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凰嫁到
鳳無霜對待朋友一向坦誠，想到什麽便問了，紅舞聞言後卻陡然陷入了沉默，低著頭，伸手按在自己小腹上一言不發，額前微帶弧度的劉海垂落下來，遮住了她的麵容，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鳳無霜突然伸出手，握住她放在“桌麵”上不斷蜷縮摩擦的手。
紅舞一驚，詫異的抬起頭，眼神中有不解，更多的卻是一種來不及隱藏的、有些狼狽的慌亂。
然後，她本能的想要別開腦袋，避免與鳳無霜的直視。
鳳無霜不知道她在怕什麽，卻隻當做沒看見她外泄的情緒，握了握她的手，隨後又慢慢放開，清聲溫軟的道：“紅舞，我問這些並非是想刺探你的隱私，我隻是想多了解一點你的事情，畢竟我們是朋友，我不會對你有任何危險，因此有什麽事，你也沒必要瞞著我。不過，如果實在不方便的話，你也可以直說，我不會勉強你。”
紅舞將撇開的頭重新轉回來，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桌”對麵的女孩子眼神明亮，嘴角的笑容是難得的溫和，陽光穿過雲層細細碎碎的灑落在她臉上，更顯得肌膚久違陽光的蒼白，不需貼近便可以看到她脖頸上青色的筋脈。她眼裏的光像是絞碎的金芒，星星點點，灼人心扉。
這樣含笑靜美的鳳無霜，讓人絲毫無法將她與多汨羅森林初見時青疤恐怖的陰森模樣聯係到一起，紅舞怔怔的看了許久，終是發出一聲意喻不明的輕笑，緩緩搖了搖頭，她歎道：“罷了，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也沒什麽說不得的。”
“我叛出種族、離開龍族隱世之地是因為，族裏的長老想要我孩子的命。”她的手指驟然縮緊，眉目淩厲間幾乎要發出尖利的煞氣，“我辛苦懷上的孩子，任何人都別想傷害他！”
鳳無霜並不為她的煞氣所動，冷靜的繼續問道：“但你剛剛才說，子嗣問題是龍族的第一大痛腳，如果龍族真的如傳說中那般難以孕育子嗣，他們為什麽要殺你的孩子？”
紅舞倏然抬起頭來，眼神犀利的望著鳳無霜，眼底幾乎有殺氣迸溢。
這樣的眼神讓一直坐在“桌”邊偽裝空氣沉默不語的炎雙眼一眯，周身陡然暴起一種氣勢，生生將紅舞的戾氣給壓製了下去。
紅舞身子一顫，像是突然被針紮了一下的氣球，眼裏的戾氣瞬間消失的一幹二淨。
鳳無霜不動聲色的扯了扯炎，微微搖搖頭。
炎頓了頓，這才緩緩回收了一身的氣場，但那雙烈火般紅眸卻眨也不眨的盯著紅舞，一瞬都不挪開。
紅舞頓了頓，才慢慢開口道：“抱歉，我不是……”
鳳無霜打斷她的話。“沒關係，我明白你的心情。”
紅舞歉然的看了她一眼，這才緩緩的回答了她的話——“因為……我的孩子，在他們眼裏是不該存在的，是一個錯誤的生命……”
——這是世上任何一個母親都無法容忍的侮辱。
鳳無霜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能理解這話的意思，什麽叫“一個錯誤的生命”？生命這樣珍貴的賜予居然還有正確和錯誤之分？這什麽邏輯啊？
她正準備說話，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望著紅舞的眼神甚至有些難以言喻的古怪。
紅舞素來敏銳，自然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她眼神的變化，有些疑惑的問道：“怎麽了？”
“……”鳳無霜抿唇沉默了一會，這才斟酌著字眼小心翼翼的問道，“紅舞，你是否可以告訴我，你孩子的父親……是誰？”
她萬萬沒沒想到這句話的引起的反應會這麽大，紅舞幾乎是在瞬間從“座椅”上彈跳而起，臉上的表情幾乎是在本能之下瞬間變得警惕而蒼白，雙目犀利的盯著鳳無霜，嘴唇甚至有些抖動，半晌沒有說話。
