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經曆過悲痛苦楚,就會迎來曙光黎明。我想過終有一天自己會站在舞台上放聲高唱,卻沒想過最後隻有我一個人。你們都還好嗎,活在我心裏的人?
——沈木兮
大四已經過了兩個月,我的MV已經做好了前期的所有工作,準備將拍攝時間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十二月的聖誕節,第二個階段是來年四月的北海道,都在日本拍攝。
魔芋唱片和日本的繪影社合作,攝像和MV後期製作都會由日方的繪影社來完成。
十二月的時候我忙著寫論文,沒有去參加拍攝,第二年四月,我跟著劇組去了日本。
四月的北海道上,櫻花成簇,這是我最喜歡看到的景象。
穿著校服的何越看起來就像一個學生,他和關琳的確很默契,拍攝的每
條鏡頭我都很滿意。
黎川看著鏡頭裏的何越和關琳,對我說:“我就說了他們兩個很默契吧?”
“就你話多。”我白了黎川一眼,不理會他的挑撥。
拍攝完,我們和繪影社去聚餐,在日式的榻榻米房裏吃著本土特色小吃。
吃完小吃後,我們準備去逛廟會,可關琳硬要拉著我去換和服。
換和服是借口,找我談話才是真的。
在換和服的時候,關琳開口問我:“沈木兮,你是不是和何越在一起了?”
我跟何越在一起這件事我們誰都沒有說,但是關琳這樣問,我也毫不避諱地回答:“是啊。”
“喲。”關琳笑道,“何越居然看上你這種小姑娘。男人的話果然不可信,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說不介意我的年齡,說就喜歡姐姐類型的女孩子,哎呀,男人呀。”
我聽得出關琳話裏的意思,說:“不管是比自己大還是比自己小,隻要喜歡和合適不就好了嗎?”
關琳狡猾得很,她扭頭問我:“你的意思是我跟何越不夠合適了?”
“你這樣想也可以。”我不想跟她糾纏這個問題。
關琳笑了一下。
我們剛換好衣服,她就用日語要求幫我們換衣服的阿姨回避一下。
阿姨走後,關琳站到我麵前,說:“沈木兮,你知道你最討人喜歡和最不討人喜歡的一點是什麽嗎?”
我瞥了她一眼,說:“不想知道。”
關琳忍不住笑了起來,夾槍帶棒地說:“你最討人喜歡的是你身上這股倔勁兒,最不討人喜歡的也是這股自以為是的倔勁兒。姐姐好心提醒你,找男人要擦亮雙眼,不要看著別人能帶給你很多好處、長得好看,就撲上去,這可是要過一輩子的人。”
我忽略掉關琳的語氣,冷靜道:“我擦亮過一次雙眼了。”
關琳的話被我打斷,我麵色不悅,但是沒有表現出來,說:“謝謝你的提醒,我喜歡何越並不是因為他能幫我多少,而是因為在我最迷茫無助的時候他說的很多話、做的很多事讓我明白了許多道理,讓我這兩年不至於那麽狼狽。在我的初戀背叛我和我跟好朋友發生矛盾的那段時光裏,是他保護了我。我喜歡他,要跟他在一起,也是因為這個。如果你覺得我是為了他給我的好處,那麽我實話告訴你,我很不喜歡你,你拍不拍這支MV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關琳驚訝地聽我說完,拍著胸脯說道:“好凶的小姑娘啊。”
說完,她做驚嚇狀地小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說出這番話來的,但是在關琳麵前,除了對何越的感情,我什麽都比不過。
我跟著關琳趕去廟會,關琳挽著何越的胳膊在他旁邊說著什麽,還時不時地回頭看著我,對我笑著。
黎川和我走在一起,笑問我:“你覺得關琳怎麽樣?”
