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李文琳現在忙著畫圖紙。
為了把華龍大酒店的整套圖紙畫出來，她以及手下的三四個繪圖員是沒日沒夜的對著電腦趕圖，因為李文林要求高，所以手下的繪圖員通常隻是把畫出的施工圖加成成效果圖，也就是說，大部分畫圖紙的工作仍然由李文琳來完成。
李文琳現在天天加班天晚上十二點，通常她到家的時候，葉小凱已經睡下了，李文琳一般到了家裏，半閉著眼睛洗了澡，挨著床就立馬睡下了。
整整將近十天，和葉小凱幾乎沒有說過什麽話，葉小凱現在沒工作，李文琳早上上班的時候，他還在睡眠中，晚上李文琳回來太晚，他已經睡下，兩個人最多深夜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間，會返身把對方抱住，或者挨得緊一點，那一個時間，會感覺到溫暖。
其它時候，兩個人沒有任何交流，而且他們早就過了熱戀階段，平時沒有事，是不會打電話的，葉小凱有時想打電話給李文琳，表示一下關心，但是又擔心她太忙了，每次看到她回來那麽累極想睡覺的樣子，什麽話到了嘴邊，他也不能說出來了。
有時候葉小凱會她發一條關心的短信，李文琳太忙了，連看短信的時間也沒有，有時很晚才收到，剛想回條短信過去，上頭又通知有事做。
所以李文琳最近和葉小凱基本上雖然天天看得到，但是兩個人在感情上沒有什麽交流。
她不斷的安慰自己，這種沒天沒夜的畫圖的日子不會永遠過下去，隻要把圖紙畫好了，過了廣興的常務副總朱總那一關，那麽，這個單也算基本上拿下來了。
第一批圖紙畫出來的那天，李文琳對著那厚厚一摞的圖紙，打電話給喬振天，告訴他圖紙她畫好了，喬振天笑著說好，安排和朱總見麵。
隻是沒想到，見麵看圖的時候，喬振天又一次很識時務的中途退場了，隻留下李文琳一個單獨麵對著朱傑，李文琳發現喬振天已經不在身邊時很惱火，想他怎麽是這樣一個人。
朱傑笑了笑，把原本正看著的圖紙放在一邊，對她說道：“喬經理很會做人啊，他有事，跟我說了他先走了。”
李文琳也不想多作停留，對朱傑說道：“朱總，圖紙你看看，如果有問題，我照您的意思改，如果沒問題，那麽，接下來我們可以簽合同了。”
她有點性急，而且把“你”改成“您”讓朱傑很不爽，他淡淡笑了笑，看向李文琳，李文琳今天穿著月白色的連衣裙，讓她看起來又清純又成熟，朱傑笑了笑，淡淡道：“你們公司的喬經理很懂事嘛。”
李文琳不吭聲，知道這個朱總又要舊話重提了，自從在他們酒店的毛坯房裏把所有的數據都量完後，這半個月，李文琳一直忙著在畫圖，朱總也沒有打電話找她，她幾乎把這件事差點忘了，隻是如今，重新站在朱傑麵前，她才知道，她沒有忘，這個朱總也沒有忘，人家也在踮記著呢。
“文琳，這半個月的時候你考慮得怎麽樣了，我這個人，不喜歡強迫別人，強扭的瓜不填，做生意也是這樣，要心甘情願才能合作愉快。”
李文琳不吭聲，心裏卻恨恨道，拿著生意來逼別人，這不是強迫是什麽呢。
朱傑卻笑了笑，說道：“你不會以為我會把這事忘了吧，我對你可是一直念念不忘呢。”
朱總站了起來，走到李文琳麵前，李文琳渾身警覺起來，她看向朱總，又匆匆低下頭去。
朱總並沒有動手動腳，他隻是笑了笑，說道：“我沒有看到兔子是不會撒膺的，我知道你還有你們喬經理想得到什麽，我想就是因為你們太想得到了，所以你才會繼續站在這裏吧。”
朱傑把話說得很明白。
李文琳想不明白了，她想了朱太太，她試著說道：“朱總，你太太呢，我怕她知道會對付我。”
朱傑笑了笑，說道：“那你放心，我喜歡你，自然會好好安排。”
看到她問起今後的具體生活，朱傑有些高興，以為她之所以不答應，是因為他是已婚之人，所以對李文琳態度也緩和起來，沒有剛才那樣又是威脅又是強迫的冷漠了。
李文琳慢慢說道：“你太太要是知道了怎麽辦，會不會影響到你。”
朱傑笑了笑，說道：“你真是想得多。”
李文琳對他道：“你和你太太不相愛嗎，據我聽到的，你太太很漂亮啊。比我漂亮多了。”
朱傑笑了笑，說道：“你們是不一樣的美。”
李文琳原本想拿出朱太太，讓這個朱總收斂一點的，沒想到他引發了他的談興，他滔滔不絕，開始和她講述他和她太太的感情，字裏行間，對她太太全是溢美之詞，盡是驕傲。
李文琳就想不明白了，她鼓起勇氣對他道：“朱總，你好像很愛你太太，你不怕傷她的心嗎？”
