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種子效應

古人雲:“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時,故五穀不絕,而百姓有餘食也。”不過,臨青溪卻發現在楚國,五穀分別是指稻、黍、麻、麥、菽,其中稻是旱稻,黍也稱糜子,它和麥子是楚國百姓的主要糧食來源。

而麻雖能食,卻主要用來織布,菽是黃豆,以往隻是配食,自從臨家村出現了豆腐和黃豆餅子之後,黃豆也已經漸漸成為楚國百姓主要的“糧食作物”。

楚國偏南一些的地方秋收時節一般在秋分過後,雲州府因處在南北交界處,所以秋收要依照當年的天氣狀況來判斷。

今年楚國無論南北,秋收時節都要比往年晚半個多月或者一個月,主要是陰雨天氣過多,不但造成糧食減產,而且普遍偏冷,秋播也被耽誤了。

福安縣秋收時節最熱鬧的地方自然屬臨家村,因為家家戶戶種的糧食和蔬菜種子全都是從老臨家花低價購買的。

而且,種植的過程中臨遠山和臨忠國一直在指導他們,教他們施肥、灌溉、除草和撒農藥,所以,比起別的村因天氣和種植技術不當造成地裏沒有幾斤糧食,臨家村卻是家家大豐收。

“遠山叔,那片都是溪丫頭的麥子地吧?可比咱村裏任何一家的麥子都好,畝產得有三四百斤吧?”臨長勝和幾個村裏的後生正幫著臨遠山割老臨家地裏的麥子,休息的時候,他看著遠處一片耀眼的金黃驚奇地問道。

臨遠山大口喝了一碗水,然後點起了旱煙袋,笑著說道:“一畝地三四百斤可不止,昨天溪園的人現割現打,一畝地是六百零一斤。”

“多少?”臨長勝他們都緊盯著臨遠山問道。

“六百零一斤,稱得時候我就在那裏,斤數足足的,哈哈!”臨遠山高興地說道。

臨青溪今年種了將近千畝的麥子,臨遠山替她算了一筆賬,就算一畝地的產量隻有五百斤,那麽一千畝就是五十萬斤麥子,現在溪園的人每天都在搶收麥子,而且臨青溪早就在收麥子之前讓人蓋好了大倉庫。

“遠山叔,溪丫頭地裏的產量怎麽會這麽高?難道是她種的麥種和咱們不一樣?”臨長勝好奇地問道。

臨遠山點點頭說:“是有一些不一樣,不過也是一個老祖宗,咱們村裏這些麥種都是我家地裏的四代種或者五代種子,咱楚國有的地方種冬麥,有的地方種春麥,雲州這裏卻是冬春都可以種,所以很多人就種兩季麥子,結果這地裏的肥力用的多了,麥子產量就上不去,溪丫頭這兩年自己想法子在麥地裏做了實驗,結果發現咱這地種春麥比單獨種冬麥還有兩季麥,產量都要高。”

“遠山阿爺,我家也跟著溪妹妹種春麥可以嗎?”臨阿貴笑嗬嗬地湊近臨遠山問道。

“當然可以了,不過,你家要想像溪丫頭的地裏麥子的產量那樣高,不但要多施肥,勤除草,還要在無雨的時候給麥子澆水,也要多撒一些農藥,最重要的是,你家地裏的麥種要是溪丫頭那地裏的第一代麥種。”臨遠山笑著說道。

“遠山阿爺,我可聽說溪妹妹是求的景公子給她配的麥子農藥,那種藥村裏人也去求過,但是景公子說他是給人治病的,不是給麥子,都拒絕了。我也聽忠國伯說過,溪妹妹這地裏的麥種,就是你們自己家都沒挨得上,哪還輪得到其他人呀。”臨阿貴有些挫敗地說道。

臨遠山用煙袋杆敲了一下臨阿貴的頭說:“你這臭小子,你溪妹妹是那種小氣的人嗎!這幾年她一直都在想辦法找出最好的麥種,你以為她放著能賺錢的蔬菜大棚不種,為啥把所有的地都種上了麥子嗎?”

