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凰嫁到
鳳洛回過頭來,皺著眉頭頓了一會,似乎在組織語言,之後方才道:“事情發生在四天前的下午,我正在和綰……和長公主討論一些事情,婁月和皇上待在書房裏,突然間地動山搖,京城城牆被幻師的攻擊轟塌了半邊,我和長公主匆忙趕出去,就見天空上突然飛來三個人影……”
“等一下!”鳳無霜驟然打斷他,“三個人?什麽模樣的三個人?”
“是三個男人。”鳳洛皺眉回憶著道,“年歲都在三十往上四十往下,其中兩人穿著灰色的長袍,另一個人則穿了一身金袍,容貌倒是沒什麽特別的,但是……”
他的瞳孔驟然一縮,手指下意識的攥起,指骨突兀。“他們都是神階!”
“神階?”鳳無霜手指一緊,語速不自覺的加快,“你確定你沒有看錯?!”
“絕對沒有!”鳳洛斬釘截鐵的道,“他們一過來就叫囂著要你滾出來,我們謊稱不認識你,但他們不相信,像是含怒而來一般,二話不說就出手把皇宮砸得一塌糊塗,我們無人可以抵擋神階,隻好由著他們去。砸了半邊皇宮後他們見你還沒出現,才肯相信你真的不在這裏,便放出話三天之後再來,隨後便揚長而去。我好歹也是個幻師,他們打砸皇宮時所用的幻力的是紫色的,這是神階才有的力量顏色!”
“他們是來找我的……我什麽時候惹上……”鳳無霜的話還沒說完,眉頭突然皺出了深深的川字。
穿著灰色長袍的中年男子,兩個人、神階……
她似突然想起來什麽,猛地一下站起來,手指下意識用力,喀嚓一聲,堅硬的白玉杯生生在她手上捏得粉碎,尖利的碎片割傷她的手,血液滴滴答答的落下來,落在檀木桌麵上,殷紅奪目,她自己卻渾然不覺。
她的臉上閃過驚愕、恍然、憤怒、仇恨、懊惱等等多種情緒,速度快得讓人目不暇接,鳳洛等人錯愕的看著她,滿頭霧水。
鳳無霜的呼吸突然變得粗壯,牙關在口腔裏咬的嘎嘣直響,左右來回走了兩步,突然狠狠一拳砸在麵前的桌麵上!
砰的一聲巨響,厚實的檀木桌子猛地一顫,她掌心攥著的玉杯碎片劃破肌膚血花四濺,她卻好似完全感覺不到疼一樣,一味的死死攥著,手背和額角的青筋劇烈跳動,雙目怒睜,連五官都變得猙獰扭曲起來。
“是他們!竟然是他們!該死的!該死的!!”
鳳無霜壓抑的吼聲埋葬了太多的情緒,她猛地抬起手,一拳接著一拳的砸在桌麵上,像是泄憤一樣,那拳頭的力道一下比一下狠辣,直砸的她自己的手背手心血肉模糊,木桌整個被砸凹了下去,飛舞的血花差點濺到判官臉上。
在場的三人駭然色變,下意識的站立起來,驚慌無措的看著突然情緒失控的鳳無霜,不知緣由亦不知該如何是好。
“三妹!”還是鳳洛最先反應過來,見鳳無霜自殘般的舉動,猛地伸長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冰雕般的臉上破天荒的露出氣急敗壞的表情,怒吼道,“你瘋了!這手不是你自己的嗎?!”
鳳無霜被他抓著手腕,起先還掙紮了幾下,但鳳洛抓得極緊,她掙脫不開,整個人突然伏下去,將臉埋在另一隻手臂中,全身因為壓抑的情緒而發顫,咯吱咯吱的咬牙聲聽得人毛骨悚然。
紅桑和判官滿頭霧水的麵麵相覷,鳳洛看著她血肉模糊的右手,眉頭皺的差點沒連成一條線,索性走過來用力扳開她的手指,破碎的玉片被血的鮮紅奪目,從掌心中落下來,露出手心裏皮肉翻卷的大條傷口,溫熱的血順著姿勢落下去,嫩肉翻紅,稍稍一動幾可看見內部骨頭深深的白。
鳳洛原本氣急敗壞的臉在看到這樣慘不忍睹的傷口後,頓時變得惱怒又無奈,“你這家夥……要自虐要找個沒人的地方啊!”
