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貴女(女扮男) 第七十三回

書湘昏昏沉沉的,臉上燒紅著,赫梓言這才發現甫一見到她時她麵上就有一層不正常的紅暈。

他停了手喘息兩口,原本也沒有在宮裏“吃”了她的打算,更何況是趁書湘病懨懨的時候。她今兒對自己依順得古怪,以往從不是這樣兒。

赫梓言有幾分狐疑,抬手去探她的額頭,書湘偏著腦袋讓開,掩唇咳了咳,話出口中氣不太足,“你快讓開,茗渠一會兒要進來的,若看見了怎麽解釋…?…”說著嗔了赫梓言一眼。

她依偎著他時是太久不見感到由衷的歡喜,貪戀那份溫存,也為他平安歸來而慶幸,可兩人這樣兒委實說不過去,又不曾許配給他,好人家的女孩兒要自尊自愛,她不能讓他得寸進尺了。

且如今出不出得了宮還是未知之數,她就像一隻風箏,乍看去似乎是在蒼穹裏翱翔,可底細瞧,底下人一隻無形的手拽著繩子牽住了她的腳步,在家她聽從父親的安排,進了宮聽任宮規來束縛,自古女子都是如此,所以書湘即便都到如今了,打心兒眼裏還是有一分淺淺的遺憾,她自己若是個男子便不會受到這麽多不公平的待遇了。

封建統治下男女真正是被怎樣區別對待的,隻有書湘這樣都嚐試過的才有深刻的感觸,她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又發燒了,腦門兒上燙不燙她不知道,就覺著腦子裏幾乎糨糊一樣,就要轉不動了。

書湘閉了閉眼睛,朦朦朧朧中聽見赫梓言的聲音,她有一瞬間幾乎以為先前種種不過都是夢境,赫梓言這時候怎麽會在自己房裏呢?

但是這一切似乎又都是真的…?…她又困了,不知抱住了什麽,眯起眼睛沉沉睡過去。

赫梓言驚訝地發現寧書湘竟然睡著了,她竟然在這種時候睡著了——?

他有一腔情懷無處疏解,無奈一隻手臂被她抱住了,隻得小心翼翼地用另一隻手替她穿好中衣。中途困難重重,他有意無意的,到底是在她身上揩了點兒油,倒也覺得饜足。

他側身往她旁邊躺下,兩個人這樣靜靜睡著,她還抱住他的手臂,這感覺麽…赫梓言凝神想了想,似乎尋常夫妻便是這般罷?

他自打喜歡上這寧書湘,連母親安排的通房都沒心思開臉,隻當自己染上了斷袖的癖好。如今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總有些莫名衝動,這感覺在別處不明顯,然而在喜歡的人身旁卻分外折磨人。

胡思亂想著,赫梓言側首看寧書湘,她抱著他的胳膊正睡得黑甜,眉目是舒展的,長長的眼睫即便在這灰暗的錦帳內也能瞧清,花瓣似的唇瓣微微地嘟起,很有小姑娘嬌嗔的味道。

看著看著,赫梓言漸漸平靜下來,他拿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慢慢將手從她懷裏抽出來,看著她無意識地轉過身背對著自己,他有一絲無奈,喚了茗渠進來。

茗渠探頭伸腦的,這會兒她醒過味兒來,不著痕跡地勸道:“天兒也黑了,一會子宮門上落了鑰,再要出去想來就不大方便了…?…”

赫梓言站在床前朝床上人的背影最後看了兩眼,表情淡淡地出去了。

一聽見他出門的聲音茗渠就貓在窗邊偷偷地往外頭瞧,竟見著赫三爺堂而皇之地沿著抄手遊廊越走越遠,她念了句佛,幸好這院子裏同她們姑娘同住的還有楊家的四姑娘。回頭若是被人瞧見赫梓言了,就隻當他是來瞧前未婚妻的罷,阿彌陀佛,隻求別和她們姑娘扯上關係就好了。

