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揪心的字句,緩緩而落時,彌補了周赫與她錯時空的記憶。

她所有的不幸,悲傷,秘密,周赫從不知曉,也不曾真正參與過。

僅剩下的,隻是年少時,那匆匆的幾次一麵之緣。

葉書桉與她,是先入為主的陪伴;而他,是後來的意外。

這份實實在在的“區別”,是周赫與她感情上的弱勢。

周赫安撫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所以你要那戶口本,是想徹底逃離那個家?”

“是。”女孩在他的懷裏,緩著情緒點頭。

既然挑白了一切,寧幼恩也不想繼續隱瞞,“我不想再被她們利用贖罪的名義繼續掌控,更不想再被她們有機會用來……”

“用來什麽?”

其實就算她不說,周赫也知道後麵的字句。

不用再被她們利用這張雙生花的臉,去替罪那些,根本不是她過錯的罪責。

所以,她一直以來都很渴望得到去墨爾本做交換生的機會。

那也是她唯一能逃離,掙脫掉原生家庭的機會。

周赫的內心,生出一絲的掙紮。

憐惜她,憐愛她,是他一個人的單行線。

如果強行留下她,對她是喜,是悲?

寧家,陸晨華,還有……那些實實在在要求過她從自己身邊離開的人。

整個周家,能好好接納她嗎?

周赫沒有逼她繼續說下去,而是輕撫著烙印在她額角處的月牙疤痕。

音色繾綣,“你和她,不一樣了。”

不一樣了。

她成了一個全新的寧幼恩,再也不是雙生姐妹花裏一模一樣的妹妹了。

“戶口本,我幫你要。”

周赫的倏然一語,沒有預兆。

宛如一根強心針,直打入寧幼恩的心髒。

她挪了挪腦袋,支開一丁兒距離,詫異望他,“你要幫我同寧家拿?”

“不是想自由嗎?”

周赫眸色暈開,細瞧,裏麵星光點點。

在這昏暗,寂靜的病房內,他似明燈。

可女孩還是擔憂。

如今鬧到這樣的地步,周澤惠是不會輕易就答應交出來的。

“你有辦法嗎?”

周赫屈指,骨節輕拭過她沾著淚花的眼尾,“自有辦法。”

話音落,又哄著她補充道:“追求女孩子,不都是得拿出點誠意來嗎?”

聞言,是喜。

女孩眨了眨濕漉漉的眸子,尋上周赫那張無暇的俊容,止不住呆呆一問,“周赫哥,你是不是在國外,追求過不少女孩子呀?”

“嗯?”周赫眉宇輕壓。

隨後,又聽見藏在懷裏的女孩悶道,“不然怎麽會.....會討好女孩子高興啊?”

像周赫這樣優秀,又有優越背景的人,看上的女孩,肯定會追得比任何人都有手段,都特別令人鍾意。

思緒亂飄,寧幼恩難免生出一絲惆悵。

其實論實話,她在周赫身邊是自卑的。

她除了在建築學上,知識比同期的人掌握得全麵些。

論背景,論身份,還論那亂糟糟的原生家庭,根本就入不了周赫那樣的社交圈。

他會不會隻是一時逗自己開心,又或者,同情自己的眼睛才....

“想什麽呢?”

懸在上方的男人,輕笑漫開。

手掐了下她幽幽失神的小臉,坦率,毫無懸念道,“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隻有被追求的份嗎?”

對啊!

他確實隻有被追的份。

沈之晴同校追他,陳柏珊單戀追他。

那麽,追他的人這麽多,還一個比一個優秀,她豈不是很危險。

情敵眾多。

意識到這,寧幼恩驚一炸,喜一炸。

這還沒真正確定關係呢!

一顆心就跟過山車一樣,起起伏伏。

寧幼恩咬著唇瓣,索性同他打起商量,“周赫哥,你追我的事,能不能先保密啊?”

“怕被你的小竹馬知道?”

他酸裏酸氣。

“不是。”寧幼恩推了推他,眉眼微耷,視線落在他好看的唇上,“就是,像你這麽優秀,萬一因為沒什麽經驗,追不到,被拒絕了,不是很沒麵子嗎?”

她絕對不說,是怕他身邊的追求者洞察到,插手破壞他們。

她要繼續保持著這份地下關係,靜待心中的種子發芽。

更何況,那救人的護身符,還有寫滿真相的日記本,早早就被周澤惠毀掉了。

當時她的年齡那麽小,就算她自有憑證一張嘴,根本無法證明什麽。

誰會相信,她才是救周老太的那個女孩,而她,才是該與周赫定下娃娃親的良緣。

周老太現在氣頭上,讓他們兩人取消婚約,可未來呢?

瞧著女孩,又開始一副愁眉莫展的樣子,周赫不想逼她太緊。

他支起腰身,鬆開懷裏的女孩,坐回原來的位置。

擰眉,思量了許久,“聽你的!”

“真的?”

寧幼恩喜出望外。

“現在是不是又高興啦?”

周赫重新給她掖好被子,哄她,跟哄小朋友一樣。

今晚的寧幼恩如重獲新生般,雖眼中有淚,卻依然帶笑。

“高興!”

“是因為我追你,所以高興!”

陳述句的話落,周赫倏地再次俯身,兩人鼻尖相抵。

他的眸,似銀河宇宙,寧幼恩,癡癡發呆。

“周赫哥,追求人,是不可以隨便親嘴的,要詢問。”

周赫的唇形,似一筆成型的流暢線條。

殷紅,禁欲,好想咬一口。

可矜持的話掛到嘴邊,寧幼恩悄悄懊惱。

周赫天生涼感的瞳眸,似笑非笑,“我是要親你嗎?”

自抬石頭砸自己!

女孩羞臊到不行,慌忙拉起被子,藏了起來。

“我睡了!”

男人悶悶一笑,揉了揉她藏在被單裏的小腦袋,“晚安!”

*

“阿懷,赫兒今晚有來嗎?”

睡了一宿的周老太睜眼,半撐起身子,問守在旁邊的阿懷姨。

“沒有,赫兒少爺沒來過。”

阿懷姨迎了上去,接過一半話,又道,“但赫兒少爺的車,我看是停在外麵的。”

“那女孩的病房,在樓下?”

周老太緩身,躺了回去。

“應該是。”阿懷姨實話實說。

周老太凝著上方的天花板,“赫兒終究是氣我的。”

“老太太,別多想,你對赫兒少爺的愛,誰都清楚。”阿懷姨揉著周老太的手背,安慰。

周老太沉吟了半晌,虛聲開口,“你還記得赫兒早些年前,一起陪同從國外回來的女孩嗎?”

阿懷姨轉了轉眸,“您是說,那菲竹公館的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