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鬱櫻櫻轉身的一瞬間,穆南祁又回頭了。

於是,兩人在那段較勁的時光裏,所看見的,都是彼此的背影。

無一例外。

而這些,鬱櫻櫻不知情,穆南祁,便更不知情了。

……

鬱櫻櫻隨著前方的警員,徑自提起腳步,進入一間房間。

隻一眼。

鬱櫻櫻便瞧見了,放在房間中間的床榻,上邊蓋住的白布,遮蓋地嚴嚴實實,看不清楚模樣。

可。

鬱櫻櫻就是能夠一眼認出來,那裏躺著的是誰。

無法控製地,鬱櫻櫻雙眸染紅,剛才在門口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淚,在這一瞬間,再一次,奔湧而出。

這是鬱庭明。

是溺愛了她一輩子的鬱庭明。

是全天下最好的父親。

鬱櫻櫻渾身僵硬,在這個時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又或者是,悲傷到了一定的程度,隻剩下了死寂。

她立在原地,一步步,朝著床榻的方向行走。

“我什麽時候能夠帶他走?”鬱櫻櫻開口。

身後跟著的警員聞言,登時便回答道:“鬱小姐,屍檢已經做完了,您可以隨時將屍體認領回去。”

鬱櫻櫻並未回話。

警員在後邊等了一會兒,見鬱櫻櫻沒有什麽要吩咐的了,於是便道:“鬱小姐,我先出去了,您有事可以喊我。”

說完這句話,警員便離開了。

於是,空****的房間裏,便隻剩下了鬱櫻櫻,和再也不能蘇醒的鬱庭明。

鬱櫻櫻終於走到了床榻前,她顫抖著手,一點點,將麵前的這張白布,慢慢地掀開。

最後。

她看見了躺在這裏的,這張熟悉的臉龐,這個熟悉到了她骨子裏的老人,閉上的眼睛,蒼白的臉色。

毫無生氣。

鬱櫻櫻驟然雙手捂住嘴,眼眸瞪大,淚水控製不住地,便開始洶湧,且越來越多,無法收住。

哭到失了聲。

她顫抖劇烈,可這房間裏,除卻她滿臉的淚之外,並無任何的聲音!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爸爸。”她的聲音傳來。

而,這樣的聲很是悲傷,帶著不甘和絕望,讓鬱櫻櫻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她想要伸手去碰老人的手,可又在最後的時候停頓住。

“對不起,爸爸,”鬱櫻櫻開口,“是女兒沒有用,才會讓您遭遇這樣的事情。”

她的腦海裏迅速閃過了幾個人的臉,齊世昌,沈知秋,乃至沈甚,這些人的麵容,那些所有的,能夠被她想起來的人,她都一一在腦海裏過濾了一遍。

“我會找到凶手的,”鬱櫻櫻堅定了聲音,冰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恨意,“爸爸,我會給你報仇的。”

“就算他們的手段高明又怎麽樣,”鬱櫻櫻一點點開口,似乎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理智,“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鬱櫻櫻或許從前從來都不會輕易流露出這些情緒,那是因為四年流浪的時間,讓她的性格打磨一遭,變得和從前驕縱模樣不太一樣。

可,這骨子裏帶出來的驕傲,以及血性,這些都是無法改變的東西。

她忍不了。

而在這前提,無疑是對方踩中了她的底線,讓她如此失控。

鬱櫻櫻握緊手,最後,將自己懷疑的目光從齊世昌和沈知秋身上過濾,她道:“沈家,他們的嫌疑最大。”

“爸爸,”鬱櫻櫻低著頭,視線定格在了老人的臉龐上,看著這毫無血氣的人,心口恨意更是彌漫,“你之前說的不對。”

“如果我們不出手,那些貪得無厭的人隻會得寸進尺,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知足,什麽叫做到此為止。”

鬱櫻櫻說著這些話,繼續回想著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這些事情,登時之間,心口開始疼痛。

“我們退讓,那些敵人,就以為我們是好欺負的,他們甚至以為,我們的退讓,是一種好笑的仁慈。”

鬱櫻櫻的腦海裏,想起了之前的小泠,這小泠,不就是如此嗎?

而沈家,沈知秋的想法,以及沈甚的,不也是這樣嗎?

當初在黎鏡島上的時候,那些不遠千裏,都要跑過來看熱鬧的那些世家家族,不也正是這樣嗎?

他們這些人,所有的,都是這樣。

不知道知足,人性。

“小泠是跟在媽媽身邊的傭人,媽媽在鬱家的時候,對待底下的傭人都十分友善,對於小泠這樣的孤兒,更是照顧有加。”

“可小泠,她不知道什麽叫做恩情,她甚至要合起章柔兒,來對付我。”

鬱櫻櫻抓住了鬱庭明的手,像是抓住了什麽浮萍,讓她剛才浮躁的內心,驟然之間,便就安穩了下去。

但這些,不過是杯水車薪。

望梅止渴罷了。

因為,鬱櫻櫻隻要看見了鬱庭明的這張臉龐出現在跟前,是蒼白的,沒有生氣的,她就會控製不住,將這些壓抑下去的恨意給點燃。

“她們都是不知好歹的人。”鬱櫻櫻似乎還想起來了什麽。

她道:“章柔兒是爸爸在外邊撿回來的孤兒,小泠有生母,但她和孤兒無異,她們這些人,在鬱家這麽多年,享受了鬱家的庇佑,卻包藏禍心。”

“章柔兒喜歡和我搶東西。”

鬱櫻櫻似乎在這時,她的話語變得格外多了起來。

又或者,這些話,鬱櫻櫻本來就是要等鬱庭明醒來之後,說給他聽的。

可現在,鬱庭明再也醒不過來了。

鬱櫻櫻道:“爸爸,你說的一點都不對。”

“你告訴我,她們的行為,算是什麽呢?她們隻會覺得我好欺負,她們不會覺得,這是我不和她們計較。”

鬱櫻櫻道:“我從前便不覺得你說的對,有些人,她們就是壞的。”

她道:“章柔兒躲避我的問話,她知道穆南祁的母親是怎麽去世的,可她不告訴我。”

在這一刻。

鬱櫻櫻甚至開始極端地想著:“我送過錢,明明都已經到醫院了,可蘇茵不知所蹤,而章柔兒是守著蘇茵斷氣的人,她怎麽會不知道呢?”

“爸爸,”鬱櫻櫻開口,語氣緩和,“我知道這麽想不對,但我就是覺得,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