鳳無霜埋首不語,全身緊繃的像一根僵硬的鐵,唯有放在桌麵上的左手,指甲深深的掐入木桌的表層,青筋暴跳,一如她心頭幾可衝天的怒火和自責。
見此情況,鳳洛就算再說是什麽也說不出來了,隻好歎了口氣,認命的撕了衣袍給她纏傷口止血。
鳳無霜猛地抬起頭來,正對著她的紅桑嚇了一跳,整個人猛地往後退,差點沒被身後的椅子絆倒在地。
但見鳳無霜的麵容扭曲,往日一般或含笑或嗔怒的眼睛猩紅充血,眼珠子劇烈凸起,額頭青筋暴跳,臉上的肌肉更是如虯龍一般怒拱,將原本精致脫俗的五官完全扭曲變形,乍一看上去,生生宛若厲鬼一般。難怪紅桑會被嚇的臉色慘白。
鳳無霜根本不在意現在的自己是什麽模樣,她隻覺得心頭如水火交融,滾燙和冰寒交錯,幾乎要把她逼瘋了去。
穿灰色長袍的中年男人,神階高手,在她惹下的敵人中,有幾個達到了這樣的條件!?
除了在幽冥空間裏偷襲她、後又在炎手中逃走的那兩個從第一立麵上下來的男人外,還能有誰?!
是她的錯……竟然是她惹下的麻煩,是她害得婁月落到了這種地步……
她居然還有臉去責備蘇綰綰姐弟??
真是可笑!
鳳無霜似哭非笑的麵容形態癲狂,猛地一把甩開鳳洛的手,整個人無意識的往後倒退了兩步,後腰重重的撞在旁邊的茶幾上,茶幾後方的裝飾櫃猛地一晃,帶動上方放著的琺琅裝飾瓷瓶搖動踉蹌,猛地砸落下去!
“三妹!”風落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般伸手扯了她一把,鳳無霜身子一晃,偌大的瓷瓶瞬間落下,重重的砸在她來不及躲避的肩膀上,砰的一聲,碎了個幹幹淨淨。
那碎片飛起,劃過她頸部**的肌膚,嗤啦一聲便是長長的傷口,鮮血迅速滲出,染紅了她細白的脖頸。
鳳洛大驚失色,立刻上前來要捂住她滲血的傷口,卻被鳳無霜一把推開,“別碰我!”
鳳洛被推的一個踉蹌,險些撞到木桌上,還好判官反應快,及時扶住了他的肩膀。
“無霜……”鳳洛顧不上站穩,表情震驚的看著全然失態的她,聲音不自覺的拔高起來,“你到底怎麽了?有什麽時候不能好好說的?!”
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
鳳無霜僵了僵,喉嚨一動,突然發出鬼哭一般的笑聲。
她要怎麽說?
告訴他們金國變成這樣全是她惹下的麻煩?告訴他婁月的半死不活全是她種下的惡果?虧她還義正言辭的怨憤蘇綰綰姐弟沒有照顧好婁月!
她怎麽說得出口?她怎麽說得出口!
她一輩子不畏生也不畏死,但生平最恨最怕的事就是因為自己牽連到別人,不為什麽善良不善良,隻為自己心裏過不過得去。
前世為了避免這一點,她不敢談戀愛、不敢和尋常人交朋友、不敢過正常的生活,千防萬防、寧願孤立也不敢融入社會。
為了什麽?為了黑道上那些除了吸引仇恨毫無用處的虛名?為了那些怎麽用也用不完的雇傭金?
如果有選擇,誰願意做一隻藏在黑暗中的吸血鬼?
為什麽……還是弄成了這個樣子?
……
鳳無霜深深的吸了口氣,呼吸在耳畔發出瑟瑟的抖音,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冷如鋼鐵,滲出刀芒一般的森然。
“夜祗,帝梟,舞浪,你們給我出來!”
屋內驟然白光一閃,目前身處逍遙界的兩人一獸瞬間被挪出,憑空出現在房間內。
因為措手不及的關係,舞浪一個沒站穩,濕漉漉的魚尾差點滑了個跤,一張俊美的小臉頓時黑得堪比鍋炭,一邊抬頭一邊習慣性的咆哮道:“該死的鳳無霜,你又……”
話未說完,他猛地看見鳳無霜抬起頭,麵容猙獰而雙目猩紅,喉嚨瞬間卡滯,眼睛大睜,說不出話來了。
夜祗和帝梟同樣被鳳無霜的模樣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鳳無霜突然大跨步上前,箭步衝到帝梟身邊,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狠狠的拖到麵前,一字一頓咬牙咯吱的低吼道:“那些灰衣的家夥的是什麽人?!告訴我!”