朱傑揮了揮手，說道：“你操心得真多，管好你自個就行了，我和她在一起久了是親情，與你無關的。沒有你，我照樣會有別的女人。”
李文琳便無計可施，無話可說了。
朱傑卻不放過她，對她道：“文琳，你考慮得怎麽樣了，這樣拖下去，於我是無所謂，於你們可能不利。我要對上麵負責，上麵催下來，到時候我就把這個單交給別人了。”
李文琳無奈，隻得低聲說道：“朱總，我再考慮一下。請給我時間。”
她現在變得圓滑了，知道迂回曲折，因為正麵把業主得罪，沒有半點好處。
朱傑笑笑，很滿意。
李文琳總算鬆了一口氣，看到時間也差不多了，她想回去了，便指了指那些圖紙，對朱傑說道：“朱總，這些圖紙能合格嗎？”
朱總看都沒看，直接給了她，對她道：“不合格。”
李文琳有點氣惱，對他辯駁道：“你根本沒認真看。”
朱傑笑了笑，索性承認，對她道：“我就是沒認真看，你什麽時候答應我了，我自然會認真看，你回去再重新畫一遍吧。”
李文琳無奈，心裏想道，你都沒看，我為什麽要畫？
朱傑卻笑道：“文琳，你回去必須重新畫一遍，因為你們喬經理還有你們上頭問起來，我肯定隻會說你圖紙不合格，要再畫。”
李文琳啞言，心裏叫苦不迭。
她把圖紙收拾好，抱在懷裏一大摞，她低聲道：“那我再修改一下，過一陣子再來給你看。”
朱傑笑了笑，對她道：“要重新畫，我翻著看了的，如果你偷懶應付我，我會知道的，你必須重新畫，這是我的命令，我要看你的誠意。”
他報複她，報複她的應付和虛假。
李文琳無奈，不吭聲的回了公司，回了公司，自然又是重新開始畫，繪圖員王誠誠一千個一萬個不理解，拿著圖紙走到李文琳身邊，對她說道：“文琳姐，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圖紙，為什麽還要重新畫。”
李文琳心知肚明，然而在手下麵前，她也隻能虛偽的說：“每個業主都有他們自己的裝修理念，我們做設計的不可能一開始就理解他們的想法，所以圖紙改來改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王誠誠點點頭，說道：“這麽好的圖紙還不滿意，這業主有沒有審美能力啊。”
李文琳笑笑，對他道：“好了，開始畫圖吧。”
王誠誠立馬說是，李文琳便開始對著電腦，重新開始畫圖，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王誠誠走到她麵前，對她說道：“文琳姐，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李文琳愣了愣，從電腦前抬起頭來，這時候已經淩晨兩點多了，她才想起她沒有給葉小凱打電話，隻得馬上拿出手機，手機上有著葉小凱的電話和短信（為了不被人打攪，她手機調了靜音）上麵還有許多葉小凱的短信，大同小異的“天晚了，什麽時候回來，要不要我去接你。”
短信一共發了十多條，感覺到他的緊張和不安，李文琳想打電話回去，又想到這麽晚了，他肯定睡了，所以隻得改發短信：“我在加班，今天不回去了。”
原以為他睡了，沒想到他回短信過來：“好的。”
李文琳倒是征了一征，本想打電話和他聊兩句的，但是看到王誠誠等在一旁已經等了一陣，他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李文琳無奈，隻得把手機放在一邊，對他道：“什麽事，小王？”
王誠誠看了四周，現在是深夜。除了他和李文琳兩個，還有其它兩個李文琳手下的繪圖員，設計師沒有其它人了，同事雖然經常加班，可是像這樣加到整整一夜的也很少見。
王誠誠心裏安穩了，他輕聲說道：“文琳姐，我拉到一個業主了，我能不能自己負責這個單。”
李文琳倒是吃了一驚，她看他一眼，要知道幾乎沒有繪圖員能夠拉到業主，因為首先一點，他們不是設計師，連個名號都沒有，再說了繪圖員一般沒有設計師帶著不能獨自完成一套圖，再說了，就算他們能完成，有幾個業主能相信的，所以繪圖員一般不可能拉到單。
李文琳看著王誠誠，臉上都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王誠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對李文琳說道：“文琳姐，我從網上找到的業主，我去了一個裝修論壇，我發了帖。”
