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 > 玄幻魔法 > 寧為貴女(女扮男) > 第五十二回

卻說赫夫人這頭,她們的馬車和寧家的一樣也早就從半山腰上弄上來了,楊夫人同楊四姑娘早已坐在了馬車裏等待著一起走,她們原是可以先行一步的,畢竟赫梓言去了哪裏什麽時候回來也礙不著她們。

赫夫人麵帶微笑朝著楊夫人馬車上半開的簾子點點頭致意,臉上的笑意不免僵硬。

早前分明兒子還在自己眼跟前的,不留意間他便不見了蹤影,這會子時辰也差不多了,卻叫一幫子人在這兒等他。她自己等是無所謂,大不了待兒子回來教育一頓,可楊夫人母女的心思卻由不得她不在意。

人家不走,這不明擺著就是在等著看兒子什麽時候回來麽。

赫梓言又有先前拋下楊四姑娘反倒跟著人家寧二姑娘走的前科,赫夫人暗忖著,難說楊家母女不是懷疑他家禦都又找人家姑娘去了。

赫夫人心裏這麽一想,頓時自己也信了七八分。

她沒能擔憂太久,赫梓言很快就大步流星從寺廟裏邁步走過來了,他是高高瘦瘦的人,幾步就到了赫夫人眼前。

“叫母親久等了,我才在廟裏走了走,”赫梓言衝母親笑了笑道:“這不秋後要隨聖上往北邊去麽,兒子想著在廟裏沾沾靈氣,回頭戰場上也好得蒙佛祖庇佑。”

赫夫人原有好些話要教育他,這時甫一聽他要往邊疆出征這事兒頓時就沒了氣焰,垮下肩道:“回頭別忘了往家裏捎信,再有一個,你雖是打小學的騎射功夫,到底不曾真刀真槍在戰場上拚殺過,屆時可別犯了傻人前強出頭,咱們家不缺你建功立業的,務必全須全尾的回來……”

赫夫人一說起來就沒個完,赫梓言的視線卻慢慢瞧向了那邊打廟門裏出來的書湘和寧書齊。他瞧見書湘的那庶出哥哥在為她戴帷帽,戴了有一時了,兩人不知說些什麽,後書湘把臉從罩紗裏探出來仰臉對寧書齊說話,麵容生動又活潑,自己竟從未見過。

赫梓言慢慢蹙起了眉頭,腳跟在地上碾了碾,赫夫人哪裏注意不到兒子的視線,她卻也不聲張,咳了咳走到楊家馬車前道:“禦都已經回來了。我才還白擔心呢,誰知這孩子是想起秋後往邊疆去的事兒,在殿裏為聖上祈福,這不一不留神就耽誤了功夫,您別見怪。”

“哪兒能呢!”楊夫人笑著探身出來,“禦都這孩子我看著好的很,趕明兒從邊疆回來必有大出息的,您有福氣。”

“哪裏哪裏……”

又閑話兩句,楊家的馬車便沿著山道往下走了。

一回車廂裏楊夫人臉上的笑就退了個幹淨,她是越發不滿意了,這赫家母子竟把別人家都當傻帽兒麽?赫三爺祈沒祈福她是不知道,可他適才視線沒從那叫寧書湘的身上移開過半寸她卻看的分明。

楊四姑娘——楊素心把視線從窗外收回來,她若有所思回想著方才見到的場景,按說別的女孩兒出嫁前大都是連夫婿生的什麽模樣都不曉得的,那是真正的盲婚啞嫁,便是個瘸子麻子瞎子聾子也隻得認了,自己卻有幸見到那赫家三爺。

人如其畫,他果然和他的畫兒是一樣的,那麽樣兒的一位翩翩佳公子,人中龍鳳,乍一看簡直是仙風道骨的人物。楊素心前番曾無意得過赫梓言一幅春日美人圖,她欣賞他的畫兒,暗裏便對赫梓言生出好些幻想,哪想今兒卻稀裏嘩啦粉碎了。

楊素心又不是個傻的,隻道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一門心思撲在那寧家二小姐身上,且一點兒遮掩也不見,他分明瞧見了自己容貌,難道不動心的麽?