鳳無霜和炎都嚇了一跳，好半晌之後，鳳無霜才慢慢從“座椅”上站起來，輕聲道：“你的夫君……是不是……”
“閉嘴！”紅舞陡然一聲厲喝，打斷了鳳無霜的話。她的眼神尖利，幾乎有一種不顧一切的瘋狂情緒，“不準你說他任何的壞話！”
“紅舞！”炎也跟著站起來，眼神之陰冷犀利，絲毫不在她之下，“注意你現在的身份！”
鳳無霜伸手攔住炎，眼睛仍然盯著紅舞不放，口中道：“我並沒有想要說他的壞話，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我隻是心中有個很離譜的猜想，想要找你驗證而已。”
紅舞的眼神鬆了鬆，望著她不說話。
鳳無霜明白她的意思，緊接著便道：“我想問你，你孩子的父親，是不是一條很龐大的黑龍？”
紅舞的眼神驟然亮了起來，又在轉瞬間熄滅下去，有機警的情緒晃動在她眼中，她一字一頓的問道：“你……怎麽會知道？”
鳳無霜盯了她好半晌，才緩緩道：“如果我說，我見過他，你信嗎？”
紅舞瞬間倒抽了一口冷氣，斬釘截鐵的道：“不信！”
鳳無霜眼皮都沒眨一下。“為什麽？”
“因為他所在的地方沒有人能找得到……”紅舞幾乎是脫口而出了這句話，話音未落之際，她的臉色陡然變得慘白，幾乎用一種淩遲般的目光狠狠的盯著鳳無霜，“你在套我的話的！”
“很抱歉，我並非有意。”鳳無霜淡淡的道，“但我也說了，我是你的朋友，我不會對你有什麽危險性，所以，你沒必要這麽防備著我，難道說你根本沒把我當朋友嗎？”
“我……”素來伶牙俐齒的紅舞被她說的有些啞口無言，其實她何嚐不知道鳳無霜並不會對自己造成什麽危險，隻是這樣的警惕，在背叛種族之後幾乎已經成了習慣。
她隻是想保護自己，還有腹中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並無意和任何人為敵。
鳳無霜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很能理解紅舞現在的心情。
——就像一個身懷絕世珍寶的人，因為手中的寶貝太珍貴太難得，所以他處心積慮的想要守護它，極度的擔心會失去，所以才會本能的對周圍的一切豎起尖利的刺。
“好了，這個話題我們日後再說，話題扯得太遠了，你還是先告訴我雌龍生產時會有哪些危險容易導致死亡吧，我也好為你的生產做準備了。”鳳無霜突然笑著將話題一轉，重新坐下來，如此說道。
紅舞眼神複雜的盯了他許久，才慢慢落座下來，眼神雖還有些殘留的恐慌和疑慮，但到底是平靜下來了。
鳳無霜微笑著看著她，盡力安撫這個豎起全身尖刺來保護孩子的母親。
炎冷哼了一聲，坐下來兩眼一閉，實在是懶得瞧這兩個麻煩的女人了。
頓了一會，紅舞才開口道：“龍族的生產，一共有四種危險。“
鳳無霜豎起耳朵，仔細聽她的話。
“第一，是母龍在懷孕期間，容易因為各種問題而流產；第二，是生產最初，母龍難以擴開子宮，容易導致小龍在體內窒息死亡；第三，是小龍剛剛誕生之初，天雷降懲，母龍因為生產體乏而難以護其周全，導致死亡；第四，是平安渡過天雷的小龍在五十年內因為虛弱而死亡。”
一段話，一連三四個“死亡”字眼，讓紅舞說話的氣息不穩，手指幾乎有些難以遏製的發顫。
鳳無霜皺著眉頭聽完了，這才有些無奈的搖頭道：“難怪龍族的子嗣這麽難存活。”
紅舞抿著唇不說話，炎卻微微睜開了眼睛，晶瑩如瑪瑙般的湛紅眼珠裏，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光芒閃過。
鳳無霜並未察覺炎的異常，接著變道：“不過，這第一關倒是不難，隻要你撐過最後剩下的十幾天就沒問題了。”
紅舞這才微微點頭，嘴角露出一絲感激的笑容，“謝謝你了。”
鳳無霜納悶了。“你謝我做什麽？”
紅舞掃了一眼周圍的景色，淡淡道：“逍遙界是個很美的地方。”