“為啥呀?”幾人同聲問道。

“那是她在為你們種麥種,看到那邊一百畝地的麥子沒有,溪丫頭說,這地裏的麥子就是留給咱們村明年做麥種的。”臨遠山隻要想著前兩天臨青溪對他說的那些話,他夢裏都能笑醒。

這幾年來,他一直以為臨青溪把重心放在了那些外族種子和蔬菜大棚上,卻沒想到,她真正看重的是那些麥子,而且每年都會從自己種的麥子中選出最優質的麥種,這樣一年年下來,今年春天播下的麥種就種出了現在優質的麥子出來。

“遠山叔,你沒說謊騙我吧?溪丫頭這孩子,她……她……”臨長勝心裏又是驚訝又是狂喜,要是他家的麥田裏也能種出畝產六百斤的麥子,就是饑荒年月也不會餓死人了。

臨遠山又拿煙袋杆敲了一下臨長勝的頭,大笑著說道:“臭小子,我能騙你!我還聽說,溪丫頭去求了景修,讓他把農藥的配方給自己,說是明年這配農藥的事情就咱們自己來做,景修已經同意了。”

“遠山阿爺,溪妹妹這麥種貴嗎?”臨阿貴家比較困難,他擔心自己買不起。

臨遠山瞪了他一眼,似乎臨阿貴這樣說是在侮辱自己的孫女,但他也正好趁這個機會給村裏人透個氣。

於是,臨遠山就對幾人說道:“你溪妹妹這麥種是打算不要錢的,不過她說,咱們村這地種得太零散,要想產量上去,最好相鄰的地都種成同樣的東西,比方說,這片地方都種上麥子,那片地方都蓋上大棚,無論是澆水還是看護,都方便。”

“遠山叔,這種子怎麽能不要錢呢!溪丫頭種個地也不容易,再說咱們村現在也不是窮得拿不出買麥種的錢。還有,以後這地,您和溪丫頭說怎麽種,我家就怎麽種。”臨長勝現在對臨青溪佩服得五體投地,村裏人說得沒錯,溪丫頭就是臨家村的“福女”。

“遠山阿爺,我家也是,地裏到底種什麽,我都聽溪妹妹的。”臨阿貴說道。

其他幾人也表示以後種地都聽臨遠山和臨青溪的,到了晚上的時候,大半個臨家村的人都知道了臨青溪要免費給村裏人麥種的事情。

老臨家圍坐在一起吃晚飯的時候,葉氏也忍不住對臨青溪問道:“溪丫頭,你真得打算免費給村裏人麥種?你可知道,那不是一畝兩畝的事情,可是整個臨家村的地呀。”

臨青溪喝了一口湯,然後笑著說道:“阿奶,村裏這麽多地不可能都種麥子,就是都種,我這種子也夠用。那一百畝地少說有五萬多斤的麥子,怎麽都夠了。之所以要免費給村民,是我想報答他們曾經的恩情,阿爺不是說過,我從小就是吃著臨家村的百家飯,穿著臨家村的百家衣才活下來的嗎,現在是我回饋他們的時候了。”

“你這孩子說得也有理,溪丫頭,你是個有情義的,嗬嗬!”葉氏欣慰地笑了。

“孩子他娘,你不用擔心麥種的事情,晚飯前,幾位族老都已經商量好了,等到族長從京城回來之後,他們合計一下,就把咱們臨家村這些地都集中分成三大塊,村前的地都種成麥子,村後的地都蓋成大棚,左右兩邊的都種上黃豆,而且從明天開始,除了溪丫頭的地不動,其他村民的地都重新分。”臨遠山說道。