我如實回答:“如果她不那麽刁鑽的話,我還是會喜歡她的。”
“哈哈哈!”黎川忍不住大笑起來,指著我說道,“沈木兮啊沈木兮。”
我不知道黎川是什麽意思,我也不想去打聽,我現在隻想早點兒回國。前麵的關琳忽然拍了拍何越的臂膀,然後轉身去找自己的經紀人了。
何越停下腳步等我,黎川識趣地避開了。
我走到何越麵前,他牽起了我的手,我好奇地問何越:“關琳都跟你說了什麽?”
“她什麽都沒跟我說,倒是給我聽了一樣東西。”何越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看著我,眼睛裏溢滿了寵溺。
我好奇地探頭問道:“什麽東西?”
何越拿出一支錄音筆,在我耳邊按下播放鍵,我的聲音立刻從裏麵傳了出來。
我條件反射性地彈開,錄音筆裏我的聲音正鏗鏘有力地播放。
聲音停在“你拍不拍這支MV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上,我憋紅了臉不敢去看何越。
我被關琳擺了一道。
何越見我這副模樣,拉過我,低聲說:“不要不好意思,聽你說這些話,我很開心。”
“可我誤會關琳了。”我垂著腦袋嘟囔道。
“她不會介意的。”何越笑著將我帶到一邊,問我,“要吃點兒什麽嗎?”
“章魚燒。”我摸摸肚子,剛剛沒吃飽。
何越給我買了一份章魚燒,我舉著章魚燒盒子穿梭在人群裏,但是這一次穿梭人海有何越在。
是永遠的那種存在。
拍攝完畢,我們回到了上海。
那支MV出來的時候正好是六月。繪影社獨特的剪輯和調色手法讓整個MV充滿了校園的味道,再配以離別的遺憾,讓很多人都很觸心。
MV在音悅台和秒拍上播出,僅僅一天的時間,瀏覽量就達到了百萬,黎川說效果比預期的好,我的微博粉絲也正在狂漲。
黎川還幫我請了一個老師,讓我跟著她提高一下唱功,說如果我肯努力,他會在我斷斷續續出作品的兩年後簽下我。
我把這個消息發到微信群裏的時候,肖安寧最先在裏麵嚷了起來:“木兮,我要請你吃飯!”
吃飯?
我輕輕挑眉,我已經很久沒有和她們一起去吃飯了。
我說:“好。”
肖安寧很快把地址發給了我,我應約趕到。
可是我到了的時候,隻有肖安寧一個人在。
肖安寧見我來了,熱情地招呼我坐下,說:“今天你想吃什麽就點什麽,你取得了這麽好的成績,追求夢想的腳步已經跨出去了,我們得好好慶祝。”說著,她給我倒了杯熱茶,又將菜單遞到我麵前。
我選了幾個我們都喜歡吃的菜,問肖安寧:“蘇奈呢,她沒來嗎?”
肖安寧搖搖頭,喝著熱茶說:“不知道,我好久都沒見過她了,不過馬上就要拍畢業照了,她應該會出現吧。”
“那你知道她最近去哪裏了嗎?”我問。
肖安寧放下茶水,歎氣道:“不知道,但是聽別人說,喬信禹也很久沒出現了,估計是喬信禹要跟蘇奈分手,蘇奈不肯吧。”
“她怎麽就那麽固執呢?”我皺著眉頭,極為不理解。
肖安寧晃了晃我的手,說:“木兮,我們都知道你高中時候喜歡喬信禹,但是我們不知道蘇奈那個時候也喜歡喬信禹,反正現在這也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了,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來,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讓你高興高興。”
我看著恢複活潑模樣的肖安寧,笑著問:“什麽好消息?”
“我找到工作了呀!”肖安寧掩藏不住內心的喜悅,從包裏抽出勞動合同給我看,說,“雖然和我的專業一點兒都不掛鉤,但是我順利地通過了實習期,我們部長還誇我呢!”
我拿來合同仔細看了一遍,問:“市場部?肖安寧,你居然去做市場了?”
