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帶著莫名的顫抖,小心翼翼,訴說著這從前,而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會有這一天。

鬱櫻櫻從來不言喜歡。

她就算告訴他,她也該是……讓他先於她說出口。

是了。

章柔兒說的沒錯,她鬱櫻櫻的確要這臉麵,她要這顏麵,要這高傲的勝負欲。

她一直都想,她是女孩子,“喜歡”這種事情,總該是要男孩子先說出口的,她鬱櫻櫻即便喜歡一個人,都不該是倒貼上去,而即便倒貼上了,她還是輸給一個章柔兒,輸給自己的貼身傭人。

所以,她從來不說這聲喜歡。

“穆南祁,你真是太壞了。”

她委屈極了:“你明明喜歡我,可你不告訴我。”

她抬起手,擦了擦自己臉上的眼淚,繼續道:“但凡你露出一點馬腳,我也不至於高傲如此,穆南祁。”

說到底,兩個都是高傲慣了的人。

同類相斥。

而若是當年,但凡有其中一個人給了這台階下,但凡如此……也不會如兩塊倔強的磁鐵,強製且努力的靠近,卻還是會被反彈,最後愈來愈遠。

穆南祁抱著她的手再次顫抖。

他的腦子變得一片混亂。

而,腦海之中的片段和記憶,關於一些,他試圖報複鬱櫻櫻的,折磨她的,強迫她的,那些記憶,都隨之而來。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他多年來的執念,不就是因為她當年的“不救”嗎?不就是因為他六年相護,結果換來了“心如磐石”嗎?

可現在,鬱櫻櫻說她喜歡他。

這答案,果然讓人深感害怕,讓他心尖顫抖,在這劇烈的抖動之中,他驀然又感覺到了一股子刺痛。

可他對她做了什麽呢?

他竟然……

他做了什麽!

男人抱緊了懷裏的嬌軟,慌張,失措,無法言喻的心情在這一刻驟然之間席卷了全身,叫穆南祁無法估量,他甚至,害怕到了一定程度。

“櫻櫻。”他終於再一次出聲。

鬱櫻櫻淚眼模糊。

生下孩子後,她的這淚腺,便仿佛無法控製住,每一次,隻要感受到一丁點的委屈,她都會落下淚來,怎麽也收不住。

而今天。

如果章柔兒不逼迫她,不那般刺激她,鬱櫻櫻同樣,不會對穆南祁說出這些話。

“可你母親還是去世了,她還是去世了。”

鬱櫻櫻忽然又很難過。

十四歲的孩子,她承認,她的心智並不成熟,而當年,她所處的角度,隻是在她想逼迫穆南祁向她服軟,她隻是想到了這些。

她還被穆南祁和章柔兒兩人雙雙氣昏了頭,所以導致了當時,她做出了那番行徑。

“我嘴硬,我不說實話,我脾氣不好,我隻按照我自己的心情來行事,你說的對,穆南祁,我太壞了。”

鬱櫻櫻從來不否認這一點。

她甚至有時候,也不太喜歡她這糟糕的性格,所以,在後來她流浪四年間,這些性格被打磨光滑,變了許多。

她哭得凶。

像是怎麽都不能夠收住一般。

一時間,穆南祁隻緊緊地收緊了手,一點點,將她摟住。

仿佛,隻要他一鬆開手,這個女人便會從他的懷裏悄悄溜走一般,讓穆南祁深感害怕和畏懼。

他忽然卡住,有許多的話,在喉間,明明是可以脫口而出的,可到了最後,穆南祁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之前陰冷下來的情緒,在這一刻,都因為鬱櫻櫻的這一句“我太喜歡你了”,而轉變地,煙消雲散。

穆南祁自己都感覺到不可思議。

或許,他要的,一直都是這些,隻是……他從前一直都沒有得到,所以他急,他鬧,他變得不可理喻。

甚至,他想時時刻刻,去找鬱櫻櫻的麻煩。

“櫻櫻。”

穆南祁心口發抖。

而。

男人的這一聲落下之後,並沒有得到鬱櫻櫻的任何回答。

她的小腦袋倚靠在他的胸膛處,眼淚很多,全部都浸染了上去,最後,便導致了男人的衣服上,出現了一小塊一小塊的氤氳出來的深色印記。

一時間,穆南祁微微一頓。

“櫻櫻。”

無人回應。

於是,穆南祁便彎腰,轉而之間,便將鬱櫻櫻給打橫抱起,最後,朝著樓上的方向行走。

鬱櫻櫻閉上雙眼。

很安靜。

穆南祁以為,她苦累了,所以便直接睡著了。

他一頓,腳步加快,最後,將鬱櫻櫻給送回了房間,最後,將懷裏的嬌小的人兒直接放在了床榻中間的位置上,緊接著,便俯身,下去,一點點,薄唇慢慢吻在了鬱櫻櫻的額頭上。

這一吻,蜻蜓點水,仿佛帶著鄭重。

“櫻櫻。”他終是開口,“對不起。”

他從未同鬱櫻櫻說過道歉的言語,因為,他一直都認為,從前的那些,他沒有錯。

他一直都認為,是鬱櫻櫻冥頑不化,是鬱櫻櫻自己自作自受,是她總是這樣頑劣不堪,讓人厭煩。

可。

直到今天,他終於發現,原來從前的那些認知,他對這個女人的認知,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不對的!

他忽然又想起來,當初在醫院獻血時,他得知了當初,是鬱櫻櫻輸血救了他。

其實早就在那個時候,穆南祁便就認為,或許是他的認知有些偏差,鬱櫻櫻當真頑劣不堪,當真冷血無情的話,她又為什麽會要選擇輸血來救他呢?

可。

當時他被這些執念所包裹,他一意孤行,認為自己的想法並沒有錯,他認為,鬱櫻櫻是有罪的。

這一切,都是鬱櫻櫻當時一時的貪玩,一時的選擇,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而現在……一切終於被推翻!

穆南祁伸出手來,緊緊握住了麵前鬱櫻櫻的小手,他驟然聲線嘶啞,回憶起來當初他所做的那些事情。

一件件,一樁樁。

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每次回想起來一件事情,他的心口便仿佛是被什麽給撕拽著,疼痛來臨,讓他渾身都在發抖。

他都……幹了什麽啊。

穆南祁忽然有些無法接受。

他握緊鬱櫻櫻的手後,顫抖著聲,開口道:“櫻櫻,對不起。櫻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