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正南,別扭扭捏捏的行不行,試試看嘛,味道真的很好的。”她胃口大開,大口嚼著麻辣海帶還不忘誘惑旁人。
“不吃,都是地溝油。”司正南敬謝不敏,端坐在位置上,連筷子都沒動。
“你這隻海龜挺講究的嘛。”一個小時左右的相處,兩個人已經像熟識多年的老友一樣,安好開始佩服自己自來熟的功力。不過,司正南那家夥也不弱。
“我聽小洛說你稱呼我為金龜。”司正南整了整剛才跑亂的襯衣,他都沒搞明白,怎麽就跟著她像遇見鬼一樣奪路而逃了,這到底算什麽事。
“現在看你像隻綠毛龜。”安好咬著筷子笑。
路邊攤昏黃的燈光打著她的臉上,一頭直發披散在身後,臉不大,眼睛卻不小,晶亮晶亮的,膚若凝脂,薄唇瑩潤。讓人看著就想咬一口,司正南被自己的意識嚇了一跳,端坐好摒棄邪念,目光深沉的看著她。
“呃,生氣了?”見他不回應,還板著一張臉,安好小心翼翼的試探。
“你沒說我是隻帶著綠帽子的烏龜就很厚道了。”司正南臉上的肌ròu抽了抽,“我的車還在餐廳的停車場。”他冷不丁的提醒,“吃完還要回去取車。”
“不是吧。”安好哀嚎一聲,這算哪門子事呀。
“行吧,先吃,吃完我送你回去,然後再折過去取車。”司正南見她為難,立馬提議讓她安心。
“沒事,我吃完自個兒回去,你直接去取車。”沒想著再麻煩他,安好直接拒絕。
“這點風度我還是有的,雖然咱倆沒成。”司正南堅持。
“切……沒成有什麽了不起,來日方長,放心,真那麽想送我,本姑娘會給你找機會的。”安好拍拍胸脯,豪氣承諾。
司正南刻意隱住笑意,酒量也不怎麽地,才喝多少就這樣了。
“走吧走吧。”還沒開瓶的酒退了,兩瓶已經下肚,微微醺,這種感覺非常好,回去洗洗倒頭就能睡著。
“你沒醉吧?”司正南不放心的詢問道。
“我量沒這麽淺,司正南,別跟著我,你去取車,我回學校。”買了單,她揮手攔了輛車,jiāo待司機去J大。
“到了給我消息。”看她臉色緋紅,笑得猶如山花般燦爛,司正南還是不放心。
“我沒你電話。”安好笑,除了笑,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我有你的,我現在打給你,你記下。”司正南說完掏出手機便撥號。
“我們的祖國是花園,花園的花朵真鮮豔,和暖的陽光照耀著我們,每個人臉上的都笑開顏,娃哈哈呀娃哈哈……”
安好摸出手機,瞧著一串阿拉伯數字,輸入,姓名,綠毛龜,保存。搞定,嘴裏喊著司機開車,揮揮手,算是道別。
司正南目送那深綠色的車身緩緩溶進夜色裏,想著剛才某人一連串帥氣的動作,綠毛龜,忍不住微微一笑。
出租車隻開到校門口,安好便讓司機停了車,她想走走吹吹風。晚上的校園不像白日裏那般熱鬧,偶爾有三三兩兩結伴的人從身邊經過。拉著手摟著胳膊攬著肩的各種姿勢都有,想那時她讀書的時候,每日跟聶冰梁洛粘在一起,班裏有人取笑她們是連體三人組,吃飯上課就連去廁所都一個不少。
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總會多備幾份,梁洛家裏條件是最好的,有一次嫌棄她跟聶冰的內衣俗氣,居然一口氣全給扔了,然後拖著她們上百貨大樓,買新的。那時候她們的感情是真的好吧。
也是那次買內衣遇上的齊楚舸,那天不是周末,逛街的人不多。那麽大的內衣專櫃,就隻有他一個男人立在櫃前,一臉專注,認真挑著花花綠綠的內衣,最後要了幾套特別xìng感的款式,還各種碼都拿了一套,付了錢轉身就走。可能是被幾個女生怪異的眼神盯的很些發慌,錢包被胡亂往口袋裏一塞沒裝緊,才走兩步便掉了出來,可是他走的急居然沒發現,安好還算鎮定,飛速撿起錢包,追了上去。
不久竟然在校園裏重遇,齊楚舸一見到安好就臉紅,那模樣真的很逗。為了感謝她他請客吃飯,就在學校的五食堂。後來慢慢熟悉,大二那年她生日,齊楚舸忸忸怩怩表白,她半是意外半是甜蜜,緩緩點頭答應。她記得,那年她的生日禮物格外豐富,蛋糕玫瑰還有隻高過她的大熊。
很快她也弄明白他為什麽隻身一個人出現在內衣櫃,原來那時他在一家內衣公司兼職,因為那家店牌子小,請不起太貴的設計師,於是隻能買些大品牌的新款,模仿著做。
這事後來就成了他們那群人老說的笑話,很多人都問過她,見過齊楚舸買內衣的變態樣,怎麽還敢跟他在一起。安好就笑,說哪有男人幫女朋友買內衣像打批發一樣的,就算他真有那麽多個女朋友,也不可能各種碼都要吧。真有那麽變態的男人,怎麽可能連自己女人的尺碼都不曉得。
每每聽她這樣解釋,齊楚舸的眼睛裏就會閃著別樣的光,安好看得清楚,那裏有讚許、感激、信任……
他們就這樣幸福的膩在一起,她曾經以為,他們會幸福一輩子,哪想,再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都說人開始喜歡一個人回憶的時候,那便是老了的標誌。她老了嗎?二十六七的年紀,是心老了吧。再也回不去,那年少的記憶再也回不去了。