鳳無霜恍然，也隨之一笑，接著道：“至於這第二點……呃，這個問題我得好好想想怎麽解決才行，我雖然沒生過孩子，但也聽說過不少人類因為母親體質特殊而導致子宮難以擴開的案例。然後是那第三點，說到這個，紅舞，天雷是什麽東西？為什麽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紅舞還未來得及說話，炎倒是慢條斯理的插嘴道：“天雷就是天雷，字麵意思而已。”
鳳無霜嘴角一抽。“我是問，為什麽會有這種天雷！”
“那就把話說清楚嘛。”炎撇撇嘴，清了清喉嚨，繼續道，“魔獸種族中有一種傳統，一旦是超越了某種級別的魔獸誕生，便會有天地規則降下天雷，通過者即為生、未能通過者橫屍當場，這在魔獸中並不是什麽秘密。別說是龍族，在上古年代，鳳凰、麒麟、光明白虎、九爪玄龜等等一係列高級別魔獸出生時都會有天雷落下。說白了，這就是一個優勝劣汰的過程。不過……”
他說到這裏突然頓住，眼神若有所思的落在紅舞身上。
紅舞被他的眼神盯得微微一顫，忍不住低下頭，抿唇不語。
鳳無霜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兩者之間的反應，忍不住心頭好奇，催促問道：“不過什麽？”
炎這才回過神來，不過眼神仍然徘徊在紅舞身上，口中慢慢道：“不過天雷也不是任何魔獸出生都會降下的。隨著時間的發展，各個種族的魔獸因為各種原因導致體內的血脈越來越不純粹，達到天雷降懲級別的魔獸越來越少，比如鳳凰一脈，已經有數千萬年沒有一頭魔獸出生時有天雷降懲了，所以這一項規矩才不被幻師所知。”
鳳無霜瞬間明白了炎的意思——如果天雷降懲已經是如此稀罕的事情，紅舞本不該為此擔憂，但現在……
如果她需要擔心與這一點，那就隻有一個解釋——她可以確定她腹中的孩子，一出生便會達到有天雷降懲的級別！
魔獸的力量強弱重點取決於他們的血脈繼承純粹度有多少，這就相當於人的天賦與生俱來高低不等一樣。而魔獸的血脈是否純粹，這又要取決於他們父母的血脈傳承如何。
紅舞是赤煉飛龍，屬於龍族中血脈純粹度較高的一個的分係，雖然因為懷孕她極少出手，但光是看前幾年她還在外界時，要一邊躲避種族的尋找、一邊躲避其他人類或魔獸的窺探，沒有任何幫助還能保住腹中龍子的安康便能知道她的心思之細膩、手段之高超。
在紅舞的血脈傳承達到要求的前提下，她能如此斬釘截鐵的保證她腹中孩子一定有高等的級別，這便說明了一個明擺著的情況——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親，定是一名不弱於她的龍族強者。
隻有兩個強者生下的孩子，才一定會有強悍的血脈。
——又和鳳無霜在多汨羅森林內部山穀中所見到的黑龍相符合了。
紅舞低著頭，一門心思撫摸自己的腹部，根本就不回應炎的話。鳳無霜沉吟了一聲，最終還是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轉而繼續問炎道：“那既然如此，你應該也知道該如何避開這種天雷了？”
紅舞瞬間抬起頭來，目光殷切的望著他。
炎很沒形象的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的道：“你以為天雷降懲是什麽？說避開就能避開嗎？這東西隻能把危險性降到最低，根本沒可能完全避開來。”
紅舞眼裏的光黯了黯，鳳無霜倒是毫不氣壘，繼續問道：“能把危險降低也不錯啊，你說說，要怎麽做才能降低危險。”
炎瞥了一眼紅舞，“有兩種辦法可以降低天雷的傷害。”
“第一，支起強力防護罩——這個防護罩必須要有能抵抗住超神者的力量。”
“第二，孩子出生時若母親能力不夠，還可以由父親補足，若父親也不夠，也可由同族中的高等級魔獸幫忙，這一點的成功率很高，不過現在的問題是……”
炎嗤笑一聲，眼神嘲諷，“龍族隱世，你要去哪再找一頭龍來幫她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