏到外都是金屬本色，一點漆沒噴。紀昀看著很有工業金屬風格，也不覺得多醜，反而看著很符合來自“古地球時代”的她對科幻未來的幻想。冷硬的金屬風格散倒映著星辰時，簡直讓人覺得這像一個靜靜趴著的龐然大獸，隻要一聲令下。這大獸就會再次逞凶橫行。
“其實也不算醜啊。風格很獨特的。”所有人在參觀完被醜暈後，隻剩下紀昀和霍錚在星艦裏流連。
兩人坐在總控的艦橋邊，看著漫天星辰垂落。心中都格外寧靜。霍錚偶爾抬頭看星辰，更多的時候是看著紀昀，少女眼中落滿星辰光輝的樣子，實在可愛動人：“為戰爭服務的星艦。隻要防禦和火力就足夠了，當然。軍費豐厚的情況下，還是應當講究。這樣冷硬的風格，很不利於日常減壓，戰亂越是頻發。對於內部的一係列娛樂生活設施要求就越高。畢竟戰爭勝利或失敗，最後還是要靠人，從古地球時代至今從來沒有改變過。”
“如果銀核中央的他宇宙文明入侵。會有戰爭發生嗎？”
“當然，對待所有的入侵者。最好的問候就是送他們去死。”霍錚不無偏激地答道，說完，又怕少女覺得他太過暴力，“殿下，如果戰爭無法避免，我唯一酏做的就是給殿下將勝利帶回來。”
“嗯，到時候，我可以代表皇室和聯邦給你佩戴勳章。”
“殿下，作為獎勵，隻有勳章是否略顯微薄。”霍錚笑吟吟地看著紀昀顫了一下的眼皮，伸手輕輕碰了一下她正刷刷晃的睫毛，“殿下，你該更有誠意一些啊，畢竟你的騎士為你帶來的是聯邦的勝利。”
“呸，等你能做到的時候再說吧。”紀昀啐一口，站起來扭著小腰下艦，回去睡覺。
黑山除送來星艦外，還送來了一些其他申請下來的武備，並隨附一封手寫紙質書信，信上重點催他們盡快把各種武備的報告做出來。霍錚和張紹周把工作日程又緊了緊，然後馬不停蹄地一天到晚在這裏點炮，在那裏挖坑，忙死忙活一個多月，紀昀他們早已經該開學，見這邊一時半會完成不了，紀昀幹脆也沒回去。
軍校讚成學員在軍中實踐，紀昀隻要升學考試時，成績能過關，她一個學期半個學期地在外都沒什麽關係。不回軍校，紀昀的早操和課程，分別由霍錚監督和衛隊長教導，不時還要抽查，紀昀甚至還不比在學校輕鬆，衛隊長授課比學院還嚴格。一旦紀昀露出“你居然比教官還嚴苛”的意思，衛隊長就會以“你是公主殿下，理應更加出色，這不算嚴苛”來糊紀昀一臉。
“請您集中注意力，不要把心神放在外麵操場上，不管發生什麽事，等下課後您都可以盡情地關注。”衛隊長也有點堵心，天天看著他們的殿下和一個野男人秀恩愛就算了，還要在代替導師的身份時，看著課堂上的學生被壞男人勾去視線，有時候作業布置多了點，這個學生還要反抗，說什麽民主的聯邦早就沒有這樣滅絕人性的家庭作業。
“隻有五分鍾了，說好的四十五分鍾課程隻有前十五分鍾重要，剩下的半小時不是作題就是複習，現在都隻剩五分鍾，難道還有什麽本課重點要講嗎？”紀昀麵對衛隊長時，總是想當個不乖不聽話的麻煩學生，因為她這樣的時候，衛隊長的表情就特別精彩。當然，她的學業可一點沒丟下，從前是為安身立命，現在……好吧，現在也同樣是。
衛隊長對紀昀沒辦法，隻能放紀昀下課，不過，他也一樣很關心發生了什麽事，讓第四師和武備試驗小隊都陷入忙亂之中。結束課程，衛隊長和紀昀一起走出門，捉住一個從他們眼前經過的士兵就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連騎士團的成員都不在這邊？”