“這地怎麽重新分?往年村裏兩兄弟分個地都還要吵上一架,這次整個村都重新分地,那還不炸了鍋。”葉氏語氣裏有著擔心。

“沒你想得那麽複雜,就是各家各戶前後左右都能有點地,像咱家村前有二百多畝地,村後隻有十畝,左右兩邊沒有,誰家要是村後地多,或者是左右兩邊地多,就能給咱家換一換,現在再貧的地施肥之後也能變良田,所以也都不在乎好地壞地之分了。”現在村裏人相處起來比以前和睦親近多了,臨遠山覺得這次分地應該會很順利。

“也是,不過咱家村後多換一些地,左右兩邊不用換太多,最好以後大郎他們兄弟六個每人都能分得勻些。”葉氏想得比較長遠。

“我知道!”臨遠山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和族老們說換地的事情時,他也言明了自己村前村後要換多少地,以免將來幾個孫子分地不均。

“對了,你給溪丫頭留了地嗎?”葉氏又問道。

“阿奶,我自己的地還種不完呢,您和阿爺就別想著給我了,都留給幾個哥哥嫂嫂吧,要是不夠,我溪園的地多,到時候再給他們一些。”老臨家的地還沒有她自己的零頭多,她怎麽可能會再要別的地。

“我不要!”臨青豪和臨青木立即就表態了,他們這當哥哥的還沒有幫到自己的妹妹,怎麽能再惦記她的東西。

秦氏和吳氏也表示不會再要其他的地,她們原本就不太會種地,臨青雲和臨青海以後也不可能回家種地,要地也沒用。

臨菊花自然和臨青豪意見一致,溪園的地原本就是臨青溪的,她也不會要。

“溪丫頭,你有地是你自己帶人開墾出來的,阿爺和阿奶給你的,那是應該給的。你不是說,將來要找個上門女婿,以後就在臨家村住到老死,不能讓外人說阿爺和阿奶一碗水沒端平。”葉氏笑著說道。

“上門女婿?”男女兩桌的人都有些異樣地看向臨青溪和葉氏,尤其是景修和辛漠陽。

“阿奶,噓——您不是說您不說出來嗎?我鬧著玩呢!”那天,臨青溪和葉氏祖孫兩個聊天的時候,話趕話,臨青溪就說自己將來要找個上門女婿,然後一輩子陪在葉氏和穆氏的身邊。

“鬧著玩呢?唉,阿奶還以為你說一輩子陪在阿奶身邊是真的呢,沒想到你是鬧著玩呢!”葉氏裝可憐地說道。

“阿奶——”臨青溪歎笑一聲喊道。

“溪丫頭,你真要找個上門女婿?這樣也好,娘就不用和你分開了。”穆氏笑著說道。

“娘——怎麽你也……”臨青溪趕緊低頭吃飯。

“嗬嗬!”看著臨青溪發窘的樣子,兩邊桌子上的人都笑了起來。

晚上回到溪園的時候,茉莉、薔薇、木槿、鈴蘭和白樺、白楊都在屋子裏等著她。

“姑娘,長工和短工都雇了不少,麥子割的快,可是打得慢,恐怕還要再買幾個石磨和兩頭牛。”薔薇說道。

“行,你看著辦吧,最重要是盡快把麥子都收好放進倉庫裏,另外,一百畝的麥種地你們不用管了,阿爺他會負責的。”這個時候沒有什麽收割機和打麥機,隻能全部用人工收割和黃牛拉磨壓麥,不過這樣,勢必有一部分麥子會被壓壞。

“姑娘,咱們秘園裏的東西也都成熟了,是放在那邊還是放在溪園這邊?”茉莉問道。

茉莉口中的“秘園”就是臨青溪在山洞那裏發現的“秘密基地”,去年臨青溪不在臨家村的時候,木槿她們幾個女孩子愣是把那裏的地開墾出來一部分,然後按照臨青溪事先說的,種上了各種各樣的種子,現在秘園裏的收成比外邊還要好。

“先放在那邊,你們在園子裏除了水仙她們四個,再找幾個可信任的人,然後把他們帶到秘園去,再把該種的東西種上,另外,叮囑他們除了秘園其他地方不要亂去。”臨青溪現在已經知道山洞那邊就是深山腹地,周圍有很多凶猛的野獸,如果什麽武功都不會,最好不要亂走。

