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他仿佛忽然得到了另外的,不一樣的答案。
男人像是不敢相信,驚詫,錯愕,甚至有些慌張。
穆南祁繼續:“你威脅靳西給你的?”
一句話,莫名其妙。
沈知秋搖搖頭,年邁的老人繼續抬手,是倒茶的姿勢,既然穆南祁不喝,他便自己慢慢品著。
“我隻不過詢問一句,”沈知秋開口,“他便賣了。”
當年。
沈知秋於那個風雨飄搖的夜晚,出現在那座小閣樓之上。
那名嬌俏倨傲的少女款款而出,她一身素白長裙,明明是這最素淨的顏色,可於她而言,卻是無比的張揚與醒目,矜貴無雙,惹人注目。
待她離開。
沈知秋才進入這包廂之內。
他出現地突兀,將彎腰撿起地上的盒子的靳西嚇了一跳。
“這個給我,你開個價。”
沈知秋反手關上房門,眉眼微低,看向靳西。
不,準確說來,是看著這個盒子。
靳西原本便隻想從鬱櫻櫻這裏拿到下一次畫展的好處,而今鬱櫻櫻既然答應了,他這借花獻佛的東西,也沒有什麽用了。
於是,靳西道:“可這東西碎了。”
“無礙。”
沈知秋伸手,眉眼之中斂下一切情緒,麵無表情,遞出一張支票:“給我。”
從未見過如此爽快的人,靳西從鬱家拿了好處,轉頭又靠著一堆沒用的碎片得到一筆巨款,他自然高興。
緊接著,靳西沒有猶豫,將盒子遞到沈知秋手中:“成交。”
……
“不……”穆南祁錯愕。
這不對,這不對!
可當時,他接收的消息,分明是……是鬱櫻櫻……
如果當時不是她,她什麽都沒有做,那她為什麽不解釋?!
一側的周同,似乎能猜測穆南祁的心思,低聲猜測:“穆總,鬱小姐撞過腦袋。”
刹那,穆南祁如醍醐灌頂,猛然回神!
是了,鬱櫻櫻在那天,和陌生男人同床共枕時,他想給她檢查,她生氣了,她撞過牆。
所以,鬱櫻櫻或許……自己都不記得?
“這不對!”穆南祁忽然手腳冰涼,一陣麻意席卷全身,讓他的腦子開始停止運轉。
他不知道這些情緒是什麽。
有些慌張,無措,是他當初由於暴怒,隻想狠狠教訓鬱櫻櫻,報複她;又有些驚懼,恐慌,是他折磨鬱櫻櫻時的那些失控,他甚至到後來,並未留情。
他做了什麽?
穆南祁努力回想,想知道當時他都對鬱櫻櫻做了什麽,可他忽然想不起來了,他隻能想到,最後,鬱櫻櫻拿著刀,想殺了他。
她說他恨他,讓他去死,然後毫不猶豫,將匕首刺入他的胸口。
穆南祁也恨她,可他不想她死。
這些情緒複雜,紛至遝來,叫穆南祁有些不敢深想,他甚至努力在勸說自己,隻是這一件事是他冤枉她而已,當初鬱家構陷穆氏,害他一家家破人亡的,依舊和她脫不了幹係。
“把她給我!”
穆南祁不敢再細想下去,他有些說服不了自己。
於是,他轉頭,朝著沈知秋的方向,麵上出現極端,犀利目光掃視而過:“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們沈家煞費苦心,把鬱櫻櫻劫走,是為了什麽?”
沈知秋麵不改色,到底是活了幾十年的人了,麵對如此質問,他冷靜道:“沈甚是個逆子,他做這樣的事情惹怒穆總,放著家族企業和穆氏的友好於不顧,我很生氣,也很抱歉。”
“所以,”沈知秋繼續,“我已經把沈甚給驅逐出沈家了。”
撇清幹係。
穆南祁如今身份顯赫,地位尊貴,他站在這個位置上,不是沒有實力的,就連沈知秋,也不敢和這個為了女人而癲狂的瘋子對上。
所以,沈知秋補充:“這個小象本來就是穆氏的東西,現在物歸原主,我希望穆總承這個人情,不要累及沈家無辜。”
這小象,穆南祁自然是要的。
但鬱櫻櫻,他也要。
穆南祁頷首,一側的周同立即上前來,將這盒子收下。
男人立在原地,身影頎長,抽取了紙巾,慢慢擦著自己的指尖,動作慢條斯理,沉冷的聲:“趕出去了?”
“那正好,不是沈家的人,我也不必顧及你的麵子,”穆南祁收了東西,這是願意放沈家一馬,“我要是找到了沈甚,生死由命。”
他的聲音變得陰冷,有些恐怖:“你最好試著聯係他,警告他別碰我的人,要是敢輕舉妄動……會死得更快。”
這些話並未遮掩,直白至極。
料是沈知秋這樣見過世麵的老人,都微微變了臉色。
畢竟,沈甚是獨子。
沈知秋不可能絲毫不在乎。
“我們走。”
穆南祁轉身,大步離開。
回到車上,以穆南祁為中心,周邊已經停下了十多輛商務車,隨著男人的手勢落下,這些車裏一衝而下,跑出來幾十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紛紛衝進了沈宅。
穆南祁倚靠在座位上,強悍結實的胳膊輕輕搭在車窗一側,這修長的指尖輕敲,似乎在等待著。
“穆總,傷口裂開了。”周同給他遞了新的紗布。
穆南祁抬手揮開。
男人精致的眉眼微垂,這張刀削般剛毅的臉龐上多了些浮躁,他無法冷靜,陷入這糾結的旋渦之中。
“周同,”穆南祁忽然開口,“我做錯了嗎?”
他有些難過:“我隻是想她乖一點,待在我身邊而已。”
可她太倔了,她又很不乖。
他細細碎碎想著,伸出手,太空虛了,他沒有接住她的手,那雙瑩潤白嫩的素手,往常,就是在這個位置上,車內,他可以隨時抓著把玩。
可現在,沒有了。
他開始煩躁,心口不平,呼吸也變得急促。
穆南祁又道:“我還想她為我生下一個孩子,可她不願意,她為什麽不願意?”
第一次小產,他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她懷著孩子,送到醫院後,那胎已經沒了。
他不知所措,從來不知道,原來他和她可以有孩子,還能有孩子。
於是,他想看看鬱櫻櫻的反應,他和她說,是他讓醫生打掉了她的孩子,可她說,那是雜種。
鬱櫻櫻,並不在意這個孩子。
“她不願意,”穆南祁越想,就越覺得難過極了,這種難過應該隻是因為,他抱不到她,所以煩悶導致的,他如此想。“可我想要,我讓人把她養好,她好不容易懷上了。”
他忽然狠了聲音:“可她要吞墮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