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張莉莉還是出了事，材料返點拿得太狠，業主找到公司來。

那一天，張莉莉坐在自己的閣子間，心情十分愉快的侍弄著她的盆栽，因為現在和劉太太的那個單早就簽下了合同，而且她的材料返點也拿到了手，如今都交給工程部進行裝修施工了，而她呢，隻要定期去工地看一看，把要裝修的樣子對工程部的經理說清楚就沒有別的事情了，所以說她現在是十分的清閑。

比起部門裏三個月期限馬上要到，卻找不到業主的同事，還有那些找到業主焦頭爛額的忙著畫圖的同事，莉莉幸福太多了。

就在這個時候，劉太太禮突然闖進了他們的設計部，他們夫妻大概在一起太久了，作事的風範都是一樣的。

張莉莉看到劉太太，心裏一驚，然後臉上裝作平靜的，笑著走過去，對她說道：“劉太太，有什麽事情嗎？”

劉太太卻臉一板，鼻子裏哼一聲，對著其它人道：“你們領導呢，我要找你們領導！”

張莉莉心裏一驚，其它人也紛紛像長頸鹿一樣伸長了脖子，從自己的工作間探出頭來。

張莉莉不想事情鬧大，她對她道：“劉太太，你有什麽事跟我說，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工程部的人不聽話，我馬上去找工程部的經理，要不我陪你去一趟工地吧。”

她走上去去，挨著劉太太，想討好業主，沒想到劉太太卻眼睛一瞪，把她的身子一推，怒道：“我跟你說，我還信你，你個騙子，我要找你們領導，領導在哪，在哪？！”

劉太太氣憤填膺，怒火衝天，張莉莉心裏十分害怕，她直覺發生了什麽事，她對業主說道：“劉太太，到底怎麽了，我做錯了什麽事，你跟我說，我改。”

她低聲下氣。

劉太太板臉看她一眼，對她道：“你做的好事，嘴裏說得比唱得還好聽，說我不懂材料這一塊，你要親自帶著我去采購，我還想著這設計師真貼心真敬業，沒想到，你想坑我，你說說，你帶我買的那些東西外麵賣什麽價，你當我像傻子一樣騙呢，我說說，那些材料商給你多少回扣，我一個燈具，你給我介紹要的介是三千，別人那裏我去問了兩千，你高了這麽我啊，你是這樣對付業主的啊，你們公司都是這樣的嗎？”

張莉莉的臉徹底蒼白了，她張惶四顧，想要找到依靠，第一次麵對這種事情六神無主，她不知道如何應付憤怒的業主，不知道如何對付這種局麵。

“劉太太，劉太太——-”

因為不知道說什麽，所以隻能一遍一遍的叫著業主的名字。

劉太太怒火中燒，越來越氣，她指著張莉莉罵道：“想賺錢無可厚非，但是你也太信貪了，我一個燈具你夥同材料商賺我一千，讓我賠盡了本錢，有你這麽做人做事的嗎，我要毀合同，我不裝修了，我有病，我把裝修交給你，交給你們這樣的破公司，我神經病啊。”

張莉莉張口結舌，這時候設計師其它同事也紛紛站起來，但是盡管張莉莉很需要大家的幫助，但是大家集體失語，為什麽，材料返點很正常，幾乎大部分設計師都會這樣幹，大家為了生活嘛，但是你兩千的燈具賣三千給業主，這樣太過份，張莉莉是綹由自取。

這時候總監從辦公室走了出來，後麵緊緊跟著急步走的助理，他走到業主麵前，對她說道：“這位太太，到底什麽事，我是這裏的負責人。”

“好，終於找到你了，我跟你說，我要毀合同，我不給你們裝修了。”

劉太太拉著總監的手，說個沒完，張莉莉呆呆站在那裏，身體搖搖欲墜，總監把業主請到了辦公室。

張莉莉手足冰涼，她恍恍惚惚的，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走回閣子間的，一個人僵僵的等在那裏，沒有人對她寄予同情，因為她太貪了。

張莉莉不知道接下來等待的是什麽，劉太太的憤怒聲音很大，聲音從總監的辦公室裏傳出來：“我要毀合同，什麽，不能，有法律效應，那行，我請律師，我要讓你們看看，到底是你們錯了，不是我錯了，我有病啊，我交給你們這樣的黑心公司。”

劉太太是潑婦，在總監辦公室罵聲震天。

到最後，劉太太順利解除了合同，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隨即，張莉莉被總監叫進了辦公室，總監一張臉都是憤怒，他板臉坐在那裏，張莉莉低著頭走進來，總監也沒有請她坐，兩個人在難堪的沉默中。

張莉莉渾身都抖起來，一切都完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莉莉感覺等待的時間很長，總監終於開口了，“莉莉，對這件事你有什麽話說？”

張莉莉不知道從何說起，她隻能選擇低頭沉默。

總監對她道：“三個月期限也快到了，我也不想現在叫你走，你自己考慮吧，這種事大家心知肚明，但你做得太過了。”

眼睛裏浮現出淚花，張莉莉拚命深呼吸，讓自己不要流眼淚，當著上頭的麵流眼淚是一件很丟人沒沒格的事情。

她點頭，說道：“是，謝謝總監。”

總監繼續對她道：“你下去吧，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到手的單飛走了損失是你的，公司也不多你一個少你一個小單。”

張莉莉低聲說聲是，低著頭走了出來，剛走出總監的辦公室，隻感覺“刷”的一聲，設計部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她身上來，原本想離開總監，她可以找一個地方痛痛快快哭一場，沒想到，還是不能夠，在人前，特別是同事麵前，她怎麽能夠哭出來。

張莉莉挺直了腰，抬起了頭，裝作沒事人一樣，麵色平靜的回到自己的閣子間。

那些視線仍然沒有從她身上移走，關注她的同時，大家也在議論紛紛“上頭為什麽沒開除她。”“開不開除已經差不多了，三個月馬上要到時間了，她這樣不是自然死活嗎？”“是呀，是呀，太貪心了。”

張莉莉拚命的堅持著，裝作沒事人一樣繼續忙活著，看著電腦上打開的圖紙，她想著再這樣下去有什麽意義，看著那一摞沒有打完的業主清單，她想著還用得著再給業主打電話嗎，離三個月隻有十天不到的時間了，她到手的合同又飛了，簽定的單業主又改了，原因都是她自找的。

如今想起馬暢當日的提點，隻覺他太對了，隻怪她當時利欲熏心，被錢迷了眼睛，才糊裏糊塗的，不計較一切的，被材料商耍了。

張莉莉正在那裏胡思亂想間，手機響了起來，她征征的拿出來一看，見是材料商打來的電話。

張莉莉就像觸電了一樣，立馬把手機丟了。

那手機仍然在響著，她麻利的把它調成了震動，這樣同事就聽不到了，隻是接下來，手機不停的震動著，短信一條一條進來，她木著臉打開短信來讀“張設計師怎麽回事，業主來退貨了，你快來，怎麽回事？”

張莉莉哭笑不得，她還有做什麽，估計這到手的灰色收入又要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