“知道了,姑娘!”茉莉和薔薇早就已經在暗地裏觀察溪園有沒有可進一步使用的人,現在她們心中都有了目標人選。

“姑娘,那些外族的種子五個農莊今年已經開始種了,番茄、辣椒、黃瓜的長勢都非常好,姑娘在京城尋得那些種子,也已經種在了秘園,隻是玉米種子姑娘打算怎麽辦?”木槿問道。

玉米一開始是種在山洞外邊的,後來,臨青溪就把所有的玉米都種在了秘園,除此之外,那些稻種她也種在了秘園那裏的湖邊,還挖出了一條小溪,稻子全都種在了水裏,有時候還能看到很多魚在稻子裏遊來遊去。

“玉米種子現在有多少?”臨青溪問道。

“姑娘每年隻種五畝地,現在種子有一萬二千多斤了。”鈴蘭說道。

“這些種子一定要按照我說的方法儲存好,來年讓人多開墾一些地出來,開始大麵積種植玉米。”大眉山下的無主荒地還有很多,臨青溪明年打算再開墾一些荒地出來,然後主要種玉米。

“姑娘,麥子收了之後,咱們種什麽呀?”薔薇問道。

既然臨青溪不打算種冬小麥了,這幾千畝地也不能白白空著,總要種點什麽。

“咱們種草!”臨青溪笑著說道。

“姑娘,鈴蘭可能聽錯了,您說您要種什麽?”鈴蘭真以為自己聽錯了。

“種草呀,你還記得我讓你帶人在山裏收集的那種草種子嗎?”臨青溪笑著問鈴蘭。

“記得呀,當時您說要很多草種子,甚至讓我雇了村裏的好些孩子去山邊上找草種,當時大家還都以為我瘋了呢!”鈴蘭想起幾個月前,臨青溪突然對她說,讓她收集一些野草的草種,而且還是越多越好,雖不知道臨青溪要做什麽,但她還是照做了。

“嗬嗬,你沒瘋,我更沒瘋!我讓你找的那些草都是具有土地增肥和改善土質的好草,而且它們大部分都比較耐寒,有些冬天也能存活下來,到了明年就算不用施過多的農肥,咱們的地種出的莊稼也比別人的要好。”臨青溪笑著說道。

“那些野草原來這麽有用,要知道我就多采一些草種子了。”鈴蘭有些後悔地說道。

“到時候犁地的時候,直接把草種子灑在地裏就行,另外,再留出三十畝地種一些秋冬時令蔬菜,這樣納園和繡園吃的蔬菜就不用愁了。另外,白樺、白楊,你們以後主要呆在秘園,我身邊有海桐、海藍她們就可以了,棕竹他們也可以帶去秘園。”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臨青溪發現棕櫚他們對自己十分忠誠,而且幹活也很賣力。

“是,姑娘!”

接下來的幾天,臨青溪和溪園的人就開始各司其職地忙碌著,麥子用鐮刀收下來之後,直接在地邊壓出來的麥子場上打好曬好,然後放進倉庫裏。

因為薔薇雇的短工比較多,所以溪園的麥子收的很快,在加上是用牛拉磨,打麥子也比人力要快得多。

另一邊,臨遠山找來臨大旺、臨長勝、臨阿貴、臨興、臨虎、臨大山,和臨忠國、臨青豪、臨青木一起把那一百畝的麥子都給用鐮刀割好捆好。

然後在麥場上曬兩天,接著又找來大木桶,幾個大男人站在木桶邊上,抓住麥稈開始在木桶邊上敲,像這樣敲打過後,麥粒自然就會落在木桶裏。

臨青溪讓臨遠山用石磨壓,但是臨遠山他們都不同意,說這是村裏人來年的麥種,壓壞了太可惜。

好在秋收的時候,天氣一直都是晴朗的,雖然很累,所有的麥子還是都搶收完了。

隻不過,隨著臨青溪一畝地麥子產量是六百多斤的消息在臨家村和周邊村落傳來之後,很多人開始找上門來,希望能從老臨家購買一些來年的麥種,就是陸誌明也拿來了錢,說是要從臨青溪這裏大量購買春麥的麥種。

