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曰命中大劫(三)

我回想了一下她剛剛對我的威脅和敵意,又看看她那張似笑非笑的妖嬈的臉,點了點頭。

她似乎對我的反應頗為滿意,接著又說下去:“我爸爸……哦不,那個姓段的……他自己出軌更早些,我媽不過是比他激烈罷了。段家人都知道事情的原委,家醜不可外揚就容下了我,可是,瞧瞧他們給我的都是什麽眼色什麽待遇?也隻有大哥了,大哥憐憫我,肯對我稍微好一些。我卻在這樣公事公辦的關懷下迷失了,也真夠傻的……”

這座院子已經廢棄,周圍鄰居也沒有幾家,天井那裏的影壁上還被人用白漆畫了大大的“拆”字。院子裏有個角落是放蜂窩煤的,犄角旮旯的幾乎讓人難以發現。煤堆後麵還有一個地窖,沈青溪帶我走過來,我忍不住歪著頭看下麵,好像近幾年才用水泥抹過一遍,隻是地勢較低,積了很多雨水。這麽看下去都不知道有多深。

我蹲在地窖邊,心裏消化著沈青溪給我講的一係列“家醜”。以往我總愛感歎老段家的這事那事,卻還是沒有對沈青溪描述的那種殘忍免疫。沈青溪也蹲下,幽幽問我:“你愛我大哥嗎?”

我愣怔了一下,確然沒有想到她是要問這個問題。我都沒來得及想要怎麽回答,臉就不爭氣的變得燒紅,如此沒出息的反應真是有損我“顏阿梓,臉皮厚,機關槍,打不透”的英名,最後我總算斜了她一眼,甩了一句:“用不著你管!”

沈青溪嗤笑了一聲,指著地窖對我說:“我今天下午四點的飛機,現在是回來拿點兒東西。東西就在地窖的東頭兒角落裏,你肯下去替我拿上來的話,我保證不會用以前的事情妨礙顏樺的前途,絕對一聲不響的去國外,這輩子都不再出現在你們……你們大家麵前。”

我沉吟了幾秒,最後抉擇道:“好,我替你去取,但你要說話算話。”

“那是當然。”

“這水有多深?”我狐疑的瞧了瞧下麵,實在看不出深淺。一般來說我們這裏的地窖大概要有3米左右。那石壁都光溜溜的,有一架生鏽的梯子被撇在地窖口邊。我嘴裏雖踟躇,手上確實二話不說就搬了梯子探進窯底。

“你自己下去不就知道了嗎?那個鐵盒子應該沒有被雨水浮起來,一摸就能摸到的。”沈青溪笑吟吟的看我忙活,蹲在那裏不緊不慢的說。

我瞪了她一眼,背過身去一腳踏在梯子上,那梯子不安的“吱吱”幾聲。我又往下退一格,感覺到地窖裏森森的冷氣已經鑽進我的褲管裏來。我心裏還是亂著的,隻是下去前問了沈青溪一句:“能告訴我那裏麵是什麽東西嗎?”

“嗯?”沈青溪錯愕,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麽問,隨即臉上又平靜的綻出一朵妖嬈的笑,“是小時候大哥送我的一些小玩意,我想帶走而已。”

我聽完,自己也不知道心裏那股酸澀和憐憫是怎麽上來的,隻是一再的告訴自己沈青溪是傷害顏樺的人,不可以對她心軟。最終我什麽都沒說,順著梯子爬了下去。

那沁骨冰涼的雨水已經沒到我的胸,我不會遊泳,在下麵走著一直心裏惴惴。隱隱約約聽到地窖上麵有什麽聲音,也都沒顧上,隻探著胳膊向東頭兒那個角落劃拉。那裏的水相對深一些,我用腳在那裏踩了踩,確實有一個磚頭大小的東西放著,似乎還挺沉。我反複確定了鐵盒的位置,視死如歸般憋了一口氣,一下子紮進又髒又渾的積水裏。

還好,我很快就抓住了那個鐵盒,一個猛子從水裏麵拔出頭來,歡呼道:“我找到啦!”

上麵的沈青溪並沒有什麽回應。

我忍不住心裏的雀躍,怕她沒聽到,索性往前劃了幾步,衝著出口處的亮光使勁兒一掄胳膊,那個鐵盒就被我大力拋了出去。我又喊著:“我找到你的東西啦!你看到沒?”

沈青溪的聲音隔了很久才傳過來:“看到了。”

我喜滋滋的朝亮光處走,想到顏樺就此安全了,原來被雨水冰的直打哆嗦的雙腿也靈活了不少。我腦袋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水,好不容易到了地窖口正對著的地方,我喊了一嗓子,嘴巴剛張開,我就借著那亮光看清了一個讓我刹那絕望的事實——

梯子不見了。

我慌了一下神,喊沈青溪的名字。

沒有回應。

這不是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