這跨度也太大了吧,不過肖安寧性格活潑,跟誰都自來熟,她做市場也
挺合適的。
肖安寧笑嘻嘻地收回我手裏的合同,說:“你就羨慕我吧,我除了唱歌,還有這麽大一個優點,我不去見客戶呀,都不知道我這張嘴這麽能忽悠人。”
我被肖安寧逗笑,一口茶水差點兒噴出來。
肖安寧一見我這狼狽樣子,立馬開始打趣我。
我看著眼前笑得花枝亂顫的肖安寧,心裏特別欣慰。
窗外的夕陽變得明媚美好,天邊的火燒雲就像此刻少女臉上的紅暈一樣,看著讓人覺得舒心。
謝謝老天把最初的肖安寧還給了我,隻是蘇奈在哪裏,她什麽時候會回來呢?
六月十日,我們拍攝畢業照。
我和肖安寧穿著學士服給蘇奈打了很多電話,都沒有人接。我跑去喬信禹的教室問他們班同學他在哪裏,沒有一個人知道。
我跟喬信禹分手後沒多久,喬信禹就搬離了出租屋回到學校宿舍了,現在同學們都不知道他在哪裏,蘇奈也跟著失蹤,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木兮,沈木兮!”肖安寧跑過來喊我,“蘇奈回來了。”
我一聽,連忙跟著她走過去。
蘇奈微微低著頭,失神地往我們這邊走,她身上還穿著自己的衣服,沒有換學士服。
我跑過去拽著她的胳膊,問:“蘇奈,你去哪裏了?快去換衣服吧,我們馬上要拍畢業照了。”
蘇奈聽到我的話,緩緩抬頭,一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我和肖安寧相視一眼,心裏大致明白了。
“蘇奈,是不是喬信禹欺負你了?”肖安寧打抱不平道。
蘇奈自嘲道:“沈木兮,我和兩年前的你一樣,碰到喬信禹劈腿了……但可笑的是,你當年碰到他劈腿,他是受我教唆的,我現在碰到他劈腿,他是自願的……”
看著這樣的蘇奈,我有些心疼,說:“你們早該分了,你明知道他不值得你喜歡。”
“可我就是喜歡他啊。”蘇奈看著我,無助地說道,“我就是喜歡了,我能怎麽辦?你要問問它為什麽要喜歡喬信禹嗎?”她指著自己的胸口,哭著說道。
我沉默不語。
蘇奈看著我,似是要問出一個所以然來,她揪著我的衣服,懇求般地問:“沈木兮,你都跟喬信禹分開這麽久了,可他還對你念念不忘,你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的?你告訴我好嗎?”
蘇奈從一開始的揪住我衣服到最後抓住我的肩膀不停地搖晃著,肖安寧見狀,幫我拉開蘇奈,安慰情緒失控的她,說:“蘇奈,你別這樣,喬信禹是什麽樣的人咱們早就看清了,離開他對你好,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蘇奈掙脫開肖安寧的手,此時此刻的她脆弱得就像一個
孩童,別人輕輕一碰,她就會逃開很遠。
她一邊後退一邊搖頭,說:“這可能是報應,我又能怪你們什麽呢?你們現在都過得很好了,現在啊,就隻剩我一個人了……”說完,她苦笑著轉身離開。
肖安寧在我旁邊緊緊地抓著我的手臂,委屈的聲音像是裹著細沙一樣,她問我:“蘇奈怎麽這麽固執啊,我們連畢業照都不能一起拍了嗎?”