老臨家祖宅的後邊已經重新蓋了大院,現在村裏女人製袼褙、切底都挪到了那個院子裏,所以老臨家祖宅的院子就變得清靜多了。

但村裏人似乎都習慣了晚上把老臨家祖宅院子當成聊天說話的地方,因此,很多人一吃完飯就三五成群地來了,好在地方夠大,能坐的木床沒了,但是臨青木閑來無事做得很多小凳子全都派上了用場。

這天晚上,陸誌明雖然是便衣而來,但是很多村民還是認出了他,一開始眾人還很拘束,後來發現陸誌明是個非常親和的縣太爺,對他也就沒那麽見外了。

“縣令大人,您也要買溪丫頭的麥種?”臨長勝大著膽子問道。

“是呀,溪兒這麥種產量高的事情現在整個福安縣的百姓都知道了,哪怕是種出傳聞中的一般產量,福安縣的百姓也就不愁吃了。”陸誌明辦完案才回福安縣,而且剛到縣衙沒多久,江師爺就慌慌張張地找到他,說是臨青溪手裏有高產的麥種。

如何提高麥子的產量,臨青溪早就把方法告訴了陸誌明,而且他也寫成奏折給了當今聖上。

皇帝早就讓農事官員按照臨青溪所說的方法種了麥子,產量的確是提高很多,但是達到一畝地六百多斤,還是有些距離。

“師父,您有多少銀子從我這裏買麥種?您這個縣令大人一個月的俸祿可是不多,聽夏蓉姐姐說,您連給師娘買玉簪的銀子都沒有!”臨青溪不怕揭陸誌明的短,她那一百畝地是免費給村裏人的,其他的可就不是免費了。

“師父可否先賒賬,以後慢慢還你,你放心,字據我都寫好了!”說著,陸誌明就從懷裏拿出一張字據,上麵已經蓋上了他私人的印章。

他這個縣官的確是囊中羞澀,兩袖清風,可是為了全縣百姓,他一點兒也不介意給自己的徒弟寫欠條。

臨青溪笑笑說道:“師父,您這欠條我不能收,因為我知道,您就是當一輩子的七品縣令,也還不起我這種子錢。”

“溪丫頭,怎麽和你師父說話呢!”臨遠山瞪了一眼臨青溪,怪她有點兒沒大沒小,而且還當麵讓陸誌明這個一縣父母官下不了台。

“沒事,溪兒說的對,我這個縣令的確是還不起!”陸誌明苦笑一聲說道。

“阿爺,師父,你們要讓我把話說完呀。我說師父還不起的確是事實,要是外人來買我的麥種,外加教授他們種麥子的方法,還有贈送一包農藥,少說一斤麥種要一兩銀子,不過師父又不是外人,我直接借給他不就行了。”臨青溪說道。

“溪兒,你就借我,我以後怕是也還不起!”要讓自己辦案,陸誌明覺得不難,可讓自己掙銀子,他就作難了。

“師父,您還得起的。我借給您多少斤麥種,明年秋收的時候,您還給我多少斤麥子就行了,而且看在您是我師父的份上,這租借的費用就免了吧。”臨青溪笑嘻嘻地說道。

院子裏的人都被臨青溪這話給震住了,雖然一借一還麥子斤數是沒變,可一年之後,一斤麥種就不是一斤麥子了,而是翻了無數倍,臨青溪根本就相當於白送。

“溪兒,你此話當真?”陸誌明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自然當真!師父,當徒弟的明白您的心思,您原意應該也是想這樣把麥種租借給百姓吧?既然如此,當徒弟的就跟著師父的腳步走嘍。”