安好淒婉一笑,眼睛有些睜不開,腳下的步履越加淩亂起來。一個不小心,腳尖被什麽東西絆了下,重心不穩,作勢就要摔下去了。她突然有種奇怪的想法,就這樣一頭摔下去,再也起不來,是不是種很悲壯的死法。
死也有死的好處,至少心不用這麽累。
哪想臉離地麵越來越近的瞬間,手臂猛得被人抓住,一個用力,下一秒,她結結實實撞進一個厚實的懷抱裏。
10.愛太深容易看見傷痕。
“嘻嘻,謝謝呀。”她歪歪扭扭站直身,不文明的打了個酒嗝道謝,推開麵前的人,轉身就要走。
哪想才走兩步,又被人拉住,感情是剛扶她的人不放心,又跟了上來。學校的治安還是很好的,不太可能遇上色狼變態狂之類的壞蛋。
“我沒事,謝謝呀。我要回去睡覺。”安好甩了甩胳膊,想掙開那人的緊箍。
“安好。”莫懷遠手上力道加重,喝的暈暈乎乎的一個人在漆黑的校園裏轉,是剛才跟她一起吃飯的男人將她灌成這樣的嗎?還不送她,由著她一個人回來,路上出了什麽事誰負責?一連串的疑問在他心底zhà開,想著在餐廳裏,她對著那個男人巧笑嫣然,一派輕鬆毫無妨備的模樣,他就忍不住上火。為什麽,麵對他,她把自己包得跟棕子一樣結實,油鹽不進。
安好抬頭一看,麵前的男人一身正裝,西裝掛在一隻手臂上,隻是領帶半扯,襯衣領口也敞開著,沒那麽嚴肅。
“你幹嘛?”看清男人,安好一驚,酒也醒了大半,她瞪大眼睛盯著他,一臉防備。
又來了,莫懷遠心底忍不住輕歎一聲,他出差好些天了,剛回來便有應酬,位置訂在那家法國餐廳,他前腳進去坐下,後腳便看到她畏首畏尾走進來。這樣也能遇見,他不得相信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這些天,他有些想見她。
心裏猜想她來跟朋友聚會,反正無聊目光就繼續尾隨著她,哪曾想到目光將她送到位置,看見有個男人明顯是在等她,還對她照顧的殷勤有加,片刻他就領悟過來這哪是單單的聚會。
一股無名火在心裏燎原開來,他想也沒想就招來侍應送酒過去,他還特地jiāo待侍應生告知那位小姐,說是位先生送的。說他卑鄙也好,無恥也罷,他就是不想她安生約會。
果不其然,那一桌原本和協的氣氛被紅酒的出現破壞怠盡。他本以為,他們很快就會散場,哪曉得,他們卻是飛快的買了單,然後一同離場。
他扔下同行,起身追了出去,那一刻,他是不理智的。或許,他更怕她埋怨他,從此不再理他。
結果,看到她拉起身旁男人的手的一刻,之前的堅持一瞬間全部消散了。
他悶悶的回到位置上,吃了頓極鬱悶的晚餐,然後開著車,不知不覺的轉了來。
他送她回來過,知道她住在哪。
她一個人慢悠悠的晃在路上,他輕輕的跟在她身旁,不靠近不打擾。隻是她偶爾抬頭看向天空,路燈下,她那漆黑的眸子裏似有盈盈的光芒閃爍。
他的心傾刻間軟了下來,剛想上前,她就被絆到,差點摔倒。
“我送你回去。”他溫柔提議,努力掩示語氣裏的無奈。想他莫懷遠,什麽時候輪落到低聲下氣去哄人,思及此,心底莫明其妙有些酸,居然不覺得過份,沒有一點被逼的感覺,滿滿的都是心甘情願。
她難受的在哭,他不希望她哭。
“不要你送。”酒能壯膽,雖然知道他的本事大,學校領導都討好他,可是安好卻認為,自己努力工作,事業編製,更沒什麽要求他的,自然不把他放在眼裏。就算他真的用了手段不讓她在這裏好過,她就換個地方,中國那麽大,她還不信他能一手遮天了不成。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覺。”莫懷遠當然明白她的心思,呆在還算單純的校園裏,能保存自然的天xìng應該說是難得,當然也不會跟她計較。更何況,她喝了酒,失了分寸很正常。
“我不要你送,我自己回去。”安好說完就去掀他,兩個人離得太近,她都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香,心裏發慌。
莫懷遠被她掀的手一鬆,後退半步,安好失了支撐,腿一軟,眼看就要坐到地上了,莫懷遠嚇的直接扔掉手裏的西裝去接。
“你不聽話,那就跟我回去。”這次他是真的惱了,這樣由著她折騰,真摔了怎麽辦。思來想去,最後一把抱起她,朝不遠處的車子走去。
安好被他突然來的動作嚇的不知道東南西北,失重再加上酒精,腦子裏一片空白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等車子開出去好遠,她才慢慢回過神來。一扭頭瞧見身旁冷著張臉開車的某人,安好倒吸口冷氣,提醒自己,你沒有醉,更沒有看花眼,你又上了賊船。
察覺她的注視,莫懷遠沒打算回應,隻是一踩油門,儀表盤上的數字迅速爬升。
“停車,給我停車。”被無視半晌的安好終於忍不住,敗下陣來卻沒有老實,拉住莫懷遠的手臂一陣猛搖,“停車,我要下車。”