“長官，銀沙海核心區出現大量生命波動數據，懷疑是有入侵者越界過來。”士兵在這裏說的越界，是指國界的界，邦界的界，並不是他宇宙和本宇宙的界限。
士兵話還沒說完，紀昀已經跑了，衛隊長跟在後麵喊：“您要跑去哪裏？”
“找霍錚。”不久前，他們才說過戰爭，說等他歸來，給他掛勳章。但紀昀其實並不希望這一幕出現，戰爭的殘酷的本質再經過多少年也不會改變，雖然她知道，她阻止不了戰爭發生，也阻止了不霍錚參與戰爭，履行身為軍人的義務，她卻還是想第一時間找到霍錚，跟他說點什麽。
由於第四師還要留下一部分在神荼星作為後方進行策應支援，張紹周和霍錚、孟廣明也被要求出戰，騎士團由於是皇室供養的，雖然還屬於軍隊編製，但其實帶有私兵性質，第四師並沒有提出要求。不過，騎士團的成員除留下十人照顧紀昀的安全外，主動提出剩下的人加入其中。
雖然杯水車薪，但騎士團成員每一個都是精中選精而來，這樣的人參與戰鬥，每多一個都意味著多一個可能改變戰局的存在，當然是多多益善，少少不拘。星艦已經全部充能完成，並且都攜帶了大量備用能源和食物，等到士兵登艦時，紀昀才找到霍錚。
兩人在那艘冷硬的金屬風格星艦一側碰上，一碰上，霍錚就停下手裏的檢修工作，交待跟著他的機修兵繼續進行清理，他則走近紀昀：“怎麽這時候過來，你不是該在上機械運動學課程嗎？”
“你也要去嗎？”
“是的啊，殿下。”
紀昀看著霍錚，心裏歎口氣，喜歡他愛國的熱血精誠，那麽就不能不接受現在他為國的出征。直到此刻，紀昀才知道，“別征者幾哭欲死”是種什麽樣的滋味，哪怕知道可能隻是出去晃一圈，並不會有什麽意外：“你要好好的。”
“是，殿下，我會毫發無損地歸來，請殿下不必擔憂。”霍錚哪不知道少女在擔心他，所以哪怕少女扯著他袖子，快把袖口上的扣子快扒下來，霍錚也沒撒手，任由她把他的袖子拽得一團皺。
“嗯，你要給我機會獎勵你呀，你不給我機會，我會去獎勵別人的。”紀昀慢慢鬆開手。
“乖，我不會給你去獎勵別人的機會的。”霍錚說完趁人不注意，飛快地親一下紀昀，這一次，不是眉心，不是眼角，不是臉頰，是唇瓣，哪怕隻是輕輕擦過，兩人都激動得渾身顫栗。
“你……你要早點回來。”
“是，我尊敬的殿下。”
語畢，霍錚向紀昀鄭重行禮，然後快步登艦並關上艙門。一扇金屬門，把兩個剛才還你看我我看你，難舍難分的男女徹底分隔開。這一幕，不僅是霍錚紀昀心底顫動，連旁觀的所有人也不由得為他們之間的種種而動容。
“一定要勝利，知道嗎，隻有勝利，才能歸來把榮耀佩戴在你們心愛的姑娘裙上作為裝飾，讓她獲得所有人的羨慕與妒忌！”張紹周這樣叮囑著幾乎要從孟廣明屬下叛變的隊員。
“是，長官。”
所有人登艦升空，很快消失在碧藍的天際，紀昀久久凝望不肯收回視線，除她外，衛隊和其他留守的人員也同樣久久地回憶這一刻。在聯邦已經很多年沒有外敵入侵的時代裏，戰爭所帶來的震撼要遠遠高於他們的預期，此時，他們清楚無比地知道，戰爭不僅僅能帶來榮耀，除榮耀外，還有很多很多。
曾經不清楚，所以渴望榮耀，現在終於清楚，卻寧願永遠也懵懂懂才好。
人類就是這麽矛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