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張莉莉整整一晚上沒合眼。

她先是在設計部坐到晚上關門,任著其它幾個剛畢業的繪圖員偷偷看著她,最後實在呆不下去了,才拿起手袋走出公司。

想著回去也是一個人呆在出租屋裏,晚上肯定睡不著,她的心情實在太難受了,很想找一個同樣可憐的人吐吐苦水,自然的想到馬暢,她便拿出手機,站在街上給馬暢打電話。

其實張莉莉和馬暢交情也是不深,雖然她長得不是很漂亮,但是在廣州那種地方,張莉莉也算得上一個美女一個,平時追的男人不少,馬暢雖然業績不錯,在公司也隻是一個和她平起平坐的設計師,長得也不夠陽光帥氣,個頭不高,黑黑壯壯的,再加上兩個人都是簽單率很高的設計師,每個月兩個人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輪流著爭第一,有時候也是競爭性質的,張莉莉搶單很厲害,有些人也搶單,但是好歹兔子不吃窩邊草,但張莉莉是連窩邊草都要吃的,自己一個部門的單也要搶,她的性格和為人在整一個部門也是出奇的不好,馬暢的單自然也是搶過的,兩個人平時的交情實在是一般,僅僅維持在上班見了麵打個招呼的份上,下了班,出了公司,有時候見了麵也裝作不認識的樣子,根本沒有私交。

獅豪是規模很大的家裝公司,不是那種隻有一個設計師的小公司,也不是那種所有設計師圍著一個資深設計師(一個單他一個人可以從頭到尾搞定的人)轉的大公司。

他們公司光設計師就有二十多上,平自各自做單,有時候搶單搶得很激烈,同事關係淡漠,大家圍持著表麵的和氣已經算是最好狀態了。

說到私交,現在算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張莉莉得到馬暢出局後,她兔死狐悲,關心自己的命運所以大半夜去找馬暢,這是第二次。

這一次不是兔死狐悲,而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了。

張莉莉撥通馬暢的電話,她也知道她對馬暢根本沒意思,她怎麽可能對他有意思,她隻是需要一個人訴訴心事,抱抱不平。

馬暢很快接了電話,在電話裏笑道:“莉莉啊,找我什麽事?”

張莉莉看了看廣州的夜市,對他道:“有空嗎?”

想著雖然自個此時此刻很需要朋友,可是如果人家很忙的話,也不方便打攪,平時關係那麽冷淡,現在對著他吐心事,未免進展太快,估計會嚇到人家的。

沒想到,馬暢在那邊很快就回複了:“我有空啊,在家裏正無聊呢。”

張莉莉聽到這句話心裏輕鬆起來,她笑了笑,說道:“那請你出來吃宵夜好不好?”

馬暢笑道:“好啊。”

兩個人當下就約了時間地點,不到一會,馬暢就過來了,在一個路邊攤坐下,張莉莉點了菜,又要了啤酒。

馬暢看她點了那麽多啤酒,笑了笑,對她道:“女孩子家,不要喝酒吧。”

張莉莉笑了笑,說道:“你不是說笑話吧,我又不是不會喝。”

馬暢道:“你不怕喝醉了我占你便宜啊?”

張莉莉聽到這話,倒覺得馬暢有幾分可愛,她叫服務生開了啤酒,給他斟上,自己也倒滿了酒杯,緩緩道:“我十九歲的時候,那時候剛進社會,我還真的是不會喝酒,現在快二十九了,十年曆練,現在啊,沒個男人能把我灌醉,我酒量大著呢,千杯不倒,嘿嘿。”

張莉莉笑著說的,說到後來,自己卻感覺有點心酸,馬暢也感覺到了,他看了一眼張莉莉,覺得此時此刻的張莉莉和他以前認識的那個趾高氣揚的張莉莉有幾分不一樣,再想了想,她今天請他吃宵夜做什麽,她從來沒有請他出來過,真是奇怪啊。

張莉莉舉起酒杯,對馬暢舉了舉,笑道:“來,幹杯。”

馬暢隻得拿起酒杯,和她碰了碰,他剛把酒杯放到嘴邊,張莉莉已經一飲而下,一杯酒已經喝幹了。

馬暢看她這樣喝下去,肯定會醉的,他拿過她那邊的酒瓶,笑著對她道:“你不會真的要喝醉吧。我可不是什麽柳下惠,有便宜我肯定會占的,據說那個柳下惠之所以坐懷不亂,也是因為他**。”

張莉莉看他一眼,他那麽細心體貼,想起之前他拍馬屁的樣子,在請業主吃飯的時候,不過不是這樣拿過酒瓶,而是恭敬的站起來,雙手拿著酒瓶,畢恭畢敬的給業主或者領導倒酒,倒酒的時候,點頭哈腰,低聲下氣,臉上笑容滿麵,讓人感覺他像一個仆人一樣,對著二十歲出頭的業主,他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也能麵不改色的自稱小馬,張莉莉有一次親眼看到他給業主倒茶,那茶水很燙人,他就站在那裏,笑吟吟的看著業主,直到雙手捧著的那個茶杯不再燙手了,才畢恭畢敬的遞到業主麵前,對業主主諂媚的說道:“茶不燙了,您是慢喝。”張莉莉想到他種種拍馬屁的語言和行動,不由笑起來,想起馬暢今天對她倒是蠻正常的,不過也有一點,就是他習慣性的滿麵笑容,習慣性的點頭哈腰,這也是她平時最看不慣他的地方,張莉莉笑了笑,搖了搖手,說道:“沒事,沒事,你放心吧,到時你醉了我都不會醉。”

馬暢也笑了笑,說道:“這個你也放心,我酒量也是練出來的,好得很。”馬暢說完這句話,體貼的站起來,給張莉莉倒滿酒,張莉莉故意仔細瞅他一眼,發現他不知不覺有一點討好的樣子了,就像她是業主一樣,此時此刻,馬暢臉上帶著笑容,身體鞠躬將近九十度,眼神關注的盯著酒杯,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酒倒灑了一樣。

張莉莉笑了笑,站起來,拿過他手裏的酒杯,對他道:“馬暢,你沒必要這樣,我是你的同事,我甚至比你來公司晚了幾年,我今天心情不好,把你當朋友待的,你不要這樣。這樣太累了,是不是?”

馬暢征了征,剛開始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後來明白了,不由微微有點難堪,想著剛才難道他做得有點過份,還是因為多年在酒場上奉承業主,已經不知不覺形成了討好任何人的習慣,他低下頭來,看了看自己攤在那裏雙手,很想伸過手去摸摸臉上,是不是掛著招牌式的笑容。

不過看著張莉莉心事重重的已經重新坐了下來,他隻得抑止那種衝動,也跟著慢慢坐了下來,心裏很是不安,如果張莉莉認為他是一個隻知拍馬屁的人,無論如何,他不想的。

馬暢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張莉莉又繼續倒滿了酒,說道:“那還說什麽,喝吧。”

馬暢點點頭,又看了張莉莉一眼,見她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眼神卻極其的憔悴,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他體貼說道:“莉莉,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張莉莉倒征了一征,原先還以為馬暢這個人隻會厚著臉皮拍人馬屁呢,第一次發現他是一個這麽細心的人。其實她不知道,細心是做為馬屁精的一個必備條件,否則如果粗心大意的話,馬屁就會拍到馬腿上,吃力不討好。

她對他的感觀一時間也好了許多,以前總覺得他除了一張嘴好像什麽也沒有了,今天多發現了他另外一個長處,未免有過於新奇之感。

馬暢猜道:“因為廣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