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赫出差那天早上,寧幼恩在浴室給他刮胡子。

鏡子前的她,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周赫低睨享受著,掩在泡沫下的薄唇,翹起寧幼恩望不見的弧度。

“無事獻殷勤!”周赫抬手捏她腮幫,又補了句,“麵試比賽一路暢通。”

女孩仰頭,指尖輕壓住他側頸,感受他說話時,聲帶震動帶來的脈搏跳動。

每一下,都直擊她的心靈。

敲著即將離別的警鍾。

她哽咽,故作歡笑,“謝謝周總開後門。”

泡沫被溫毛巾帶走,寧幼恩轉身清洗。

水流濺紅她嫩白的手,男人胸膛貼她,大掌包裹,磨她小指。

“怎麽不說,是靠自己的實力。”溫熱的吻,輕落在她耳尖。

女孩眼角微濕,任他擺弄,“人要有自知之明。”

寧幼恩有沒有實力,周赫知道。

但就這一句聽似無意的話,卻令他的心,莫名沉了幾分。

周赫鬆開她,拉過毛巾給她擦手,低聲囑咐,“麵試結束視頻。”

女孩眼眸看他。

看眉眼,看鼻梁,看那會吻她動情的薄唇,“周總,我不是時時刻刻在你監控的範圍內嗎?”

“監控有限。”

寧幼恩裂嘴,笑出梨渦,“那就安個定位。”

周赫順著她,又吻她唇,“好主意。”

機場。

寧幼恩戴著口罩,頂著從衣帽間裏翻出的棒球帽。

“送我,偽裝成這樣?”

寧幼恩踮腳,給周赫擺正領帶,“人多,萬一遇到哪個熟悉的老總,員工,不好。”

“你就假裝成寧幼琳就好。”

弄完,她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

失落落的小臉,藏在大大的口罩裏。

周赫抬手,輕鬆壓了下她頭頂的帽子,“等我回來,你就不用再戴這些了。”

“什麽?”

不解,寧幼恩撐了撐帽簷睨他。

周赫收回手,俊朗的笑容,映淌在驕陽裏,絢爛,奪目。

有話,他沒對她說。

想著回來,給她驚喜,所以換了另一句,“這帽子,是我十九歲那年,參加市區棒球賽一等獎的禮物。”

寧幼恩迷惘。

那是寧幼恩,愛上他的年歲。

*

早上十點的麵試比賽,真如同周赫所說的,一路暢通。

周赫真掐點,發來視頻。

這還是兩人,頭一回用視頻通話的方式。

寧幼恩有些不自在,多半是女孩子的不好意思。

周赫倒是坦然,坐在機場的休息室裏,“結束了?”

“嗯,托周總的福,一切順利。”她躲在空的走廊邊上,屏幕裏,是方大版的周赫。

一隻眼睛,半張薄唇。

寧幼恩截圖了,偷偷私藏起來。

“乖乖等我回來。”

“周總,那邊公司車子來接了。”應輝在一旁喊他。

周赫匆匆回望了她一眼,“聽見沒有?”

所有話語擠在喉嚨,出不來一句。

寧幼恩抿緊唇,重重點了下頭。

*

離開麵試區,寧幼恩回了趟鼎園。

收拾東西時,她遇見了早上沒出門的陳柏珊。

“今天不上班?”

陳柏珊倚在門沿邊問她。

寧幼恩沒有瞞她,“過來收拾東西,這段時間打擾你們了。”

“要回家啦?”

陳柏珊對寧幼恩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她同周赫的關係。

隻知道她寄住,是因為同家裏吵架。

寧幼恩低頭收拾著,隻是笑笑。

陳柏珊進屋,盤腿坐到**,“其實拋開你姐,我挺喜歡你的。”

寧幼恩愣住。

她抬眸,是陳柏珊真心實意表達的臉。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見女生說喜歡她。

不,確切的說,是聽到真實交友關係裏的,說喜歡她。

“不會吧,感動到要哭啊?”陳柏珊歪頭,笑著眨著眸子望她。

寧幼恩抿唇,繼續收拾,“沒有,隻是意外。”

“我們那是不打不相識。”

陳柏珊放下腿,在床邊晃**,“我也不知道你跟寧幼琳是雙生姐妹,你知道的,遇見情敵,難免有些情緒過激。”

情敵?

寧幼恩蹙了蹙眉。

要是陳柏珊知道她同周赫的關係,估計會立馬收回那句喜歡的話。

她拉上拉鏈,把箱子放到腳邊,“我回去了,麻煩幫我同柏仲哥說聲謝謝。”

“行,傳話我最拿手。”

寧幼恩看著陳柏珊,那大大方方,對感情從不藏著掖著的樣子,是她的向往。

什麽樣的家庭環境下,能養出這樣自信,積極麵對一切的樣子。

在轉身離開那一瞬。

寧幼恩倏然丟掉箱子,去抱陳柏珊。

事後,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會這樣。

自從踏入那條“贖罪”的替身之路後,堆積在她心裏的秘密越來越多。

之前有心事,她第一時間想分享的人是葉書桉。

他是她的後盾,最強大的自由港。

可現在不一樣了,男女之間生出的那份情感,深深割裂開了他們。

寧幼恩覺得自己像誤闖入這世界的怪物,哪哪都不是她的歸屬之地。

“你....”

陳柏珊陷入她的擁抱時,怔了幾秒,但卻在反應過來後,溫柔地回擁住她,“以後常來,就算不是同周赫哥一起,你自己也可以來。”

陳柏珊的友好,讓她更加錐心。

有血緣關係的人,個個都在逼她走,趕她走。

她真的能順利到達意大利,安安穩穩在那裏生活嗎?

周澤惠真的甘心,看她平靜,又平凡的生活嗎?

【我痛,你也要跟著痛。】

寧幼恩深深閉眼,“我給你發消息。”

她凝噎著腔調,陳柏珊聽得出來,拍了下她肩膀,給她回應,“等你。”

*

告別了鼎園同陳柏珊。

寧幼恩最後,還是去了一趟沐家小院。

坐在涼亭裏,她回想著曾經同葉書桉的點點滴滴。

沒有書桉,她應該不會擁有被“偏愛”過的痕跡。

這裏的一花一樹,一亭一院,寧幼恩沒想隻能成為追憶。

推開繪畫室,她顫手,留下字條。

【永遠的好朋友!】配圖:是寧幼恩同他手牽手笑的畫麵。

關門。

她拎著行李,走過已經剩下枝頭的梨花樹。

永不分離的愛,從漫天飛舞的梨花飛絮,化成凝結在心頭的枯枝。

【幼恩啊,算周奶奶拿命求你,你離開周赫,到外麵的天地裏去。】

走出巷口,一輛黑色越野車加速,攔到了她的麵前。

下車,是幾個紋身掛滿胸口的男人,叼著煙,“寧二小姐?”

“你們.....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