我睜大眼睛,讓風拂幹眼淚,反手抓著肖安寧的手臂,說:“我們去拍照。”
然後,我帶著肖安寧鑽進隊伍裏,拍下了唯一的一張畢業照。
是的,我們隻拍了這麽一張,就這麽一張畢業照裏,還沒有蘇奈。
我不知道自己那天是什麽樣的心情,但是在我過去的人生裏,那是我永遠都忘不了的一天。
我曾幻想六月青蔥的神采飛揚,卻從沒料想會是如今這般黯然收場。
我們畢業了,我繼續跟著老師練習唱歌的技巧,讓自己變得更優秀,肖安寧做著市場推廣,不亦樂乎。
至於蘇奈,我們徹底失去了聯係,不知道她在什麽地方。
畢業後的幾天,我還在清水灣待著,何越不允許我搬出去,他說我現在不用交房租了,幫他一起照看這個家就好。
一天中午,我在臥室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我穿著拖鞋跑出去開門,竟然是蘇奈的爸爸媽媽。
他們兩個人站在門口問我有沒有見過蘇奈,她也和家裏斷了聯係。
我連忙將蘇爸爸和蘇媽媽請進屋子裏,問清了具體情況。
他們說,蘇奈在畢業那天回過家裏,一回到家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第二天蘇媽媽去叫她吃飯的時候才發現蘇奈不見了,她的房間收拾得整整齊齊,除了她自己的銀行卡,什麽東西都沒有帶。
蘇爸爸怕自己的女兒在外麵餓著,所以給那張銀行卡裏打了很多錢。但是已經一個禮拜了,他們一直打蘇奈的電話都沒有人接聽,他們擔心她會不會遇到什麽危險,會不會想不開。
我安撫著他們,說道:“叔叔阿姨,你們別擔心,既然蘇奈會帶那張銀行卡,就證明她不會想不開,她也許隻是想出去散散心。我現在就去找別人打聽一下蘇奈在哪裏,你們別擔心好嗎?”
蘇爸爸和蘇媽媽現在無計可施,我說什麽他們都同意。
我打電話給喬信禹,打了兩次後他才接聽。
“木兮,你找我……”喬信禹的聲音沒了往日的神采,像是裹在塵沙裏一樣。
我走到一邊,問:“你在哪裏?”
“在我們以前的租房,你還記得嗎?”喬信禹說。
“我去找你。”說完,我不等喬信禹回答,立馬掛了電話。
我走到客廳,讓蘇爸爸和蘇媽媽先回去,等我有了消息就給他們打電話。
我將蘇爸爸和蘇媽媽送到車上後,立馬趕到了以前我跟喬信禹居住的地方。
那間房子還是和以前一樣,隻是裏麵空****的,什麽也沒有。喬信禹站在窗戶邊,背對著我,外麵的陽光將他的身體包裹著,讓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身影。
我朝他走過去,喬信禹忽然叫住我,說:“別過來,木兮,你就站在那裏。”
我站住,問道:“蘇奈在哪裏?”
喬信禹一怔,隨後放鬆下來,緩緩道:“你們都來問我她在哪裏,我怎麽知道?”
“可她就是因為你才走的。”我說。
喬信禹沒有回答我的話,他問我:“沈木兮,愛情和友情在你心裏哪個更重要?如果我早早地告訴你蘇奈喜歡我,那個時候你會不會為了我而放棄蘇奈這個朋友?”
我搖搖頭,說:“喬信禹,你知道嗎,真的喜歡一個人,哪怕對方的朋友很喜歡你,你也不應該讓她為了你放棄這個朋友。那個時候如果你真的喜歡我,你就不會答應蘇奈一同來騙我,你懂嗎?”
“我懂啊。”喬信禹苦笑道,“所以在這之前,我從來不知道後悔是什麽滋味。沈木兮,我喜歡過很多人,負過很多人,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唯一後悔的就是,當初為了蘇奈放棄了你,以至於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怎麽掏心掏肺地去喜歡一個人。”
“你現在說這些有用嗎?”
