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念好奇得拿起被紀驍扔下的首飾盒,不明白紀驍為什麽突然勃然大怒。

她打開錦盒,黑色的緞麵內壁上放置著一枚精致的梨花白圓玉。

尹念不懂鑒玉,卻也仍然看得出這塊白玉的質地非常細膩,整塊玉微微透明,沒有半點瑕疵,泛著淡淡油脂光澤,溫潤滋澤。

這一看就價格不菲,戚雪嵐下了血本吧?

她忍不住上前把玉取下,放在手裏欣賞起來,圓玉握在手裏清涼,明明質地僵硬,卻莫名有種軟膩的手感,不一會兒,玉仿佛有了溫度。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暖玉?”尹念不解地看著盛怒的紀驍,“戚雪嵐送這麽貴重的禮物,你還有什麽可生氣的?”

換做是她,高興還來不及。

紀驍抬眸,尹念正捧著玉仔細欣賞,柔和的光線落在她身上,消解了他大半的怒火。

“這塊玉是我母親的。”

“啊?”

尹念驚了一跳。

趕忙雙手將玉捧好,生怕摔了。

“難怪你爸爸問尹念有沒有見過你母親。”

尹念小心將玉放回到盒子裏,猶豫著要不要告訴紀驍,她去的時候,紀文耀在看他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看著紀驍眸底突然變得陰寒難測,她選擇了沉默。

紀驍應該是一個被父母離婚給傷到的孩子吧?

爸爸都組建了新家庭,還有什麽去回憶過往的必要,紀驍知道了,徒添怒火和傷感罷了。

“這禮物要不要還回去?”

尹念把首飾盒裝回到禮物盒中。

比起剛才的欣賞這枚暖玉的雀躍,現在的她顯得小心許多。

紀驍眉目微微一轉,“你留著吧,這玉沒有還給戚雪嵐的道理。”

“哦,好。”

這是紀驍母親的玉,尹念自然不敢怠慢,小心收藏在衣櫃內的抽屜裏。

回眸。

坐在落地陽台窗前的紀驍正被冬日裏的夕陽包裹在中間,在地上映下長長的單薄黑影,壓抑而寂寞。

他微斂的眼眸透過玻璃窗看著遠方,幽深的眸中藏著某種她看不分明的情緒,側臉僵硬的神情昭示著他的不快樂。

尹念遠遠看著也悶得發慌。

“少爺,少奶奶,晚餐好了。”

肖阿姨的聲音輕輕在門外響起。

尹念鬆了口氣,“走吧,先吃飯。”

“我不吃了,你去吧!”

紀驍連頭都沒有回就拒絕了尹念。

“那我幫你把飯送上來。”

尹念端著飯菜上樓時,紀驍仍然坐在落地窗前。

紀驍在看一本相冊,美麗溫婉的女人是紀驍的母親,她穿著素雅的旗袍裝,一塊精致的圓玉掛在胸前。

那塊玉就是戚雪嵐送的那塊。

察覺到她停留在相片上的眼神,紀驍緩緩把相冊合上,“這塊玉是奶奶傳給我母親的,理應由我母親傳給我的妻子。”

竟然是傳家寶?

尹念驚了一跳,趕忙從抽屜裏把玉拿出來要還給紀驍。

紀驍淡淡凝了她一眼,“你收著吧,本來就是給你的。”

“不是,他們不知道我們……”

被紀驍這雙深邃中透著幾許清澈的眼眸望著,尹念都到了嘴邊的“假夫妻”突然一轉變成了,“那我暫時先保管吧。”

暫時兩個字像一根針紮在微微煩躁的心口上,他幽冷的眸更寒了幾分。

不知是不是自言自語,他用很低的嗓音冷嗤了一句,“這世界上的事,本來就沒什麽東西是永恒的。”

他眸底對這個世界的驚到了尹念。

她忽地想起當年媽媽從樓頂一躍而下,當時那麽多人圍觀卻沒有一個人上去救她,甚至勸解一下也好,她看見圍滿的人群中血泊裏的媽媽,也是這樣對這個世界充滿絕望。

“出去把門帶上。”

紀驍重新打開了那本相冊。

尹念下了樓,紀文耀已經在用餐,沒有等遲到晚輩的習慣。

肖阿姨站在旁邊添茶,想起落寞失望的紀驍,再看看優雅進餐的紀文耀,尹念心底突然生出一種不痛快。

父母有追求自己愛恨情仇的自由,但孩子也不該是父母失敗婚姻的犧牲品。

陰影在孩子內心種下傷心的種子遲遲無法痊愈,父母卻早已組建另一個家庭,過上了全新的生活,偶爾回憶過往,也隻是稍有唏噓,孩子卻要用一生來治愈破碎的家庭,尋找殘缺的溫暖。

“禮物我看見了,是那塊玉。”

她突然出聲,報複性地想要打破紀文耀的平靜。

紀文耀夾菜的手果然一頓,飛快抬眸看了她一眼,似有些許驚慌和擔憂。

尹念不給他過多思考的時間,“那是我媽媽的玉。”

紀文耀又一次抬起了眼睛,這一次是震驚。

不知道他在震驚什麽,尹念隻看到已經走進廚房的肖阿姨重新走了出來,緊張地守在一邊,像是在擔心發生什麽不可控的事。

“本來應該由她交給尹念,但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帶尹念去見她,這塊玉又一直放在家裏,我就……”

尹念記憶中在紀家說一不二的一家之主居然會在“兒子”麵前顯得有些怯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在慌忙解釋著自己的行為。

“少爺,老爺問過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說這玉給到少奶奶手上最為要緊,至於由誰給,老爺和您都可做主。”

肖阿姨是想用奶奶來緩和這對“父子倆”的關係。

“奶奶征求過我媽的意見嗎?”

尹念橫眉看向肖阿姨,她眼神裏施加了些壓力,想試探到更多她好奇的事情。

肖阿姨驚愕地睜大眼睛,尹念在猜測,為什麽她每提一次“我媽”,這些人就驚愕一次,是紀驍平日裏很少提起他媽媽,還是他媽媽不該在紀家提起?

肖阿姨緩了緩才收斂了錯愕的表情,低聲道:“那邊說秋柔夫人最近不是很清醒,沒有讓老太太去探望。”

清醒?

紀驍母親病得很嚴重嗎?

肖阿姨見“紀驍”緊緊蹙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麽,連忙說了一句,“家裏這邊一直很關心那邊的情況,你也知道秋柔夫人現在隻認識那邊的人,我們也不敢輕易過去,怕見到老熟人會讓秋柔夫人發病。”

肖阿姨連續說了兩次那邊。

那邊應該不是紀驍的外公家,或者是醫院之類的地方,若不然不必要用“那邊”這種隱晦的詞語來形容。

見到老熟人會發的病是什麽病?

尹念還想再說幾句話,套點信息出來,一抬眸看見樓梯口紀驍陰沉著臉正陰鷙地盯著這邊。

她的心驟然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