大懿開朝至今百餘年,雖及不上前朝開放——如今女子受到的束縛和規矩甚多,但總不乏出格些的姑娘家。

聽說前朝婦人春日出遊時甚至能做到一手勒韁繩,一手抱孩子,如此英姿颯爽令人遐想聯翩,都言之將門虎女,要說這楊四姑娘,她雖不是虎女,卻也有別於尋常的閨閣小姐。

楊素心幼年時候是隨著楊將軍在邊疆生活過幾年的,甚至會耍刀弄槍,騎馬於她也不是難事,本朝不時興女子裹小腳,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樣做得,這楊四姑娘在外人跟前端的是溫婉知禮,實際是個潑皮猴兒,楊夫人隻得此一愛女,疼她到心坎兒裏,管她不住。

楊素心思來想去忍不住就說了,“娘,咱們家不能退親麽……”她也不算是很猶豫的口吻,“赫三爺眼裏沒我,心裏更沒我,您也瞧出來了,他一門心思都在他昔日‘同窗好友’身上,橫豎我不能受這委屈。”

她說著卻想起那寧書湘的兄長來,心想這樣的男人好,看他細心照顧妹妹上馬車,周到又不失體貼,想來是個會疼人的,這念頭打心裏那麽一過,不禁道:“娘,這不定親宴都不曾擺麽,萬事都有商量的餘地嘛。”

未出閣的女孩兒家哪裏能自己決定婚姻的,連談論起來都要臊臉才是,楊夫人是真疼女兒,她沒製止她。且她看出赫夫人的意思……女兒這不還沒過門呢,婆婆就為兒子操心妾室了,將來女兒嫁過去不定要怎麽樣受委屈。

隻是如今赫楊聯姻,這裏頭有深層的原因,楊夫人心話兒,畢竟事關女兒終身大事,若果真所托非人,倒不如她這做娘的寫封信給老爺,成不成的,楊將軍是一家之主,這門親事該如何,單看他的意思。

話說寧府裏頭,這個夏季倒是有兩樁喜事。

一是大姑娘寧馥煙出嫁了,二是寧家大爺寧書漢娶親了,娶的是赫家宗族裏的小姐,成親當日著實熱鬧了一番。這裏頭掌家張羅的人卻不是老太太,而是回京的二太太王氏。

王氏身懷六甲卻精力充沛,這府裏老太太是個喜歡攬權但不愛忙事的,因此上,二太太才一回府就接過掌家大權,風風火火辦了兩樁婚事,處事精幹之處絲毫不亞於大太太,滿府裏沒有不誇讚能幹的。

要說這二太太,她先前在國公府裏時便眼見著大太太和老太太兩個鬥法,她自認是聰明人,並不攙和其中,直到後來跟二老爺到了外任上,又到現下她回來待產,這才曉得家裏頭的大事。

二太太嘴上不說,她卻是打心兒眼裏“佩服”大太太,這可真是個有主意的,連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都想的出來,現下落得什麽樣?病歪歪躺在床上,她回來的這些時日也並不見大老爺來看望。

不過跟前的姨娘倒都乖覺,沒有興風作浪的。

這一日,二太太領了女兒寧馥雅到老太太的德容堂晨醒,寧馥雅在府裏待的時候並不多,同老太太和幾位姊妹並不很親近。

門外書湘穿戴齊整也來了,她並不是每一日都到老太太這處請安,今兒正同二太太趕在一起。

進門的時候老太太正在說話,“……這回楊家老太太六十大壽,老二媳婦,你便帶著家裏幾個姑娘一道出去走動走動。別瞧薛氏現今兒是身子差了,過去也不曾見她把咱們家女孩兒帶出去走動的,你不出門外人怎麽知道你是圓是扁?那些太太奶奶們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咱們是不知道,可我瞧著咱們家的女孩兒都不差,倘或叫人相中了,請了媒人上門說親豈不好?”

說罷眼稍瞧見書湘進來了,老太太略一頓,也不打算為難她,大老爺喜歡這丫頭,也得虧她是個丫頭,薛氏如今才跌得這麽慘。

書湘走到正中給老太太行禮,適才聽到老太太說起大太太,她心裏不快。家裏這幾個姊妹難道是一夜之間長起來的麽,過去也還小,難道就帶到外麵四處吃酒席做客,從沒有這樣道理的。

想歸想,身為晚輩的即便心裏不滿也不能表露出來,更何況如今大太太今非昔比,她自己也切實感受到府裏下人一日日的對待自己的不同。人要學會低頭。

書湘抿嘴對著老太太和二太太微微的笑,然後退著站到了一邊上。

二太太笑著道:“二姑娘來了啊,你才也聽見老太太話了,回去好生準備準備。”頓了頓,又道:“下人伺候的都還好罷?有不稱意的事隻管來對我說,別自己受著。”

這話聽起來倒很溫暖,書湘蹲福致謝,心裏卻嘀咕,自二太太回來廚下那些婆子愈發怠慢了,她要真心關心自己,何至於現下非要在老太太跟前開口,還不是成心說給人聽的。

好沒意思,書湘略停了一會兒就借口出去了。廊上掛著的鸚哥兒倒很漂亮,她逗弄幾下,身後卻響起寧馥雅軟軟的聲音,“姐姐出落得益發好,當初我走的時候姐姐還是哥哥呢,如今卻成了二姐姐,嚇我一跳……”