“沒用。”喬信禹說,“所以我不強求什麽,我種的因,我承擔這個
果。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蘇奈在哪裏,不過你放心,她肯定不會有什麽事,因為為了讓她死心,我假裝劈腿,她比你厲害,當場給了我和那個女孩一個耳光。她那麽恨我,想親眼看著我未來永不長情呢。”
喬信禹一直背對著我說話,我不想揭穿他的脆弱,便說道:“有了蘇奈的消息,你要告訴我。”
“我會的。”喬信禹溫柔地說。
我看著眼前這個人,他是我曾經喜歡過的人。
我不知道要說什麽,在轉身之際,隻留了一句“保重”,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們要互相忘卻,要各自為安,至於過去,就別再留戀。
從那以後,我不但失去了蘇奈的消息,也失去了喬信禹的消息。有人告訴我,喬信禹出國了,蘇奈回來後跟著爸爸媽媽回老家去了,我聽著搖了搖頭,沒有再去刻意關注。
我繼續忙著我的音樂課程,斷斷續續出一些原創歌曲。
我一直都住在何越家,但是我很少做飯了,因為何越做得比我好吃太多。
何越許是見不慣我懶到發黴的狀態,將我帶到車庫裏讓我上車。
我問他:“去哪裏?”
他說:“我爸媽家。”
我一聽要去見何越的父母,連忙激動道:“喂喂喂!去見你爸媽?你得
早跟我說,我還沒打扮呢!我還要去買禮物啊!”
“我們樓下就是超市,想要什麽去買就是了。再說我媽那種人你不是沒見過,她隻要兒媳婦,不想要禮物。”何越說得雲淡風輕,當然了,要見家長的不是他,是我!
我別扭地蹭著何越的手臂懇求他停車,他騰出手摸了摸我的頭,另一隻手握著方向盤,說:“別鬧,有我在呢。”
“你太壞了。”我埋怨道,坐在副駕駛座上生悶氣。
可是車子停到何越爸媽家樓下的時候,我立馬打起精神來,醜媳婦要見公婆,我心裏惴惴不安。
我見過何媽媽,可何爸爸我還是第一次見。
何越帶著我上樓,敲開門。
何媽媽打開門,一看見何越身後的我,立馬回頭大喊:“哎呀,老頭子,孩子他小姨,你們快出來,咱老何家的媳婦兒來啦!”
說著,何媽媽無視何越,將我熱情地拉進了客廳。
到了客廳後,我整個人都傻掉了。
何越爸媽家的客廳很大,裏麵搭了兩張桌子,阿姨們在一起搓麻將,叔叔們在一起下象棋,沙發上還坐著一群小孩子在看《喜羊羊與灰太狼》。
他們一看見何越帶著我回來了,連忙將麻將和象棋收起來,拉著我噓寒問暖,又是遞茶又是切水果。
何越丟下我跑去跟小孩子們打成一片了,渾然不顧一旁尷尬的我。
難道是何越從小不敢跟女孩子接觸,導致他的所有親戚都對他找了個女
朋友感到驚奇萬分,要普天同慶?
我坐在人群裏,規規矩矩地回答著阿姨們提出來的問題,然後朝何越投去求救的目光。
何越看著我,狡黠地朝我笑了笑,並沒有理我。
於是,我一個人鬱悶地坐在阿姨們中間,扮演著乖巧的角色。
中午阿姨們都去廚房幫忙了,何越帶著我在沙發上坐著,何越的爸爸和姨父坐在一邊,我們嘮著家常。
何爸爸是個很睿智儒雅的人,他聊天條理清晰,讓我接話也接得順其自然。
何越很像他爸爸。
那天我和何越在他爸媽家吃過飯後就離開了,何媽媽送我走的時候還故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何越終於找了個好媳婦兒,何越的爸爸坐在沙發上無奈地笑笑。
從電梯出來,何越不經意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很厚實,能牢牢地將我的手包裹在裏麵。
我無聲地笑,任由他牽著我。
沒有任何事情能讓我像這樣滿足。
多好,時光就這樣吧。
不經意間,我跟何越在一起已經有兩年了。
兩年後,“沈木兮”這個名字被很多人知曉,黎川拿著魔芋唱片的簽約
合同放在我麵前,讓我給他簽個名字。
看著三十多歲依舊那麽幼稚的黎川,我在合同上賞給了他三個草書。
那年,我二十五歲。
黎川把閔佑派給我做經紀人,簽約後的第三天,黎川逼迫我趁熱出一張新專輯,何越幫我買通閔佑,帶著我飛去了巴黎。
何越說,著急出什麽專輯,現在二人世界最為重要。
我跟何越在巴黎玩了五天,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態。
準備離開巴黎的那天早上,何越跑去給我買早餐。我在塞納河畔,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看見一家攝影館的門打開,從裏麵走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家攝影館的名字叫“song”,櫥窗裏掛著一張巨大的婚紗攝影圖。開門的熟悉身影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口中已經出國的喬信禹。
我和他之間隔著一縷溫暖的陽光,他對於我的出現並沒有很大的意外,反而開朗地跟我打招呼:“大明星,好久不見。”
我將太陽鏡移到頭頂,看著眼前這個陽光的大男孩,回以微笑:“好久不見,喬信禹。”
喬信禹聳聳肩,看看我的身後,問:“男朋友呢?”
