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番外 古代湖(三)
章天禮伸出右手,懸在自己眼前,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食指上纖細的戒指閃著微弱的光澤。
他默默催動了體內靈力,引向那枚戒指。
戒指的微光突然變得強烈,一道耀目流光從戒指裏飛出,匯入了他的指尖。
然後光芒又黯淡了下來,戒指恢複如常,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卻已麵露喜色。
剛才他試著解開封印,結果,伴著那道流光而來的,竟然是元嬰期的強大修為。
——這個世界是可以兼容這份力量的。
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容易多了。
正在這時,突然傳來輕微的木櫃移動聲。
一線刺眼的光透進了陰暗的密室,漸漸又擴大,光亮很快充斥了這狹小的空間。光明裏,一個人逆光站著,接著一步踏了進來。
章天禮微微眯起眼,元嬰期的修為讓他目力極佳,已經看清了那逆光中的來人模樣。
那人清瘦的身軀裹在厚厚的雪白衣袍裏,他有一張清雅秀致的麵孔,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尤其澄澈,宛如清泉。隻是皮膚卻過於白了些,仿佛沒有絲毫血色,顯得有些孱弱。
章天禮知道他是誰了,隻是這個人在他記憶中是不應該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的,還有他身上的修仙者氣息……
章天禮瞬間明白了過來,還沒等他說話,對方已經關了密室門撲到床前,昏暗之中,那雙盯著他的漂亮眼睛裏都是關切:“小禮……”
章天禮一下子笑了,似乎整個人都放鬆了:“還真是你啊。”
但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我記得殷顏天就睡在樓下,剛才那個密室打開時有點動靜……”
“放心,他不會上來的,劇情告訴我,今天晚上他從你這兒走了就不爽地嫖|娼去了,”頂著一張病弱美男臉的顧昭揚說,“他其他手下都在底下,也聽不到這兒的動靜,再說,其實就算發現了,他們也不能把我們怎麽樣。”
他說得不錯,他二人現在都是元嬰期修為,殷顏天就算把堯天城所有人都召來,又能拿他們怎麽辦呢?
其實章天禮也想到了這一點,他本來就不擔心被發現,隻是想著如果被發現該用哪種姿勢吊打殷顏天而已。
不過既然無人發現,那還是按老路子走吧。
他道:“那我們走吧?”
顧昭揚點頭。
章天禮坐起身,被顧昭揚扶了一把,他掀開被子想下床,剛一動左手就被個什麽東西扯了一下,又聽見清脆的金屬聲。他一看是個鐐銬,鐵鏈子的另一端連到床底:“我靠。”
他還沒自己掙開鐐銬,顧昭揚手指已輕輕一動,一道仿佛輕如羽毛的氣勁發出,隻聽見金鐵之聲一響,一指粗的鐐銬頃刻間四分五裂。顧昭揚朝章天禮笑:“好了。”
他這一笑,讓溫夜雨整個人活潑陽光了起來,氣質神韻完全變了。明明依舊是溫雅清秀的長相,章天禮卻將他和顧昭揚原本的相貌毫無違和地疊上了。
現在的世界與最初的那六個世界已有些不同,角色形象都是確定的,如果玩家不遵從原主角的性格,是有可能讓其他角色看出端倪的,係統對此會作出一定的提醒,不過也沒有作出多少限製,隻是如果真讓人看出來了,遊戲難度將會增大,也就不那麽好完成任務了。
章天禮不禁道:“你這個樣子可別讓其他人看到,不然人家大概一眼就看出溫夜雨換人了。”他一邊說一邊翻身下床,腳沒落地突然發現床下空蕩蕩的,沒有鞋子穿。
“這個你放心,你還不相信我的演技嗎?”顧昭揚看他的樣子,往四周打量了一圈,沒發現鞋子的影子。
“……知道你是影帝。”
章天禮隻好跟係統要了一雙合腳的布靴。他剛套好一隻,顧昭揚就已經過來把另一隻拿起來了,很自然地幫著他把這隻也穿到腳上。
他們在一起這麽長時間,這個倒也不算頭一次,但章天禮還是心裏一暖,等穿好站起走的時候忍不住去抓住了顧昭揚的手,結果剛抓住對方的手掌,就反被握得更緊了,握得章天禮愈發的心花怒放。
出了密室,隻見外麵躺了一個人,原來是那送飯的啞仆。章天禮看出他是暈過去了,也沒問,和顧昭揚一起來到了窗邊。
顧昭揚推開窗子,此處是堯天城的最高處,往上一看,那滿天的星鬥都比平時要離得近了許多,往下看又是格外的高,連地上的守衛和燈火都變得小小的。
兩人一前一後地從窗戶上躍出,比最快的風還迅捷,眨眼間就消失在了這片茫茫夜色之中。
殷顏天回來已是第二天上午。
他昨夜心情煩悶,索性去了自家開的妓館,隨便找了個美貌少年,然而看著那少年青澀地討好著自己,又有些意興闌珊,眼前還總是浮現出淩飛淵的身影,攪得他不得安寧,隻好一直往喉嚨裏灌酒,最後胡亂地睡了一夜。
醒來之後,胸中的鬱結還是一點沒消,可是暫時也沒別的辦法了,隻得先回來。
剛踏入極目樓沒多久,啞仆就匆匆忙忙地來找他。
殷顏天揮退左右,才問:“他又怎麽了?”