臨青溪並不缺金銀,而且現在她也不想把自己變成一個金錢至上的人,錢雖然重要,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教會她,這個世上還有比錢更重要的東西。

“可是溪兒,這樣的話就沒人拿錢來臨家村來買麥種了!”臨青溪說的沒錯,陸誌明原打算就是要這樣做的。

他是想著從臨青溪這裏買來麥種,然後免費租借給縣裏的百姓,到時候雙方簽下契約文書,租借多少斤麥種,秋收的時候還給縣衙就可以了。

“師父,我原本就沒打算拿麥種賺錢,而且您這樣做,也省了村裏整天進來外人到處打聽了。”臨家村現在成了遠近聞名的富裕村,很多人都盯著這裏,不過也奇怪,倒不見有什麽惹是生非的人進來搗亂。

其實,臨青溪不知道的是,在臨家村的暗處早就藏了很多保護這個村子的人,雖然他們的主子不是一個人,但他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那就是不讓任何人傷害這裏。

“溪丫頭,你這樣說的話,那你給咱村的那一百畝地的麥種,是不是也能讓外人來種?”臨興突然出聲問道。

“當然可以呀,你們要是有親戚朋友想種咱們村的麥種,直接找我阿爺就可以了。”臨青溪早就知道臨家村的人是要不完那些麥種的,他們想賺人情送人也沒什麽,這本就是人之常情。

“我還以為不行呢,嗬嗬!遠山叔,溪丫頭,你們放心,這麥種我和我姐家用了多少斤,明年我加倍還給你們。”臨興笑著說道。

他姐姐家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所以他打算也讓自己的姐姐、姐夫種臨青溪的麥種,而且自己可以把種植的方法告訴他們,到時候他們家也就不愁了。

“臨興叔,不用加倍,我說過,村裏人的麥種都是免費的。”說話要算話,臨青溪不幹出爾反爾的事情。

“溪丫頭,我都想給你立個長生牌位,把你整天供著了,嗬嗬!”臨興笑著說道。

“臨興叔,你千萬別這樣說,我還小,怕折了壽數!”臨青溪調皮地吐著舌頭說著。

“胡說八道,什麽折了壽數,溪丫頭,以後這話不許胡說!”臨遠山像是想到什麽事情,十分嚴厲地訓斥道。

沒想到臨遠山會這麽大反應,臨青溪趕緊說道:“我不說了,以後再也不說了。”

兩天後,臨青溪讓溪園的人把所有的麥種都準備好,然後通知陸誌明派人來拉走。

而福安縣的百姓看到貼出來的告示之後,全都奔走相告這個好消息,正式租借麥種那天,縣衙裏排滿了長龍。

江師爺為了寫百姓租借麥種的契約文書,手都要寫斷了,後來見來的人太多,就找了幾個平時談論詩文的好友,一起幫他寫。

臨青溪就是有一座麥山,不出幾天,也全都被陸誌明給拉走了,很快溪園的大倉庫就空了一大半。

看著越來越空的糧食倉庫,鈴蘭這個“管家婆”心疼地直問臨青溪:“姑娘,這些百姓是不是拿麥種當糧食吃了?咱家的糧食一天比一天少了,陸縣令來拉糧食的馬車一天比一天大了。”

臨青溪知道鈴蘭是心疼自家的糧食,就笑著安慰她說:“沒關係,留夠咱們溪園、納園和繡園兩年吃的糧食,明年再種春麥不就可以了,再說,明年這個時候你這糧倉裏還是會滿的,人家借走你的,不是還會給你嗎?你著什麽急呀!”

“姑娘,話不能這樣說,那要是他們不給呢!再說,您昨天不還說,要從納園選一些表現好的到繡園裏,然後再招收一些納鞋底的女工嗎?這納園的人一多,吃的可不就多了,這糧食肯定是不夠的!”鈴蘭說這些話的時候,眼淚都在眼圈裏打著轉兒。說她小心眼也好,反正她就是舍不得。

臨青溪想對她說,這幾十萬斤的糧食就是整個臨家村的人吃,也要吃很長很長的時間,而且以後的糧食產量會更高,難道都堆在倉庫裏發黴嗎?