“去買早餐了。”我無所謂道。
喬信禹走過來,在巴黎待久了,他的一言一行都變得紳士多了。他邀請我,說:“那能賞臉進寒舍坐坐嗎?”
“不了。”我笑了笑,說,“何越很快就會回來,我們今天要回國
了。”
“好遺憾。”喬信禹依舊微笑著。
我笑而不語,這時,何越提著早餐走了過來。我接過早餐,何越禮貌地跟喬信禹握了握手。
我說道:“我們趕時間,所以先走了。”
喬信禹點點頭,說:“沒關係,去吧,下次有空來巴黎,記得給我的攝像館做代言人。”
“一定。”我朝喬信禹揮手,和何越往回走去。
走了很遠,我聽見喬信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喊道:“沈木兮,你一定要幸福啊!”
我回頭望去,身後是一片明媚的陽光,喬信禹和他的攝影館在陽光下變成了模糊的光影。
我抬頭看著何越,何越攬著我的肩膀,說:“走吧。”
我跟何越回到了中國,隻是這次回到中國,就再也逃不掉黎川的脅迫了,他要我出一張新專輯,趁我在網絡上的熱度還沒散去。
我聳聳肩,表示無可奈何。
新專輯一共十首歌,黎川要我擔任百分之八十的作詞和百分之五十的作曲,其他的職務和需要合唱的男女歌手全部在歌手圈裏幫我邀約名氣口碑雙好的人物。
有這麽好一個唱片公司在我身後當堡壘,我什麽都不用擔心。
隻是退去光華隻我一個人的時候,我心裏仍舊有些落寞。
大抵是因為蘇奈,因為我們兒時想登台演出的夢想。
到現在,我成功了,可我沒有那時的快樂和喜悅。
我們準備了三個月,唱片上市了,這三個月裏我忙得不可開交,跟何越的接觸也全部是因為工作,更別提偶爾去和肖安寧聚聚了。
好不容易等唱片上市了,我又被閔佑安排到電視台的知名綜藝節目去做宣傳,等一切搞定後,我打電話約出了肖安寧。
我們躲在一個包間裏,我就像當初的關琳一樣,對一桌子的菜毫無感覺,倒是肖安寧吃得不亦樂乎。
我打趣著肖安寧,說:“你再這樣吃下去,可要長胖啦。”
“怕什麽,反正我有人要了!”肖安寧歪著腦袋,驕傲道。
“有人要了?”我驚訝不已,忙問,“肖安寧,你談戀愛了?”
肖安寧看著我八卦的樣子,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地笑著:“木兮,你別那麽大聲嘛。”
我拍了一下肖安寧的腦袋,教訓道:“就我們兩個人呢,你裝什麽呀,從實招來,那個人是誰?”
肖安寧神神秘秘地將凳子移到我旁邊,貼近我問:“你還記得我們市場部的部長嗎?”