“你瘋了。”莫懷遠一把踩下刹車,黑著臉低吼道,還好車子xìng能好,再加上上了環線,路上車不多,要不然,指不定被她鬧出什麽事來。
安好被他吼的一怔,雖然早就知道莫懷遠不是善類,可幾次相處,他還是第一次發脾氣。
本來心情就低落,被他這麽一凶,更是無限委屈。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
車門都落了鎖,打不開,她隻好扭頭對窗,不願意讓他看見自己的脆弱,抬手咬住手背,更不想讓他聽到自己的嗚咽。
莫懷遠見她捂著嘴看著窗外,不想再理他,頓時有些泄氣,伸手想去拉她,哪曉得手剛碰到她的胳膊,就被她狠狠的甩開。
“安好。”他晦澀的開口,有些後悔,這不是沒出什麽事嗎。不應該那麽凶她的,明知道她心情不好。
“安好。”他想著又去拉她。
她不應,還是掙紮著想他放手。莫懷遠不鬆手,一用力就將她的身體拉正了過來。一抬眸看到她的樣子,嚇的使勁拉開她的手。
“你這是做什麽?”看著她白皙的手背上那個猙獰的牙印,牙印邊緣還隱隱泛著血絲,他的心驀地一痛。
“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虐自己不可。”要怎麽隱忍,才能狠下心來這樣對自己,她的心裏,到底有著什麽不可告人的委屈。
“你是誰,憑什麽對我說教,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們憑什麽對我指指點點!”安好心痛難當,像有千萬根繡花針紮進心頭,生生的疼還不見血。
車廂裏光線不明,聽見她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哭腔,莫懷遠才慌忙扳正她的臉,這才看見她紅著眼眶,淚流滿麵。
“好了,好了,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凶你,別哭,別哭。”他邊哄邊手忙腳亂的翻出紙巾給她擦臉。
“走開。”安好哪會領情,剛才那樣子就差把她拆骨入腹了,現在假惺惺的道歉示好,晚了,她不稀罕,再也不想理他。
莫懷遠哪裏遇上過這樣的陣勢,除了莫安琪曾經在他麵前擠過幾滴眼淚,也是哄哄就好,別的女人哪個不是討好賣乖,隻想著讓他順心舒心,哪個敢這麽胡鬧折騰。就算真有哭的,也不過是要分開了,想用眼淚jiāo換更多實質的東西。
可是看她哭的沒有目的,隻是一味的發泄,還咬傷了自己,慘兮兮的模樣,看起來讓人格外心疼,哪裏還能狠下心來再凶她,隻希望她能快點收了眼淚,不再弄傷自己,就謝天謝地了。
“別哭了,嗯,你不是想回去嗎,我送你回去,好不好?”莫懷遠隻想著順了她的心意,她應該就會配合些。可是事與願違,安好根本不理他,還是一個勁的哭。她也不管他的訕訕的臉色,誰叫他惹她,哭都哭開了,不如放肆哭一場。
壓抑的太久,她就想著好好發泄。隻想,發泄過後,一切又能歸於平靜,還有這個壞蛋莫懷遠,從此在她生活裏消失。
莫懷遠見她越哭越凶,大有沒完沒了架勢,而且她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隻狠狠的捂著胸口,像是那裏會裂開一樣。
頭開始痛,很痛。
安好哭的太凶,身體開始發燥,突然一陣惡心,還沒反應過來就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莫懷遠被她的嚇了一跳,反應過來立馬打開鎖門鍵。安好想也沒想,推開車門就衝下車,蹲在路邊,哇哇的嘔起來。
莫懷遠緊跟著下了車,開了後備廂,拿了水,走到她身旁,擰開瓶蓋遞到她手邊。
回頭瞧見被她吐得亂七八糟的車子,又看向地上狼狽的樣子,悠悠的歎了口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而且還不能抱怨,邊盯著路邊的人邊皺著眉打電話。
安好吐的喘不過氣,喝口水剛漱了口,又有穢物湧了上來,最後吐的黃膽水都出來了。莫懷遠覺得她的樣子不像是喝多了,趕忙問她晚上吃了什麽。安好有氣沒力的告訴他麻辣湯,莫懷遠是徹底傻了眼。
不多會有人送了幹淨車子來,他拖起安好直奔醫院。
果然,路邊攤不幹淨,再加上吃的太辣還就著冰啤酒,冷熱jiāo替,五髒六腑哪裏受得住,急xìng腸胃炎。
安好瞧著床頭嘀噠的吊瓶,想不通怎麽哭著哭著就急xìng腸胃炎了,打了止吐針,總算不嘔了。一晚上折騰下來,又是跑路又是吵架還大哭一場,真的累了。
病房裏有小護士出出進進,沒有再看到莫懷遠那個討厭鬼,估計今晚他也被自己折騰服了,看到她吐成那樣,是個男人都敗興。或許,他們就此成為兩條平行線,再也不會相jiāo。
