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澤義那個問題說出口的前一秒,尹念就已經猜到,她已然做好了所有的心理準備,但目光仍然微微閃了一下。
她裝作有幾分錯愕的樣子,對著柯澤義聳肩一笑,“我實在不懂你在說什麽,我是誰,還不夠明顯嗎?”
她沒有正麵回答柯澤義。
因為,她不習慣對著柯澤義撒謊。
她們是搭檔是生死之交,這樣的兩個人中間不應該存在謊言。
形勢所迫之下,她仍然給出了模棱兩可的回答。
她的肢體語言已經表現出後退的跡象,兩個如此熟悉的人,是很容易看出對方在逃避話題的,柯澤義亦不例外。
他沉默看著尹念始終不肯直視他的目光,又看了看從第二場比賽脫穎而出的人,他沉默歎息一句,“接下來的比賽,你要注意安全,你麵對的對手比J強大,比洪龍激進,你如果還用上兩次的戰術,會很危險。”
尹念沒想到質問變成了關心,她尷尬地挑了下眉,沉默著點了點頭,“謝謝,我知道了。”
在柯澤義還要繼續跟她說話的時候,她腳步一退,從旁側走了。
身後,一道炙熱的目光直直盯在她背上,直到她走進休息室才躲開那道目光。
已經暴露了!
無論是對魏崇還是柯澤義,現在想要藏拙,已經不可能。
既然來了,既然要贏,那就贏個漂亮!
趁著還是身體互換的情況下,徹底享受享受擁有一具男性健康身體馳騁賽場的快樂。
決賽組的名單出來了。
紀驍的名字排在第一。
隨後兩個人都是年輕的麵孔,尹念沒有接觸過。
已經崩潰離開的魏崇在得知了決賽組名單後去而複返,在她耳邊嘮叨這兩匹黑馬的危險性。
無非就是一個傲慢非贏不可,一個缺錢必拿獎金。
那尹念就是傲慢與缺錢的結合體,壓倒他們不再話下。
最後的決賽跟前麵的兩場比賽一樣,在她還沒有完全放開手腳的時候,就已經贏了,她興致缺缺,現場沸騰一陣強過一陣。
尹念隻關心那筆獎金什麽時候到賬!
“我就知道你會贏。”
陸秋柔獨自走了過來,這時候鍾嶼還在演講台上做賽後致辭。
尹念已經脫下了頭盔,陸秋柔就站在她麵前,她避之不及,心如擂鼓一般。
紀驍不在,萬一陸秋柔出現什麽問題怎麽辦?
她趕緊轉過身去,想起口袋裏有個口罩,趕緊拿出來戴上,才敢重新回頭。
“看不出來你這麽大一個男孩子這麽害羞呀?我挺喜歡你的,我想坐你的賽車,可以嗎?”
可能是這些年住在療養院,陸秋柔沒有接觸過社會,她看起來有不符合她這個年齡的天真爛漫。
尹念被她的笑容打動,點了點頭道:“好,我載您一圈,然後讓我妻子載您一圈,可以嗎?”
她猜想,紀驍一定很珍惜與陸秋柔獨處的時間。
“這樣吧,你載我一圈,待會讓你妻子開車送我回家,你也一起,我請你們吃飯,行嗎?”
陸秋柔很少走出療養院,很少遇見想要交談的人,遇見了她就有點不舍得放開手。
尹念萬萬沒想到陸秋柔提出這個要求,這對於紀驍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驚喜,他得多高興可以送母親回家!
“現在走吧,趁賽場很安靜。”
尹念走在了前麵,在下台階的時候,她還伸手扶了一把陸秋柔。
下了台階後,陸秋柔矜持地將手很快收回去,尹念還是看到了她手腕上的傷疤,對麵前的人登時肅然起敬。
那是一個母親的倔強和愛,她是在用生命守護她的孩子。
熱淚一下子湧入眼眶,她很快轉過眸,努力恢複平靜,她開始體會到為什麽紀驍不敢見陸秋柔。
賽車內,陸秋柔藏不住的驚喜和好奇,這裏摸摸那裏看看,像個小女孩一樣問著尹念各種問題,尹念注意到窗外紀驍在沉默看著這邊,他的眼睛裏有水光。
賽車飆出,她用的是克製的速度,陸秋柔顯然不太習慣,嚇得抓緊了扶手,但很快她就開心地喊,“可以再快點,我沒事的,我就想體驗一下,我這些年過得像溫室裏的花朵,其實我沒有那麽脆弱!”
一個人被保護得太好,也會枯燥無味吧?
尹念加重了踩油門的力道,車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陸秋柔從剛開始的興奮慢慢變得安靜,等她停下車來的時候,陸秋柔很長時間都沒有動,抓著扶手的手指已經泛白。
鍾嶼急切地衝了過來,打開車門的一瞬,怒吼也衝了進來,“紀驍,你幹什麽?不知道她受不得驚嚇嗎?”
他扯開安全帶,溫柔地摘下陸秋柔頭盔時的溫柔跟怒吼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你別罵人,是我要求的。”
陸秋柔抬起眼睛,臉上流淌下淚痕。
鍾嶼陰沉的眸心疼地皺起,彎腰要將陸秋柔抱出去,被陸秋柔拒絕了,她倔強地笑了笑。
“我沒有那麽脆弱,我可以自己下車,我挺喜歡他的,也挺喜歡賽車,很好,很刺激。”
她一邊像是在自言自語,一邊邁步下車,但過快的速度讓她有些腿軟,還沒站穩就差點踉蹌倒地,鍾嶼急忙一把將她攔腰抱起。
引來了許多記者圍著拍照。
鍾嶼一個眼神就讓保鏢將記者驅散,抱著陸秋柔準備離開。
陸秋柔急忙拉住鍾嶼的衣服,“等一下,你剛才叫他什麽?那個名字怎麽那麽熟悉呀?”
她充滿疑惑的眼神再也不似剛才那般天真溫柔而是迷茫而混亂,她急切地重新看向了尹念,尹念還未取下頭盔,她看不清楚,固執地搖了搖頭,“你別把我帶走,我要他們送我回去,你放我下來!”
鍾嶼無奈,隻好放下陸秋柔,陸秋柔快速走向尹念,看了看又走向紀驍,笑道:“你當我們的司機,送我們回去,好嗎?”
疑惑和迷茫過後,陸秋柔的眼眸又閃現出少女般的天真爛漫,那神色與她的年齡格格不入,讓人一看就知道她與常人不同。
紀驍心疼地蹙起了眉毛,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等他的母親笑著對他提要求的這一天,等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