不過,看著鈴蘭委屈的淚眼,臨青溪隻得無奈笑笑,沒說什麽。

更意外的事情還在後頭,衛玄也知道了臨青溪麥子高產的事情,親自讓夜影快馬到了臨家村,將一封信給了臨青溪,而且隨著衛玄書信而來的還有二十萬兩的銀票。

看完信之後,臨青溪就讓夜影連夜拉走了二十萬斤的存糧,當鈴蘭看著空空如也的倉庫時,忍不住蹲在倉庫裏放聲大哭,茉莉和薔薇她們怎麽勸都勸不好。

“姑娘,您看這要怎麽辦?”茉莉指著還在抽抽噎噎的鈴蘭問道。

麥子全都被拉空了,雖說茉莉等人心裏也不是滋味,可畢竟有二十萬斤換了銀子,而另外的明年也都會再回來。但是鈴蘭的表現就不一樣了,她太在乎溪園裏的東西了。

“鈴蘭,你哭或者不哭,這倉庫裏的糧食今年是不會回來了。有這個哭的時間,你還不如和木槿她們去把那二十畝的冬麥種上,總不能明年真讓幾個園子裏的人跟著餓肚子吧。”臨青溪也沒想到衛玄會來信要買糧,而且信中還是很急切的樣子。

就算溪園這邊的糧食倉庫裏沒有了東西,老臨家還種著一百畝的麥子呢,足夠應付明年幾個園子裏的吃飯問題了。

“姑娘,您……您這是飽了別人,餓著自己。”哭完鈴蘭就覺得有些丟臉,可憋在心裏的話不說不痛快,那些百姓裏有值得幫助的,也有不值得幫助的,他們餓著就餓著,犯不著去幫著他們。

“鈴蘭,我知道你心裏是什麽想法,可你想想,如果你是那些百姓,或者那些百姓裏有你最親近的人,你還覺得把這些糧食租借給他們是‘犯傻’的事情嗎?再說,我這個主子不會餓著你們的,也保證讓你的溪園小倉庫都是滿滿的。比我還大的人,就知道哭鼻子,小心以後嫁不出去。”臨青溪衝她說道。

“姑娘,您要笑話就笑話吧,反正以後我不嫁人,我就守著咱溪園的東西,不能讓外人隨隨便便拉了去。”鈴蘭軸勁兒也上來了。

“好好好,一切都隨你,就是別哭了!明天就開始耕地了,別忘了把你倉庫裏的草種子都拿出來,這可不能護太緊。”臨青溪笑著說道。

“姑娘您放心吧,草種子我早就準備好了,要是不夠,我再去山裏麵找。”鈴蘭心裏也清楚什麽東西要護得緊,什麽東西要拿出來的快,她並不是分不明白的人,也不是一味護著東西的人。

這段日子,臨青溪忙著在溪園收麥子和處理麥種的事情,景修和辛漠陽都沒有打擾她,而且在香絮的勸說之下,辛漠陽甚至親自動手幫助臨遠山幹活兒,董鷹自然也沒閑著,能幫的他都會幫上一把。

等到臨家村秋播結束之後,臨仁義他們也從京城回來了,而且回來的當天,臨遠山就帶著臨青溪去了臨仁義的家。

“族長阿爺,《百鳥朝鳳圖》是不是給了徐國公府夫人?她有說什麽嗎?”衛玄的來信中並沒有說起京城的事情,所以臨青溪也不知道臨仁義他們事情究竟辦沒辦成。

“《百鳥朝鳳圖》被我送到了徐國公府,一開始徐國公夫人給我五千兩銀票,我把繡品交給了他們府裏的大管家,銀票沒有要,然後就走了。後來,那位大管家親自找到我們暫住的客棧,說是徐國公要見我。”

臨仁義想起那天離開徐國公府時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他以為像京城這種大地方,還有徐國公府這樣的皇親國戚之家,見過的奇珍異寶定是不少,也不知那幅繡品會不會入了徐國公夫人的眼,卻沒想到,最後是徐國公親自見了他。

“徐國公?”臨青溪以為像這種繡品之類的事情,那些大戶人家的男主子是不會參與進來的,難道徐國公也和徐國公夫人一樣很喜歡繡品?