李文琳點點頭，想著這也是一個辦法，她對他說道：“問題是事情談下來了嗎？”
“談下來了，業主嚷著要和我簽合同了，我想隻要我願意是沒問題的。“
王誠誠說到這份上，倒是讓李文琳很吃了一驚。
她說道：“你的圖紙呢，你給業主畫了圖嗎，平麵圖，施工圖都畫好了嗎？“
王誠誠笑了笑，說道：“畫好了，畫了好幾套，就是前陣子你沒有讓我們做事的時候，我就自己的事做了，結果那個業主很滿意我的設計，他說我基本上是按他的想法來的，他就是想把房子裝修成那個樣子，文琳姐，我們做設計不就是為了讓每個人都住在自己喜歡的房子裏嗎？為業主著想，是我們設計師的基本職責。”
李文琳笑了笑，說道：“那也就是你，沒有人帶你，你也可以獨立完成整套圖紙了。”
她用欣賞的眼光看著王誠誠，王誠誠在她的注視下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他微微紅起了臉。李文琳對他道：“好好努力，你的前程不可限量。”
“真的呀，文琳姐？”
王誠誠欣喜若狂，自己得到李文琳這樣的肯定，真是讓他非常的欣喜，他臉紅紅的，不安的搓著兩隻手，眼裏發出異常的光彩，那樣子，十分的可愛。
李文琳見他那麽激動，倒是擔心自己剛才說了大話，她笑了笑，說道：“那你把你畫的圖給我看看，我再給你評估一下。”
“遵命！”
王誠誠雙腳合並，站在立正姿勢，“啪”的給李文琳行了一個禮，然後滿麵笑容的去拿圖紙了，圖紙很快拿來了，李文琳認真的看完，再次確認自己對他的誇獎沒有過份。
她說道：“我沒有亂誇你，你在設計這一塊的確是有天賦，好好加油吧。”
王誠誠樂開了花，笑著對李文琳說道：“文琳姐為什麽這麽說啊？”
王誠誠對她如此信任，如此不見外，讓李文琳也很感動，這樣的上下級關係，這樣的同事關係，實在是讓人很溫暖，隻可惜，這種關係比較少見，太少見了。
李文琳笑了笑，把他的設計圖紙交給了他，對他道：“一般，繪圖員的時候能夠獨自的出整套圖紙的很少見，你做到了，所以我才那樣誇你。”
王誠誠接過圖紙，心裏激動萬分，李文琳打算繼續畫圖，王誠誠卻沒有走開，好像還有問題要問，李文琳隻能等在那裏。
王誠誠鼓起勇氣對李文琳說道：“文琳姐，你現在是我的師傅，按理說，我拉到的單子應該由你負責，文琳姐，如果你負責這個單子，我會很高興的。”
李文琳笑了笑，想起她現在到處都是工作，廣興的圖紙已經讓她恨不得有分身術了，她笑道：“我不是你的師傅，我不需要，我現在忙著哩。”
王誠誠笑了笑，對她說道：“那文琳姐，我就自個負責了，我明天報到總監那去。”
李文琳點點頭，王誠誠說道：“文琳姐，你真好，我實在太想自己獨自完成一個單了，謝謝你，你真是一個好師傅。”
王誠誠再次提到師傅這個詞，李文琳突然想到了陽天，陽天才是王誠誠的師傅，他以後如果想轉正，陽天要給他考核意見的，陽天的意見很重要，會直接影響到他轉正，李文琳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
她對他道：“小王，我不是你的師傅，陽天才是你的師傅，你一開始是由他負責帶你的，你現在在我手下，隻是我太忙了，公司才把你調過來的，等忙完了這半個月，你還是要回到他身邊去。”
李文琳語重心長，把真相說出來。
王誠誠皺起了眉頭。
李文琳對他道：“你以後如果想留在獅豪，想轉正的話，陽天的考核意見對你很重要。”
“難道你不能給我考核意見嗎？”
王誠誠不服氣。
李文琳笑了笑，在這個時候，王誠誠特別像個孩子，她說道：“嗯，我也會給你意見，但是我的意見沒有陽天的重要，我排在他的後麵，所以——————你明白嗎？”
有些事情不能說得太透，但是她想，王誠誠應該明白了。
果然，王誠誠看了一眼手中的圖紙，對她說道：“可我不想交給他，他畫圖水平還沒我好。別人說他人品不好，拿身體換單，那還是男人嗎？”
李文琳微微皺起眉頭，對他說道：“你好好考慮吧，我隻是告訴你實際情況，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決定，別人最多給你意見。”
她在心裏搖了搖頭，想起新人不服調教，老人難做，到時候陽天暴怒起來，估計還要懷恨到她頭上。
李文琳不想多想，廣興的圖紙重要，她繼續在電腦上頭也不抬的畫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