第二日,晨光還熹微的時候書湘就從床上悠悠轉醒,她懶懶地坐起身拍了拍腦袋,舉目四顧,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兒,茗渠後進來伺候她梳洗,書湘就慢騰騰地開口了,“我尋思著我昨兒不是做的夢,可是偏偏記不得赫梓言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了,真邪門…?…”

茗渠將一隻玉釵插入姑娘發髻裏,順手在她額上探了探溫度,“姑娘這個不邪門兒,您瞧瞧自己,昨兒還懶怠起床的,七分真三分假病歪歪躺在床上埋頭隻管睡,結果呢,今兒一早起來不但退了燒,連氣色也好了許多,這卻是什麽道理?”

她是故意拿話揶揄她,書湘卻認真想了一會兒,站起身道:“你別以為我聽不出你的意思,告訴你,昨兒我直吃了一大碗藥,這會子喉嚨口似還發苦呢。”

她這話才說完,茗渠想到什麽,拉了姑娘到外間桌前坐下,從小宮女手上接過藥碗道:“隻當這是神藥了,姑娘喝了有效便不能間斷,我瞧著再喝個兩三日這病就好全了!”

書湘拿調羹在藥碗裏舀了舀,抬首叫那小宮女退下去,停了一會兒,不無失落地道:“我和你說句心裏話,其實我心裏沒底。他時常是誌得意滿的模樣,我卻不敢有所期許…?…”她舀了一調羹吃進嘴裏,中藥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眉頭蹙了蹙,續道:“知道他安然回來我便足了,人不能貪心,奢望的多了最終害人害己。”

書湘是矛盾的,一方麵因喜歡上一個人而感到歡喜,一方麵卻因預感到這段感情將無疾而終而有悔意,否則此刻必不至於低沉沉著。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喜歡這座偌大而古老的宮廷,即便不能嫁給心悅之人,也不想終身被關在這座華美的破籠子裏。

很快一碗藥就喝了個見底,接下來書湘吃了好幾日的藥,這病說好就好了,不過她不願意出外去接受那些嬤嬤們的教導,就裝病賴在屋裏不出去。

又過了幾日,她們這小院裏發生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那一日薑池不知是出於什麽目的,破天荒地竟來了,也不是多大的排場,身後隻跟了幾個小太監,他穿著月白色的棉袍,係著灰色大氅,風神俊逸的,無聲無息踏進了書湘和楊四姑娘合住的小院裏。

彼時正是楊素心從外頭學了規矩回來,她今兒知曉了好些說出來能叫人臉紅心跳的東西,覺著寧書湘沒有去是她的損失,便有心和她分享分享。

哪知書湘糾集了一眾院子裏的小宮女小太監在打雪仗,這人一活動開心思就活絡了,心情也跟著升溫,越玩越樂嗬,幹脆拉過楊素心到院子正中堆雪人兒。

那雪厚的很,今晨是書湘特意吩咐叫宮人不掃掉的,往日掃了堆在牆角黑乎乎的一團,沒的玷汙了無暇的雪。

這一院子的宮人也都是年紀輕好貪玩的歲數,關了院門大家夥兒鬧騰起來,薑池進來的時候沒個設防,楊素心先前叫書湘一團雪扔進領口裏,這會兒發力裹了一團朝著她躲閃的方向狠擲過去——

“砰噗”一聲,那雪球兒不偏不倚砸在薑池麵門上,他做太子的時候就是闔宮皆知的冷麵人,禦極後更甚,平素已經冷得叫底下人受不住,今日硬生生叫人一團雪砸在臉上,待小太監誠惶誠恐地遞上帕子他拭淨臉麵後,那張臉簡直可以直接結冰了。

很多宮人都不曾得見天顏,便是身為秀女的楊素心也沒見過,她傻傻地說了聲“對不住”,書湘早已驚呆在那裏。

皇上叫雪球兒給砸了,還狠狠打在臉上…?…得,她們一整個院子的人手拉手結伴投胎去罷。

薑池原是在思量著送和親公主至關外突格的事,信步至此,想起寧書湘病了有一個月多了,順便進去瞧瞧,看看是不是果真病入膏肓了。沒想一進來是這麽個情景,寧書湘這小子…?…這丫頭精神抖擻滿院子跑,他才要出聲,冷不防叫人襲擊了——!