“沒錯,他給了我兩萬兩銀票,還說這些銀票並不是買繡品的錢,因為那幅繡品在他眼中同樣是無價之寶,這兩萬兩是給繡出這幅繡品之人的一些謝禮,徐國公還親自吩咐人把我們幾個人都送了回來。”臨仁義這輩子見到最大的官是知府,他是第一次被一位地位這麽尊貴的人以禮相待。

“那位徐國公是不是還說了別的什麽事情?”如果事情真是這樣單純地進行,那麽今天臨仁義回來就不會讓臨遠山把自己也叫了過來。

臨仁義看了一眼臨青溪,然後點了一下頭,說道:“沒錯,他說希望這幅《百鳥朝鳳圖》成為世上再也無法超越的唯一湘繡繡品,如果日後臨家村再流出比這幅繡品更出色的湘繡來,怕是會有滅族之禍。”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此刻的臨青溪突然明白了,臨氏一族送去京城的《百鳥朝鳳圖》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它原本可以成為這世上無數湘繡珍品中的一個,但是因為現在持有它的人想法不同,所以它本身也發生了變化。

“滅族之禍?怎麽會這樣?”臨遠山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別慌,徐國公也說了,隻要咱們日後所繡的湘繡繡品沒有這幅《百鳥朝鳳圖》好,就會安然無事的。”臨仁義安慰幾人說道。

臨青溪可不會相信那位徐國公所言,《百鳥朝鳳圖》怕是已經成為了那位徐國公手裏的棋子,隻是不知道他會拿著它做什麽事情,而且這件事情很可能會讓臨家村也陷入危險之中。

從臨仁義家裏回來之後,臨青溪回了溪園,然後讓茉莉給她燒一壺白開水送到茶室,還對她說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打擾自己。

半個時辰之後,臨青溪在茶室裏又讓茉莉給她送一壺熱的白開水,隻不過這次端著熱茶進來的是景修。

“溪兒今天為什麽喝這麽多清水?”景修將熱水放到兩人之間的茶桌上。

“景修,你來了!我隻喝了一杯,這壺裏的白開水都已經涼掉了。”光顧著想事情,臨青溪忘記了喝水,等她想起來再倒一杯去喝的時候,卻發現水已經變涼了。

“有什麽難以想通的事情嗎?說來聽聽,也許我能幫你找到答案。”景修笑著對她說。

“景修,你覺得‘風險與利益的大小是成正比的’這句話說得對不對?”臨青溪有點迷茫地看著他問道。

“正比是什麽意思?”景修也有不解的地方。

“正比的意思就是風險大、利益跟著大,反之,風險小、利益也跟著小。”臨青溪解釋說道。

“那我可以回答你剛才的問題了,那句話隻對了一半,而且既然有正比,就會有反比,這個世上還有很多風險小但利益大的事情,關鍵在於做這件事情的人。”景修平淡地說道。

“關鍵在人?”臨青溪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忽然,一道靈光在她腦海中快速地閃過,也許她已經知道景修說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了。

“想明白了?”看著臨青溪原本苦惱的臉上重現笑容,景修也跟著笑了。

“嗯!景修,謝謝你!”

這輩子能結識景修這樣一個良師益友,臨青溪覺得太值了,似乎在景修那裏,她的疑惑總能找到最好的答案。

“不客氣!現在還要繼續喝你的白開水嗎?”景修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壺笑著問道。

“我覺得還是你的珍藏茶葉比較好喝,嗬嗬!”臨青溪笑得有些賊兮兮的。

“茉莉,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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