我恍然大悟道:“就是你說的那個姚白飛嘛!原來如此,我上次還懷疑你們兩個,你居然騙我說你們沒有那種關係。”
“人家那時候確實還沒和他在一起嘛。”肖安寧撒嬌道。
我記得那個姚白飛,我見過他,估摸三十一二,人長得還不錯,隻跟他接觸過一次,沒挑出什麽毛病。我用胳膊肘撞了撞肖安寧,問:“他的朋友圈和家庭你都弄清楚了嗎?”
“清楚了清楚了。”肖安寧抬起頭說,“他的同學會我都去過,他可是正宗的黃金單身漢,戀愛史幹幹淨淨的。”
我看著肖安寧一副墜入愛河的甜蜜樣子,戳了戳她的腦袋,說:“這下找了個好男人,好好珍惜吧。”
“我一定會牢牢抓住他不放手的!”肖安寧緊緊地抓著我的胳膊,仿佛我就是姚白飛一樣。
我無奈,卻又覺得她很可愛。
真好,她現在幸福了。
六月,我跟黎川提出回母校體育館舉辦一場義務演唱會。
我故意把這個消息發在隻有我、蘇奈和肖安寧的微信群裏,渴望那天能讓肖安寧和蘇奈跟我一起登台。
蘇奈的微信在微信群裏已經兩年沒有活躍了,裏麵隻有我和肖安寧在講話,不知道她會不會看見,也不知道她會不會來。
演唱會的前期準備,我全權交給了何越,反正那也是他的母校。
看著我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玩著幼稚的手機遊戲,何越將手裏的一遝紙張扔給我,說:“沈小姐,麻煩你看看我的策劃,不滿意的話,小的還要去修改。”
“你自己修改吧,我相信你。”我眼皮也不抬一下,揮揮手打發何越走。
何越站在我旁邊,音量提高了幾度:“沈木兮。”
我抬起頭,說道:“人家什麽都不懂,你覺得好就好嘛,反正我是你的女朋友,丟臉也是丟你的臉。”
“……”何越不知道怎麽接我的話,他無奈地拿著策劃書又鑽進了臥室去修改。
我笑了笑,然後退出遊戲,打開了蘇奈的微信聊天頁麵,裏麵有一條消息,是我昨天發給她的:
奈奈,六月十三日,我在大學體育館舉辦演唱會,你能來嗎?我們一起,還有肖安寧。
她沒有回我,即使我知道她可能已經沒有用這個微信號了,但我還是想試試看。
十二日晚,我在臥室裏看何越給我準備的策劃書,手機的郵件提示音突然響起。
我以為是工作事情,拿起來一看,發現是個陌生地址。
我隨手打開一看,裏麵的兩張照片瞬間讓我驚坐而起。
那兩張照片是婚紗照,女主角不是別人,正是蘇奈。她和一個陌生男人一起,臉上帶著甜蜜的微笑。
我驚訝地往下看去,下麵還有蘇奈發來的一段話——
致我的木兮與安寧:
我想了很久該不該告訴你們這個消息,最後我決定將郵件發給你們。
我結婚了,和他。
這兩年,我去了很多地方,誰也沒有聯係,我看開了許多事情,覺得一個人活著就該坦坦****、拿得起放得下。
可我知道得太晚了,我傷害過你們,尤其是木兮。
我回到上海後,其實偷偷去看過你們,看到木兮身邊有何越在,看到肖安寧每天像初升的太陽一樣充滿活力,我很開心。
我和爸爸媽媽回到了老家,我在我外公的公司上班。
你們都知道,女孩一大,媽媽就會催促你找男朋友,找不到就相親,我好苦惱。可是我沒辦法拒絕我媽媽,隻能去相親。
他叫吳友森,是我的第一個相親對象。他除了木訥一點兒,其他都很好,跟我特別合拍,我們三觀很合,能夠互相理解和包容。你們一定都很擔心我吧,別擔心,你們的蘇奈現在很幸福。
我們是在旅行途中舉行的婚禮,對不起,我來不及告訴你們,與你們分享這個好消息。
沈木兮,肖安寧,我很想你們。
蘇奈
我捂著嘴,拿著手機的手一直在顫抖。
我喉頭哽咽,內心被歡欣占滿。
我哭了,卻哭得心甘情願。我感動於蘇奈的聯係,感動於她的幸福,感動於她願意跟我們說出這些。
她現在很好,比我們都先步入婚姻的殿堂。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打斷我的思緒,我看到肖安寧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上,連忙按下了接聽鍵。
“沈木兮!”肖安寧在電話那頭尖聲喊著我的名字,我嚇了一跳,然後聽見肖安寧像個小孩子一樣嚶嚶地哭了起來,“蘇奈結婚了……蘇奈好幸福,我們終於可以不用擔心她了……”
我被肖安寧逗笑,抹去眼角的淚水,說:“嗯!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肖安寧聽到我的聲音,連忙說:“木兮,你別哭了,明天還要上台唱歌呢。你的眼淚,我幫你流了吧!”