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和怒火嚇懵了在場的人,他們何曾見過這般模樣的鳳無霜?別說是判官等人,就連夜祗和舞浪都愣在了原地,呆呆的看著她猙獰扭曲的臉,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說話啊!我問你那些家夥是什麽人!”鳳無霜的耐心在這種時候差到了極點,帝梟錯愕中來不及反應,她更加用力的勒緊衣襟,失控的咆哮大吼。
蠻橫的力道扯著衣襟箍住了帝梟的喉嚨,讓他幾乎喘不過來,一張臉瞬間漲的通紅。夜祗這才反應過來,根本來不及多想,趕緊伸手攔住她,卻不小心看到她血肉模糊的手掌手背和脖頸,眼瞳頓時內縮,針芒一般尖利。
“無霜,放開帝梟!”他想扳開她的手,卻看著那些鮮血刺眼無比,隻好伸手抓住的她的手臂,想要將她和帝梟分開。
但是鳳無霜抓的極緊,一時間以夜祗的力氣居然完全扯不開,他眉頭頓皺,看著周圍幾人呆滯的臉,沒好氣的怒吼道:“你們傻了?還不過來幫忙!”
鳳洛判官等人這才反應過來,慌忙一哄而上,試圖將情緒失控的鳳無霜和和倒黴的帝梟分開來。
鳳無霜猛地遭受強大外力幹擾,赤紅的眼睛裏登時有狠戾的光芒閃爍,這樣的眼神襯著她扭曲似厲鬼般的臉,像極了一頭暴戾的野獸,狂躁而無法控製。
夜祗心頭一顫,不詳的念頭如火燒一般燃起,見扯不開她的手索性一把抱住她,附耳急切而溫柔的安撫道:“丫頭,是我啊,我是夜祗,你醒醒!有什麽事我們慢慢說,別著急我們都在這,丫頭……”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柔情攻勢起了效果,鳳無霜的胸口劇烈起伏的兩下,眼裏的狠光漸漸消退下去,鳳洛幾人聯手扳開她的五指,總算將差點窒息憋死的帝梟給救了出來。
“咳咳咳……咳咳……”?帝梟一掙開她的手,立刻捂住喉嚨劇烈的咳嗽,一張臉漲得赤色發紫,眼珠凸起,形態極為可怖。
鳳洛歉意的替他拍背順氣,但其他人的目光則紛紛黏在鳳無霜身上。
她什麽都沒說,也沒人知道她怎麽就突然變得這麽暴戾,夜祗用力的擁著她,聽到她的喘息聲聲急切在耳畔,一顆心都差點揪了起來,動作越發溫柔,小心翼翼,如珠如寶。
因為拖著魚尾而不好行動的舞浪,臉色從最初的驚愕慢慢沉澱下來,看著從未露出如此模樣的鳳無霜,一張臉漸漸變得嚴肅,二話不說再次化了雙腿,大步走上前來。“這是怎麽回事?”
沒人回答,除了鳳無霜自己,在場的其餘人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夜祗此刻的眼裏早就沒了其他人的存在,眼睛牢牢的黏在鳳無霜臉上,生怕再出點什麽事來考驗他的心理承受力。
屋內頓時變得極其安靜,唯有從鳳無霜手中流出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好半晌之後,鳳無霜的呼吸漸漸平和下來,眼裏的紅潮褪去,一張臉總算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其餘人大鬆了口氣,夜祗盯著她的眼睛,緊張兮兮的問道:“丫頭,醒過來了嗎?認得我是誰嗎?”
鳳無霜靠在他懷裏,表情看上去非常的疲倦,聲音沙啞,“我腦子還沒壞。”
清醒過來了!
眾人被堵了半晌的氣終於順了,不約而同的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舞浪走上前來,看著她鮮血淋漓的手和脖頸,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臉色黑中泛青,“你這間接性抽風的毛病真是越來越嚴重了,還好老子心理承受力好,否則遲早會被你嚇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