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紀驍猛地往旁邊躲了一下,逼之如蛇蠍般的躲閃動作,讓女人怔了一下。
她像是也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傷疤,不好意思地一笑,“嚇到你了?”
紀驍的臉色並不像是被嚇到,但他不敢直視女人,隻匆匆頷了頷首,從走廊的另一頭跑了。
女人悵然若失地站在走廊上,那失神的眼神有些恍惚,她抬了抬雙手,尹念才發現,她竟然兩隻手的手腕都有傷疤。
那,像是割脈自盡留下的。
女人轉了個身,正對著尹念所站的位置,尹念完完全全看見了她的正臉。
歲月,在這個女人臉上留下了無情的痕跡。
她已然沒有了舊相片上的青春韻味,那素淨優雅的氣質未變,和姣好的麵容還是讓尹念一眼確定,這個人就是紀驍的母親。
為什麽紀驍看見自己的母親會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他母親手上的傷疤看得出來已經是年代久遠的舊傷痕,為什麽紀驍還會害怕躲閃?
照理來說,紀驍應該早就見過那些傷疤的!
“你?你是……”
紀驍的母親看見了她。
本就失神的眼睛更有些恍惚不定,她朝尹念邁了幾步,那漂浮懷疑的眼神,像是並不認識麵前這個人,又覺得麵前這個人有點熟悉。
怎麽會?
尹念驚詫不已。
她現在是紀驍啊!
紀驍母親看見紀驍,怎麽會不認識?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休息室裏的人,一個中年女人急匆匆走出來,“夫人,您不能到處亂走。”
中年女人順著紀驍母親的眼睛一回頭,看見“紀驍”的一瞬間,立刻拉著紀驍母親回到了休息室。
很明顯,中年女人認出了紀驍是誰。
為什麽還要急著把紀驍母親帶走?
生怕他們母子會相認嗎?
尹念在原地怔愣了許久才緩緩收斂神思。
她追著紀驍離開的方向而去。
冷風中,紀驍立在宴會廳後花園的一棵樹下,他單手砸在樹幹上,身體有些顫動。
在哭嗎?
尹念緩了緩神。
上前了一步,卻並沒有走到紀驍的麵前,隻是站在他身後,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拜托,你現在穿著抹胸禮服呢,雖然有皮草遮擋,但你好歹注意下淑女形象,你見過哪個穿禮服的女人單手撐在樹幹上的?動作太男性化了!”
她故意說得輕鬆而跳脫。
紀驍回過身來,眼眶有些微紅,卻沒有見到半點濕潤的痕跡。
他沒有哭。
“不要試圖去探究我和我母親的事情。”他微紅的眼睛依舊的冷,“下次讓我發現,我饒不了你!”
剛才,在那樣的情況下,紀驍還是注意到她了嗎?
這個男人情緒波動那樣大,還能觀察力如此之強,真是強大到可怕。
沒什麽可值得同情的,你看看人家這冰冷如刃的眼神,不將別人捅得遍體鱗傷就謝天謝地了,還有什麽好同情他的。
“哦,原來,她真的是你母親。”
尹念輕飄飄的一句,成功激起了紀驍的怒火。
他大步往前一邁,想扼住尹念的下頜,結果,皮草加身的他,手抬不起來。
身體互換後的窘迫,讓他的怒火更甚,已然忘了剛才的傷感。
看著他有火沒法發的可憐模樣,尹念笑道:“是不是沒那麽難受了?那可以回家了嗎?”
盛怒的紀驍驟然一震。
她是故意激怒他以轉移他的注意力的。
室外的冷風一吹,忽然覺得她嘴裏那句回家特別的暖。
他斂了神色,跟在她身邊。
他們剛走到宴會廳,就撞見鍾嶼神色焦急往後麵趕去,好似發生了什麽重大事件,急需要他去處理。
在擦身而過之時,匆匆而行的鍾嶼忽然微微停頓了下腳步,朝尹念深深看了一眼。
那一眼看得很重,尹念心頭震了一下,卻體會不出裏麵的含義。
她轉眸將視線落在紀驍的臉上,紀驍已經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鍾嶼匆匆離開的方向,目露憂色。
是紀驍的母親出了什麽事情嗎?
尹念挪不動腳步,站在原地。
剛才那一眼,鍾嶼是看的“紀驍”,是什麽意思?
鍾嶼和紀驍母親是什麽關係?
好奇和擔憂,讓她忍不住往前挪了一步。
紀驍淩然扯住她的手臂,“快走!”
“你媽媽她……”
紀驍淩厲的眼神打斷了尹念的話。
她想到了紀驍冷漠的那句話,苦澀一笑。
“是跟我沒有什麽關係,但跟你有關係呀!現在我用著你的身體,有什麽需要我做的,我不會推辭!”
“有!”
紀驍斬釘截鐵。
尹念望著他,等著。
“請你馬上離開!”
紀驍深情之冷靜,讓尹念怔愣了好一會兒。
不是不擔心吧?
是她尹念還不夠資格出現在紀驍母親麵前嗎?
她苦苦一笑,“我知道了。”
轉身離開的背影再也沒有半點留戀。
紀驍這樣的男人,冷硬得就跟山上的石頭一樣,他是沒有感情的。
太陽強烈的時候他還可以吸收些陽光,讓他看起來溫暖一點點,卻也永遠改變不了,他冰冷的本質。
是她,多管閑事了!
車裏,尹念隻是把那件外套往他那邊推了推,沒有跟來的時候一樣,主動用外套把紀驍怕冷的身體裹住。
她坐得離他有點遠。
紀驍沒有去拿外套,一雙眼睛望著車窗外,外麵有一行人行色匆匆,尹念還沒有看清楚是怎麽回事,一輛豪華房車已經駛離了現場。
紀驍看得很專注,尹念隻是輕瞥了一下,就保持穩坐不動。
他的事,少關心為妙!
幾輛車匆匆而去,紀驍才把視線收回。
汽車緩緩駛出了會場,窗外是萬家燈火闌珊。
紀驍攏了攏身上大衣,眼睛沒有看向尹念,“她不能見到紀驍。”
突兀的一句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
尹念卻還是聽懂了。
紀驍是說,紀驍的母親不能見到紀驍。
她聯想到紀驍母親在見到她的時候,那反常的神色,以及紀驍母親那恍惚飄然的眼神,又想到了肖阿姨曾經說秋柔夫人見到老熟人會“發病”的話。
她忽然明白,紀驍母親的病是怎麽回事。
“她……”
是受了什麽刺激嗎?
怎麽會不能見自己的孩子?
是不是連紀家這些老熟人都不能見?
那紀驍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能出現在自己媽媽麵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