越想越覺得會是這樣,真的累了,可能針劑裏兌了安神yào,安好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堅持不住,不知不覺便闔上了眼睛。
11.有這樣一個人
辦好住院手續,莫懷遠拿著剛開的消dú水和創可貼推門進來。
病房裏有個小護士換完yào,剛要走,一轉身見有人來驀的一愣,盯著他足足看了幾秒,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收拾東西,低著通紅的臉匆匆離去。
一室安靜,莫懷遠走到床邊,床上的人呼吸勻稱,
看樣子是睡熟了。他伸手關了大燈,隻餘床頭一盞小台燈。嫩黃的燈光映照在她的臉上,寧靜祥和,隻是眼睛腫了,跟桃子似的,臉色也不太好。一隻手紮著針,受傷的那隻安然的放在胸口,手背上的牙印還是那麽深刻。
莫懷遠取了幾根棉簽,沾了消dú水緩緩幫她清拭傷口。一遍兩遍,確定幹淨之後,才撕開幾張創可貼,一點一點把那個牙印蓋住。
剛收拾完,床頭手袋裏有東西開始震動。床上的人,眉心一擰,似乎被吵到了。莫懷遠拉開手袋,掏出裏麵的手機握在手裏一看,綠毛龜,抿了抿唇,掛斷。
很快又有電話進來,繼續掛斷,想了想,輸入兩個字,晚安,發送。果然奏效,手機安靜下來,放回手袋,莫懷遠開始認真打量眼前的人。
柳眉彎彎,睫毛很長,密密實實像把小刷子,鼻梁不高,嘴唇輕抿。腦海裏有鏡頭迅速劃過,那晚他吻她,紅酒的醇香馥鬱縈繞在兩人的齒間,那種滋味,綿延悠長,讓他無限回味。近看她的臉龐,清秀裏透著倔強,楚妍那樣嬌蠻的大小姐,也被她幾句話便堵得找不到南北。齊楚舸,若是沒猜錯,是楚家老頭子早年淪落在外的小子,後來認祖歸宗,回了楚家卻死活堅持隨母姓,這事當時他在圈子裏略聽到一些,隻是不關心便沒放在心上。綠毛龜又是誰?
不等莫懷遠認真想,一陣敲門聲便打斷了他的思緒。
“勞駕莫少親自守著呢,看來,今晚這病人絕非尋常呀。”進來兩個白大褂,為首的那個甚是年輕,眉目軒昂,瞅見床上的人就開始不懷好意的取笑。
“聽說你動用了你家老爺子的專用病房,明軒好奇,非拖著我過來瞅瞅。”後麵的那個白大褂年紀雖然大不了太多,可言行舉止卻老成不少,聳著肩也看向床上的人,掩不住驚奇的問,“她是誰?”
“安琪的老師。”莫懷遠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這是事實,勝於任何雄辯。
“安琪的老師,隻是安琪的老師?”被稱作明軒的白大褂擺明不信,直接揭穿,“哪裏不舒服,來來來,我給看看。”說完就熱心的上前,挽著袖子要檢查的模樣。
“項明軒,你以為骨科的醫生是萬能的嗎?”莫懷遠不耐的眯了眯眼睛,“明軾,病人需要休息。”逐客令。
項明軾點點頭,沒再說什麽,一把扯住項明軒的領子,拖起來就朝門外走。
“喂喂喂,哥,我還沒弄清楚床上的人是誰呢。哥,你放手,我自己會走。”項明軒被拎的很不舒服,莫懷遠不是好惹的他當然清楚,怕聲音太大吵醒了床上的人他記下仇來打擊報複,隻能壓著聲音輕輕哀求項明軾能放開他,這樣被扔出門去,被值班的護士妹妹瞧見了,他還要不要混了。
“你最好能自己走。”項明軾一把將混球的弟弟扔向門外,“去值班,有事叫我。”
“你不走?”項明軒不死心的問。
“就走。”項明軾關上門,不再理他。
“坐吧。”莫懷遠輕緩的將安好處理過傷口的手,放進被子裏,這才起身邊解開袖口上的鉑金袖扣邊朝病房裏的沙發走去。
“沒什麽事吧?”項明軾不無擔心的問道。
“急xìng腸胃炎,問題不大。”莫懷遠如實相告,一個院子裏長大的夥伴,沒必要隱瞞,項明軒比他們小一些,打小是他們的跟屁蟲,雖然熟悉可還是有距離,處理事情的方式和習慣都不太一樣,很多事情還是選擇避開了他。
“你好像挺累的,要不要找個人幫你守夜。”項明軾好心提議,莫懷遠生意做的大自然心cāo得不少,可是往日見他,再累都會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見人。今晚不一樣,像是經曆過什麽大事,耗費了很多精力,眉目裏盡是疲態。
“頭有點痛。”莫懷遠揉了揉眉心,“明軾,你說,人為什麽會自殘?”
“太難過卻又不願意影響別人傷害別人來發泄,所以,隻能傷害自己。”都說對自己下手要比對別人下手難太多倍,項明軾目光複雜的看向床上的人,柔柔弱弱的模樣,誰見猶憐,這樣的女子會狠下心來做出傷害自己的事,真是讓人意外。
“你把自殘的人說的太偉大善良了,我倒覺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誰都沒有資格傷害自己。”莫懷遠不同意的搖搖頭,她心底或許有莫大的委屈傷痛,可是,這樣傷害自己讓旁人看了會是什麽感覺。不如讓她去傷別人。
“你怎麽知道她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呢?”項明軾提醒,“心疼了?”