我破涕為笑:“那多謝你仗義了。”
“不用客氣。”肖安寧豪邁地說,“木兮,你出來,你看外麵的星空好美。”
我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抬起頭望著難得一見的浩瀚星空,說:“是啊,好美。”
這麽美的星空,身在遠方的蘇奈此時此刻一定也和我們一樣,正仰望著
這片星空吧。
我不禁微笑起來,星光落入眸子。
十三日晚上七點,我的演唱會如期舉行。
我在後台的化妝室裏,造型師和化妝師為我忙前忙後。
我叫來閔佑,問:“閔佑,快出去看看肖安寧來了沒有?”
“沒來呢,她的電話打不通啊。”閔佑說。
我不管,強製性道:“她的電話打不通,就打姚白飛的,今天挖地三尺都要把她弄過來。”
閔佑愣了一下,然後說:“我這就叫人給你鏟地去。”
外麵的聽眾陸續進場了,何越走來問:“木兮,準備好了嗎?”
“你先出去幫我暖場,我要聯係一下肖安寧。”我說。
何越點頭道:“沒問題,但是隻能給你五分鍾的時間。”
“知道。”我朝何越揮揮手,用自己的手機給肖安寧打電話,可是這個小妮子就是不接電話,明明說好今天要來參加我的演唱會,老是給我捅婁子。
我轉而又發微信轟炸,但還是沒有用。
我將手機扔在化妝台上,有些惱怒。
“算了,就這樣吧。”我阻止造型師給我綰發的動作,說,“披著披著,就這樣。”
閔佑偷偷從門縫往裏麵看,說:“大小姐,雖然這次隻是義務演唱會,
但外麵還是有媒體,別黑著臉,笑笑啊,不然明天微博熱搜該說你耍大牌不高興了。”
“我就是不高興嘛!”我焦急地翻著手機。
這次演唱會本來就是為肖安寧和蘇奈安排的,現在蘇奈來不成,本來說好要來的肖安寧也聯係不上,那我開這場演唱會有什麽意義?
“祖宗啊,你別皺眉頭,別哭啊。”閔佑走過來用手指撫平我的眉頭,安慰道,“可能有事被耽誤了,反正這場演唱會在網上也能看見,咱們不操心這點兒小事。”
“算了。”我將手機扔給閔佑,說,“上台吧。”
上台吧,自己提出來的演唱會,跪著也要唱完。
閔佑陪著我站在等候區,何越作為主持人在台上開場,到我上去的時候,何越講完台詞走了過來,紳士地朝我伸出手。
我將手放在何越的手心上,他牽著我來到了舞台中央,然後他離開,燈光四起。
我看著觀眾席上的人群,心裏忽然感慨萬千。
多年之前,我就夢想著能站在這樣的舞台上,底下是萬千聽眾。那個時候,我所有的幻想裏,都有兩個青春可愛的少女一直陪著我,從來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