那啞仆急急地打著手勢,殷顏天神色不禁一變:“不見了?”
啞仆連連點頭,又表示昨晚自己睡著了毫不知情,今天早上去送飯時已看不見人。殷顏天不等他比劃完,便徑自往樓上走去。
他用上了輕身功夫,隻一下就來到了頂層。他急切地觸動機關開啟密室。書櫃移開之後,果然看見密室內空無一人,淩亂的床褥上,裂成數段的鐐銬安安靜靜地躺著。
殷顏天的臉色已經鐵青了,他走進密室,拾起斷裂的鐐銬一一看了,發現裂口均十分平整,顯然是被利器劈開的,而且是淩厲劍氣所致,一氣嗬成,絕非慢慢切割或有補刀。
他心下略感訝然:這鐵鏈乃是玄鐵所製,又這樣的粗,要讓其變成這樣,那必定需要極一流的兵刃與精深純厚的功力,等閑習武之人是做不到的。可見這帶走淩飛淵的人,是個江湖好手。
殷顏天眉頭緊皺,拋下了鐐銬,又摸了摸床褥,隻摸到一片冰冷的溫度。
竟然離開了好一段時候了。
他手掌不自覺地握緊了床褥,那褥子不堪受力,頃刻間已被捏得破裂。
早知道便不該一時心軟,將淩飛淵移出地牢……
他有些懊悔,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帶走淩飛淵的人武功高強,根本不懼極目樓的護衛,他若執意要救淩飛淵,想必也能探到地牢所在……
然而他思及此處,怒意更是騰地上升,恨不得立刻就將那個人碎屍萬段,再把淩飛淵重新關起來狠狠教訓一番,讓他再也不敢離開自己半步。
殷顏天在密室中細細查看了一番,什麽別的發現也沒有了,他走出密室,看見那啞仆站在外麵,心中一陣煩躁,但還是向他詢問道:“你昨晚就睡在書房之外,當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啞仆戰戰兢兢,可結果仍是什麽也不知道,給不出任何的有用線索。
殷顏天下來,又喚來昨夜當值的暗衛、護衛等,稱懷疑昨夜有人偷入了極目樓。
眾人惶然跪了一地,也依然不能交給他一個答案。
他強壓下快要爆發的怒火,揮手讓大部分都出去,留下了幾名心腹,讓他們傳令下去:有人稱親眼在堯天城附近見到有人挾持著武功盡失、身受重傷的淩飛淵,務必在城內與城外進行全力搜尋,不惜一切手段將前任城主帶回。
手下得令,轉眼間便退得一幹二淨。
殷顏天捏碎了桌上了一隻杯盞。
想他之前在暗算了淩飛淵之後,還曾裝模作樣地發動眾人去尋找“離奇失蹤”的淩城主,沒想到如今淩飛淵竟真的離奇失蹤了……
他幾乎想笑,卻連一個冷笑都扯不出來。
還沒等他消氣,一名管事又在外求見,說有要事稟告。
殷顏天讓他進來了,那管事身後還跟著一名侍仆,他們一進來竟直接跪在了地上。管事道:“啟稟城主,溫公子不見了。”
殷顏天神色一凝,隨後眉心擰起,沉聲道:“什麽?”
管事被他的氣勢所震,渾身一僵,他本來就低著眼,現在眼睛更恨不得低到地底下去了。倒是那侍仆顯得不卑不亢,開口道:
“啟稟城主,剛才小人見公子這麽晚了還未起床,敲門又不應,擔心他是舊毒複發,便擅自進了他的房內,結果發現他竟不在,床上的被子沒疊,像是睡到一半出去的,小人心下焦急,忙去問了院子裏的護衛,他們卻並沒見到他出去。小人隻好將此事告訴了李管事,李管事立刻命人四處去找去問,但將臨風樓和附近都問遍了也找遍了,也沒尋著公子的蹤影。小人與李管事都怕溫公子出意外,所以趕緊來稟告城主。”
殷顏天越聽臉色越陰沉,待到聽完,那陰鷙的模樣簡直能讓人一望就兩腿發軟。他不再理會跪在自己眼前的那兩個人,而是讓身邊侍從傳令給朱雀護法,讓她那邊去找溫夜雨,再分派一些人手出城去搜。
侍從急忙去了,他也從座上站起身來。
他想他得去臨風樓看看。
臨風樓雖不像極目樓那樣守衛重重,但若是想在樓內來去而不被人察覺,卻也不大容易。
溫夜雨的臥房內似乎一切如常,並沒什麽不同尋常之處。
殷顏天站在溫夜雨床前,視線卻落在了開著的窗上。
他來到窗前,往外看去,看見一片綿延的屋頂。
若是輕功絕佳之輩,從這裏飛躍出去,讓所有人都無從覺察,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溫夜雨絕沒有這等武功,也絕不會隨便離開他。
至於能讓他無聲無息失蹤的人……
殷顏天想起了同樣離奇消失的淩飛淵。
他隱約覺得,帶走這兩人的,多半就是同一個人,或者是同一批人。
有著這樣身手的人,一個已是難纏,若還不止一個……
殷顏天突然產生了一種很久很久都沒有過的微微心驚,他感覺到了危險,他的感覺一向很準,但是他卻反而平靜了下來。
他一向是這樣的人,事情越是難辦,他反倒越是冷靜。
他心裏的想法也愈發堅定:不論如何,他也一定要將他的人全都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