“有一點,我倒是希望她傷的是我,也比傷她自己要強。”莫懷遠苦笑一聲,掩不住的淒楚,他怎麽也沒想到她會那麽狠的咬自己,當他拉開她的手,那牙印像把刀一樣戳進他的心髒,痛得他的心一陣猛縮。
“可她偏偏不會。”項明軾伸手拍拍他肩,“人這一生總會遇上那麽一個人,她不論做什麽都能讓你牽腸掛肚,她難受你比她還難受,她痛你比她還痛,她不是別人,她是老天派下來專門收拾你的人。”
“愛人?”莫懷遠悠悠的看了他一眼。
“那要看你怎麽想,梁珂就是老天派下來收拾我的人。”項明軾無奈的歎了口氣。
“梁珂……”莫懷遠默念著這個名字,他不是不知道這個人,護士長,似一彎清泉,對誰都是關愛有加體貼入微,除了項明軾,“你們是冤家,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就不能後退半步,說不定就能海闊天空了。”
“要是真如你說的這麽簡單,也不會弄成這樣,看看你,也不見得比我輕鬆多少,小子,cāo好你自己的心吧。”項明軾說完便起身,整理了下身上的白大褂,臨走之前不忘提醒,“自求多福吧,看不折磨死你。”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擺明等著看戲。
莫懷遠起身離去,一回頭目光一轉,落在床上,一如之前那般祥和,收回目光直直的走回沙發前,咚的一聲坐了下去。
有點亂,到底是哪裏亂,千頭萬緒早已經理不清了。
這一夜,連個夢都沒有,好久沒有睡得這麽香甜踏實了。耳邊不時有腳步聲響起,雖然輕緩,卻還是攪了大好清晨正好眠的寶貝時光。
安好不情不願的睜開眼,滿屋子的白紮得她眼睛生疼,撐不住又迅速闔上。
這是在哪?酒店?不對,有消dú水的味道,醫院?昨夜的情景一點點湧進腦海裏,她騰的一聲坐起身。
“你醒了,餓了沒?”興許是她醒的動作太猛,一旁專心忙碌的看護嚇的目瞪口呆盯了她好半晌,才細聲細氣的問。
“幾點了?”窗外陽光明媚,亮的晃眼,估計日早已經過了三竿。
“九點剛過。”看護放下手裏的活,過來照看她,“你餓不餓,我買了雞絲粥,好喝還養胃。”
“不想吃。”安好掀開被子打算起身,“我要回去了。”目光打量著病房,跟小賓館套間似的,應該是特護病房吧。在這裏住一晚,得要多少錢呀。止不住一陣ròu疼。
“不行不行,醫生剛來過,說還要觀察觀察,您下午還要輸液呢。”看護見她剛起床就要走,急忙攔在她麵前,“安小姐,您朋友有事,說忙完就過來,您就是要走,也得等您朋友過來再說呀。”好言相勸。
“我朋友?”安好低頭看向身上的裝扮,什麽時候換的病服,誰替她換的,“我的衣服呢?”她的心懸了起來。
“莫先生jiāo代我替您換上的,您的衣服拿去洗了。”看護急忙解釋。
“莫先生,莫懷遠?”安好有些不可思議,剛才懸起的心落了地,他居然有耐心管她,她以為弄髒了他的寶貝車,他會直接將她扔在醫院裏,然後一走了之呢。
好吧,承認他還是很有愛心的,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安小姐,粥很清淡的,您稍吃點,然後去醫院花園裏打個轉,有助於消化也能曬曬太陽。我也趁著您去打轉的功夫打掃打掃衛生。”看護好心建議。
人是鐵,飯是鋼,就算病了也要吃,這樣才能好得快。安好想了想,點頭同意。
粥熬的很稠,入口就化了,昨晚吐的太厲害,嗓子隱隱的疼,勉強吃了幾口,放下碗,手抄進病服口袋,打算去轉轉。
反正都住下來了,還管什麽ròu不ròu疼,聽說能住這種病房的人,非富即貴,她要去溜噠下,長長見識。
看護囑咐她別去太久,醫生說她身體還很虛,透透氣就回來。
安好應了便出了門,走道裏都鋪著厚實的地墊,踩在腳上軟綿綿的。她一邊暗歎著奢侈浪費一邊張望著與她住的相臨的幾間房,大多房門緊閉或是悄無聲息。
沒什麽收獲,安好悻悻然的朝電梯口走去,準備去樓下看看。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開啟。電梯裏立著幾個人,安好眸光一掠,站在最前邊的那個身影,像有著特異功能般瞬間掠去了安好的心神。
安好隻覺得心跳異常,好像到了嗓子眼,她被驚到了,驚得差點連呼吸都忘記了。
電梯裏的人也怔怔的看著她,好像也被嚇到了一樣。電梯門就那樣敞開著,裏麵的人不下來,外麵的人也不上去,就像是隔著道很深的坎,誰也不願邁開那一步。
安好想轉身就逃,可是理智提醒她不可以,做錯事的人不是她,憑什麽不敢麵對。眼看著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她立在門口好生為難。
上還是不上,還在猶豫之際,電梯裏那人本挺立的身子,突然像泄了氣一般垮下肩膀,艱難晦澀緩緩說,“安好,很久不見。”
12.經年再遇
似有洪峰從心頭過境,轟轟哄哄讓安好頭暈耳鳴,她深吸口氣暗暗提醒自己鎮定,抬頭,揚起抹明亮異常的微笑道,“齊楚舸,好久不見。”
他出國後,她曾想,世界這麽大,有生之年,各安天涯,可能再也不會相見。後來聽說他回國,她又想,就算有緣再見,也是擦肩而過,不會再有什麽jiāo際。
午夜夢回,常常記起,心裏酸酸麻麻,她都分不清,那情呀愛啊到底是真實的,還是不過是夢一場。
老天怎麽這麽矯情,就是喜歡跟人開玩笑,偏愛設定這種狹路相逢的劇情。
“你怎麽了?”齊楚舸打量著她身上鬆垮垮的病服,目光柔軟的問,“哪裏不舒服?”