書湘回身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妹妹的頭道:“我們雅姐兒才是出落的好,若是在別處碰著,我可真不一定能認得出來。”

書湘當初和這二房的妹妹倒還是不錯的,嚴格來說從前她是兄長,跟這幾位妹妹都很不錯,她又喜愛照顧人,幾個妹妹裏邊寧馥雅和她是最親的,隻是由於許多年不見,到底是有些生疏了。

兩人到書湘的韶華館裏頭吃茶閑話,期間寧馥雅有意無意地打探起薛芙升來。

小女兒家的心思是很好猜的,更何況是在她跟前從不做掩飾的寧馥雅。書湘想起小時候薛芙升每回來都會給她們這幾個姊妹帶好吃好玩兒的,說起來,打那時候起雅姐兒就喜歡跟在薛表兄後頭了。

書湘卻不合時宜想起那一日薛芙升和寧馥馨在一塊說笑的場景,當時她還覺著是郎才女貌來著,現在雅姐兒回來了,那幅畫麵就像水麵上起了波紋動蕩起來。薛家是不會給薛芙升娶一個庶女的,認真說,還是雅姐兒匹配的上。

書湘並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她甚至連母親和外祖母曾經計劃要把自己許給薛表哥的事情都有耳聞。不過事情到了後來在薛大太太郝氏那兒出了紕漏,沒別的,人家瞧不上書湘。

確實是,書湘偶爾也會為自己的將來擔心。按薛大太太的說法,她這是打小就扮作男孩兒的姑娘,名聲會不好,許多人家都是介意的,她便是生成一朵比花嬌的容貌也無用。

書湘攬鏡自照的時候也會慨歎,時常對著銅鏡一坐就是一上午,她如今是習慣了做一個待字閨中的千金小姐,學著打扮,挑裙子搭配衣服,日子渾渾噩噩的過,倒也飛快。

期間偶有會想起赫梓言的時候,她甚至連他秋後要去邊關的事情都是很晚得知的。他那一天不曾告訴她。

赫梓言漸漸和她扮作哥兒上學的那些日子融為一體,變成一個模糊並觸不到夢境,仿佛並沒有發生過。

“咱們是姊妹,我和你說貼心話兒,”書湘揮手讓茗渠蔓紋她們出去,湊近寧馥雅道:“妹妹難道一點兒風聲也沒聽到,二太太前兒不是還同薛大太太一處賞荷吃茶了——”

她說的不錯,宮裏麵薛貴妃看大太太這處不成便把主意動到了才回府來的二太太身上。橫豎寧家大老爺二老爺在當今聖上跟前都是說得上話的,二老爺年下也要回京述職了,這不是一大助力麽,何苦在大老爺這一棵樹上吊死。

書湘當然不會知道那些內情,她挖了一勺子冰西瓜進嘴裏,吃得唇角滲出紅紅的汁水,“你是個沒心眼子的,想什麽都寫在臉上,我瞧著二太太老早便瞧出眉目了,你和表兄的婚事是差不離了。”

寧馥雅吃西瓜吃得險些兒嗆起來,連連咳嗽著道:“姐姐拿我取笑麽!…阿彌陀佛,這樣的話也好信口渾說的……”

“阿彌陀佛?這關菩薩什麽事,菩薩可不管你的姻緣,”書湘說的俏皮,還衝她眨眨眼睛,“月老才管這個。”

……

姐妹倆說了一時,至午間便散了。

到了楊家老太六十大壽那一日,眾姊妹都穿上了鮮亮的顏色,連一向多是穿淺色裙衫的書湘也換上一件新製的鑲花邊石榴裙。

在家裏用過早上飯,一行人出了二門,由二太太打頭,幾個姑娘家都坐青綢轎子到了正門口,下轎後又由丫頭們伺候著戴上帷帽,出門後依次坐上馬車,浩浩蕩蕩往楊府而去。

二太太的肚子並不顯,勉強還能再忙活個把月,書湘不禁暗想,到時候不知母親身體能大好麽,若能夠,她去幫著在大老爺跟前說說情兒,好叫母親仍舊掌家理事的。有事忙著總比鎮日悶悶不樂悶在屋子裏的好。

出門前書湘往正院去過,大太太特意叫霜兒開了梳妝匣子從裏頭取出一隻白玉嵌紅珊瑚珠子雙結如意釵親自給書湘戴上。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書湘通身這一精心裝扮起來愈發明豔照人,大太太笑著撫了撫女兒的手,她如今沒有旁的心願,隻願女兒別步上自己後塵,來日不求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隻求夫君心裏頭沒有旁人也就足了。

然後————

你們啊。。。那些求兄妹CP的。。難道真的忍心赫赫孤獨終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