不等皇上開口,眾人都意識到這位不幸叫雪給砸了的人必是天子無疑,俱都煞白了臉低頭跪下,隻有楊素心對著那張麵若秋月的俊顏出了會兒神,她這人有這個毛病,小時候在邊關楊將軍不常管束女兒,那兒民風又彪悍,她就是在那樣的環境裏長大的。

bsp;所以說時勢逼人,環境造人,楊素心見著俊美的男子就起心思,先是赫梓言再到寧書齊,這會兒人家覺著這個被自己砸到的男人生得真真是好!

薑池也注意到整個院子裏唯一呆立著的人,她有一頭烏黑的頭發,雪光裏小臉兒白湛湛的透出玉器一般的光澤,眼若點漆,十六七歲的模樣,身條兒長長的,風一吹,恍惚間宛若天宮裏下凡的仙女兒。

他很詫異自己用了這樣的詞匯來形容一個行為冒失的女人,目光移了移,幾步開外是熟悉的身影,寧書湘低眉斂目跪著,眉眼兒是精致的,卻還是稚嫩,一見到自己便呆板得如同一個死人,絲毫幼年時候的趣致也尋不見。

書湘正在心裏敲著鼓為楊素心捏了把汗,大冬日的她後背上卻汗濕了,風一吹涼沁沁的,心道薑池是個冷麵冷心的人物,這會兒指不定是在思量著怎生處置這一院子的人。

她卻不知道但凡男人總是喜好美色的,便平日再怎麽樣的冷麵郎君也有鬆緩的時候。隻見薑池抬了抬袖子,叫眾人起身,宮人們都屏息垂首立著,連怎麽呼吸都嚇得忘了,精神處於高度緊張中。

他揚唇對仍舊看著自己的秀女笑了笑,這笑容於楊素心有冰雪初融的震撼,她目送皇上走了,後知後覺才感到懼怕。這懼怕裏卻摻雜了令人顫抖的欣喜,難以控製的美妙滋味不經意間驟然襲上心頭。

大夥兒都沒鬧明白怎麽回事,提著心安安分分地過了幾日,可還是沒有懲罰的旨意下來,這才漸漸淡忘了。直到很久以後楊素心寵冠六宮,當時的宮人們才明白過來。這是後話。

書湘的病是裝不下去了,況且距離秀女出宮的日子就要到了,但是在這之前秀女們會由太後一個個親自見了,再安排位分,整個過程皇上都是不參與的。

一旦定了位分那就是板上釘釘了,書湘抱著湯婆子耷拉著腦袋倚在暖榻上,她眼前茗渠拿著針線笸籮挑著彩線。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茗渠道:“姑娘快別想那些沒用的了,過幾日這輩子就真正給定下來了,我都瞧過了,這一屆裏數姑娘和楊姑娘最拔尖兒,您得同她處好關係!”

書湘鬱悶地揚了揚眉,茗渠這丫頭可真是會為自己著想,這會子就盤算起來了。

其實她自己也是想過的,不得皇上喜歡不打緊,在宮裏生活,當你不足以強大到保護自己,最主要是尋一個靠山,不過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這裏頭變數太多,一個不小心就像薛貴妃一樣死的無聲無息。

書湘還是覺著皇宮是個不詳的地方,她開始對赫梓言不抱希望了,把湯婆子往心口上貼了貼,“阿秋”一聲打了個噴嚏。

這時門口突然響起一陣**,書湘側耳細聽,竟是太後娘娘駕臨——

這會子衣裳也來不及換了,好在穿的還算體麵,忙帶了茗渠兩個忙忙到正堂裏跪拜迎接。

這章交待了楊四,至於太後涼涼來做甚...?...當然不是閑的沒事來串門=-=今天眼睛特別酸寫不動了,就先到這兒罷。

晚安咯

都早點睡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