“沒事,腸胃炎。”安好搖搖頭,很想問,你怎麽也在這裏,考慮再三,還是把話吞了回去。他在哪裏跟她有什麽關係?
“又胡鬧了。”齊楚舸輕擰著眉,略帶無奈的訓斥,“是不是又吃路邊攤了?你怎麽就是不懂好好照顧自己呢。”
他那放任寵溺關心一覽無餘,安好鼻子驀地一酸,眼淚差點掉了下來,隻能趕忙低下頭打著哈哈道,“呀,我忘拿手機了,不好意思,先走了。”說完扭頭就走,落荒而逃。當年,短短幾天,愛人背叛友情破碎,幾年後物是人非,再遇見,她仍然不能像個普通人一樣麵對他。
齊楚舸眼見她越走越遠,背影挺拔,像極了那天扔下成全的話,掉頭就走般決絕。直到走道裏不見人影,他才開口緩緩說,“走吧。”身後的人趕忙應著,按下關門鍵。
衝回病房,安好捂著胸大口大口喘氣。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麵孔,熟悉的聲音,就連那說話的語調,都如同往昔一樣,沒有什麽變化。
心頭那塊疤,像是被揭開了痂,片刻間鮮血淋淋,痛不yù生。
“安小姐,您怎麽了?”護工見她剛出去就回來了,本就疑惑,再看她的樣子像是受到很大的驚嚇,不放心的趕緊過來詢問,“您那裏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
莫懷遠剛巧推門進來,隻見她目光空洞的立在床邊,身體隱隱顫著像是發抖。他趕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迎了上去,“安好,怎麽了?”
聽到他的聲音,安好轉身麵像他,抿著唇搖搖頭。
“別咬自己。”莫懷遠怕她又咬傷自己,連忙喝止道。
安好被他說的一愣,縮了縮身體像記起什麽似的,緩緩抬手。手上橫七堅八貼著的創可貼,真的沒有半分美觀,她看著想笑心頭卻微微一暖,應該是他的傑做,看來,並不是什麽手靈手巧的人呀。
“有沒有感覺好些?”莫懷遠見她臉色比起昨晚愈發慘白,忍不住擔心。昨晚請得是醫院裏最有權威的腸胃科醫生會診,按道理講,今天情況應該好很多,為什麽現在情況貌似不太樂觀。
“好多了。”安好道,停頓了片刻,又說,“謝謝你。”若是他那時把她扔在路邊,不聞不問,指不定她現在成啥樣了。
“應該的。”要不是他送那瓶紅酒,她就不會扔下上等的法國菜不吃,跑去吃路邊攤。總得來說,他逃不了幹係,她不怪就不錯了。
“我想下午輸完液就出院。”她弱弱的建議,高級病房,專業護工,還好今天是周末,不用請假就能休息,要不然還得算曠工,會罰款的。那時候全加在一起,別說她一個月的工資,一年的工資都去了七八了。讓她年底還怎麽活呀,再說,今天的偶遇也說明一件事,齊楚舸也在這個醫院治病,她不想再遇見他。
“這麽急,再觀察一晚,腸胃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個不注意很容易反複。”莫懷遠瞅見她不停轉呀轉的烏黑眼珠,心想著她心裏又計量著什麽,卻又不好過問。
“莫先生,這裏太貴,不是我這種普通工薪階層可以負擔得起的。”看他的態度是不同意她馬上出院了,她有些急,找著理由就來搪塞他。其實,這理由也是說得過去的,真的是受不住這種高級待遇。
“沒說讓你出。”莫懷遠故意省略那個敏感的字眼,生怕她想多了又計較。
“可,憑什麽讓你出呢?”安好微微一笑,轉身脫鞋上床。她不想欠誰的,從小到大就這毛病,她寧願別人欠著她的,也不想欠著任何人的。再說,他們是什麽關係,她不過是他侄女的老師,還沒跟他親厚到讓他代付住院費的份上。
“安好,你非要這麽較真嗎?”莫懷遠頭痛,區區一點醫yào費罷了,難道她不覺得,這是他應該做的嗎?罪魁禍首可是他,她當真這麽大度,一點也不計較,還是,她根本就是故意不計較,好讓他內疚然後獲取更多。
“莫先生,我真的不覺得你有代付醫yào費的義務,真的。”安好眨眨眼,努力說服他,“等我出院,請您把消費明細給我看看,該還給你的,我一分都不會少。”
這是要跟他劃清界線嗎?莫懷遠好不苦惱,表麵卻要維持一慣的從容,心想先穩住她再說,打定主意,隻能不緊不慢的說,“等你出院了,我讓助理把帳單寄給你。”
見他應了,安心才放下心來,拿起手袋翻出手機,剛準備打開看,莫懷遠不冷不熱的開口,“昨晚有隻烏龜找你,我見你睡著了,發了條短信給他。”
“啊!烏龜?”安好一時沒轉過彎了,歪著腦袋想了想,立刻明白過來,“你說的是司正南那隻綠毛龜呀。”說完嗬嗬笑了起來,答應到家給他電話的,哪想家沒回卻被拉到醫院了。翻出發件箱看到簡短的兩個字,她忍不住又想笑,一個男人對著另一個男人溫柔的說晚安,這畫麵怎麽想怎麽覺得曖昧。
“笑什麽?”莫懷遠看她隱隱展顏,眉角一抹喜色飛揚,臉色比剛才要好了些。心裏便忍不住嘀咕,這個司正南有這麽大的影響力,看來關係不一般。
“沒笑什麽。”安好搖搖頭,將手機重新扔進口袋裏。
“美女,好些了沒?”門被突兀的推開,一隻白大褂吊兒啷當的晃悠進來。
安好被這意外來客弄的一怔,明白他是為她而來,可是她腦子裏對他偏又沒有一點印象,想了半天,隻好無辜的看向莫懷遠,最後的可能,他倆認識。
“項明軒。”莫懷遠麵無表情的介紹,這家夥總是不請自來,怎麽看怎麽礙眼,看來在這醫院裏太閑了,下次有機會見院長了,得提醒他,要多給年輕人學習的機會,不學習怎麽能有進步呢。
“你好。”安好禮貌的打著招呼,果然。她跟莫懷遠這樣單獨處著也不怎麽舒服,有人來走動走動,可以適當調節氣氛。來者都是客,安好瞧著白大褂又長了副好皮囊,越看越覺得順眼,態度不自覺更加熱絡起來,“隨便坐,有剛洗好的水果在茶幾上,想吃什麽拿就是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項明軒確實長的不賴,用武俠小言裏描寫男主的話就是,劍眉星目,輪廓分明,再身加一襲白袍,簡直就是翩翩美公子。隻是,他那隻手拿得不是笛也不是劍,而是刀,手術刀,安好想著那寒光閃閃的手術刀,突然就一哆嗦。
“空調開的有些低了。”莫懷遠沒頭沒腦扔下一句,起身去調中央空調的控製開關。
“你跟我四哥,怎麽認識的?”項明軒真的不客氣的挑了茶幾上最大的蘋果,拿起就是咯嘣一聲,咬了大口,那吃相跟他的長相,真不是一個層次的。
安好心底忍不住感歎,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
“一見鍾情?”見安好沒接他的話,卻拿抹怪異的眼神打量他,項明軒覺得之前他的問題問的太過深刻,還是開門見山的好。
“咳……”安好一口氣沒跟上來,直接嗆到氣管裏,“咳……咳……”
“項明軒,你腦袋裏都裝著些什麽呢?”莫懷遠見他一句話把安好嗆得直咳嗽,好不惱火,伸手就給了他一記bào栗。
“蘋果,全是蘋果。”項明軒被敲的有點兩眼冒金星,可還是撐著不喊痛,死捏著手裏的蘋果打著哈哈,“被拆穿了也不用這麽激動呀,嫂子,保重好身體,有空叫四哥帶上你找我們玩呀。”
“滾!”莫懷遠瞅著安好已經憋成豬肝色的臉,心想著是bào發的前兆了,項明軒這小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再不滾,我叫明軾了。”
“滾,滾,我現在就滾,有多遠我就滾多遠。”項明軒一聽項明軾的名字就怵了,毫不遮掩的緊張,“四哥,我跟嫂子鬧著玩呢,你別當真呀,千萬別當真,更不能上心呀。”上心就會記仇,記仇就會想著法子報仇。
這是莫懷遠一慣的行為方式,對誰都不手軟。可是,相比之下,他更怕他哥項明軾,那家夥平日裏不動聲色,真想收拾誰的時候,出手用三個字形容,快準狠。
他試過,所以不願意再試一次,一直以來,他還是很忌憚他哥的,他的親哥。
“嫂子,我走了呀,有時間我再來看你呀。”項明軒舉著手裏還沒來得及吃完的半個蘋果,揮揮手。
“她沒時間見你。”莫懷遠臉色漸黑,心底早已經怨念無數了,某人剛才就一副立馬要跟他劃清界線的態度,好不容易很應付過去,現在經這小子一鬧騰,估計,剛才他的功課白做了。
“走了走了。”項明軒看著莫懷遠臭的跟鞋底一樣的臉,立馬意識到,出事了。
保命要緊,閃。跟安好道別,項明軒鞋底抹油,瞬間從病房裏消失了。
13.梁珂
護工也不知道去哪忙了,沒見身影,項明軒一走,病房裏頓時安靜下來,隻剩下他倆,還有滿室的尷尬。
“他叫你四哥?”安好努力沒事人一樣找話題,剛才那一頁翻過,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嗯,我在家排行老四,可在明軒他們那個圈子裏卻是大的。”莫懷遠雲淡風輕的解釋,他也努力在把剛才的事情抹掉,隻字不敢重複。
“我有點累,睡會。”安好說完就拉起被子躺倒下去,將自己裹了個嚴實,根本就是有事。她可是計較的很的人呐,讓你還裝,看不把你累死。
不得不承認,項明軒那聲嫂子讓她目瞪口呆,卻又似一個zhà雷,提醒了她,跟莫懷遠走的太近。這種近不是你說沒什麽,就真的沒什麽的。
有些人,因為跟自己不是一類人,就應該遠遠望著。免得讓旁人覺著你居心叵測,到時候想解釋還會越抹越黑。
莫懷遠還想說什麽,卻因她那個淡漠的背影生生止住,都不是單純年少的時候了,敏感多慮,何況還是個受過傷的女人。
“要是你實在不想呆在醫院,等下午輸完液就出院吧。”不想太過強求她,畢竟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狗窩。再說,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她對他已經心懷芥蒂,這樣相處也不會舒心,對她的複原也隻有害無利。
“真的?”安好想被大赦了一般,開心的翻身坐起。
“真的,下午你等我過來辦出院手續。”莫懷遠jiāo待,“聽護工講早上的粥你沒吃多少,中飯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吃什麽?”安好看了看時間,就快吃中飯了點了,可是她還是沒胃口,“不想吃。”而且跟他一起共進午餐,更會味同嚼蠟吧。
“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一會公司還有會,我就不過來了,讓人給你送過來,你多少吃一點,周末過完就得繼續上班,你這樣子怎麽行。”莫懷遠覺得今天他的話特別多,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從來沒有過的婆媽。
“噢,那就麻煩你了。”安好覺得他說的也不無道理。
“那你睡吧,等送餐過來後,我讓護工叫醒你。”
“嗯。”安好應聲,重新拉被子躺下。
安好血管細,不好紮針,打針的小護士第一針沒紮好,後麵便有些緊張,呆在這種病房的病人,不是隨便可以得罪的。於是,越緊張越紮不準,連手都開始輕顫起來。
“歇會再紮吧。”安好見她已經額頭冒汗,於心不忍,再看著手背上上下下幾個針眼,確實不想受罪,那針又細又長,可是真真紮進ròu裏的,疼呀。
“要不,換另外隻手吧。”護士抹了抹額頭的汗,弱弱的打著商量。
“安小姐那隻手上有傷,打不了針。”護工在一旁看著也幹著急,“要不,請你們護士長過來吧。”之前在醫院裏照顧病人,也遇上過這樣的情況,護士長一般技術要好很多,找準位置一針下去就成功了。
“行,那我去叫護士長。”小護士唯唯諾諾的旁著醫yào盤子退了出去,不讓她紮最好了,要是一針下去再失敗,病人耐xìng盡失,發起火來,她可就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很快有人敲門進來,護士帽,白大褂,瓜子臉上那一雙美瞳,掩不住的靈動。
“安好?”那護士進來,並沒有馬上紮針,而是拿起床頭的病曆,一點點認真看了起來。
“嗯,我是安好。”安好應道,眼睛沒能從她身上移開。這女人美是美,可更能吸引人的,是她身上獨有的氣息。如同一彎清泉,咕咕的從心上流過,溫婉和煦。
“吃壞肚子了吧?”護士放下病曆,朝安好走近。她也在打量床上的女子,隻是不動色神。
“嘿嘿。”安好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目光落在她的胸牌上,護士長,梁珂。這名字,倒讓她想起了鹿鼎記裏,讓韋小寶打在你身,疼在我心的俏佳人,阿珂。當然,她一點也不比書裏的阿珂遜色,美麗嬌俏,更不失溫柔嫵媚。
一下子將這麽多形容詞加在一個人身上,安好連自己都奇怪了,難道最近自己真的色令智昏,一見上好皮囊的人就忍不住心癢癢?可是,莫懷遠長得也不賴呀,她怎麽沒有撲上去的念頭,反而隻想遠遠躲著呢。
“剛才紮疼了吧。”梁珂拿起安好擱置在被褥上的手,慢慢揉捏起來,幾個暗紅的針眼很是紮眼。任誰看了這白皙的手上被紮成馬蜂窩樣,都會心疼,“手怎麽這麽涼,是不是空調溫度打得太低了。”
“不礙事,不疼。”她手心的溫暖緩緩滲進安好的手心,不太習慣跟陌生人親近的安好,居然不覺得反感。
“血管細其實沒什麽,捂暖一點再打就沒問題了。”似聊天又似提醒,不等安好回應,梁珂已經拿了棉簽沾了酒精消了dú,然後拆了針頭,用力捏住安好的手,低哄一聲,“放鬆。”話音未落,已經落了針,拿起膠帶,綁牢固定。
“熱脹冷縮呢。”安好隻覺得手背上像是被螞蟻咬了口,麻麻的,然後針就已經打好了。
“嗬嗬,啥時候出院,腸胃炎,靠養呢。”梁珂擦了擦手,沒有打算走的意思,“我今早剛來上班,明軒就堵著我,說帶我來看個人。”
“項明軒?”安好略略意外,轉念一想,又不覺得意外。項明軒那家夥,怎麽看怎麽像閑得到處找八卦的人。
“嗯,這裏是預留病房,我這樣講,你懂不懂?”梁珂眉眼含笑,似春風撫過,暖人心田。
“懂。”安好點頭,“我下午就出院了。”占著別人的東西,終歸不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梁珂笑意更濃,“這種病房,不是一般人用得了的,既然用了,就不是一般人了。”
她的話讓安好瞬間不安起來,估計她跟項明軒看法一致,以為她是莫懷遠什麽人了吧。
“梁護士長,您太高估我了,我是一般的不能再一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老百姓。莫先生不過看在尊師重道的傳統美德上,才不好意思棄我於不顧的。”明知道越抹越黑,安好還是想竭力試試。
“你在怕?”梁珂聳了聳肩,“其實你不必跟我解釋什麽,因為,我跟你一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你現在的心境,我通通都經曆過。”
第一次見,安好並不覺得兩個人有掏心剖肺聊天的必要,雖然她對這個護士長感覺到親近,卻並不代表,她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安好,年輕真好,從你倔強的身上,我隱約看見當年的自己。”笑意繼續洋溢在臉上,隻是有抹悲壯充斥其中,藏不住的苦澀。
“你先去忙吧。”安好抬頭對護工jiāo待道,順手拍了拍床邊,“梁珂,坐吧。我也悶了,陪我說說話。”
有時候,直呼其名,可能是拉近距離的一種方式。
“讓你見笑了。”梁珂彎腰將她紮了針的手緩緩放進被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