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漸融
“許若淩。”
像是被針紮了一般，許若淩停留那一刹那不動，依舊垂著頭，黑亮的發絲將眼角欲出的淚水和紅腫的眼眶牢牢遮住，揪著褲腿的手指節早已泛出青白。
一雙淩厲的眸緩緩睜開，蘇聖徨的目光停留在她僵硬的身體之上，眸略略低沉。
“我真的恨你。”
一絲錐心的痛劃過許若淩的身體，銀牙緊咬著，甚至感覺流竄在身邊的風都是那樣砭人肌骨。許若淩感到身子已經不是自己的，盡管對蘇聖徨的反應已有大致的心理準備，可是，當這一切發生的時候，還是那麽措手不及，恨嗎？應該的，連她自己都恨毒了自己，又何談蘇聖徨呢？
將許若淩的不安盡收眼底，蘇聖徨從容地整理了被子，微微仰頭，輕靠在床背上，像是什麽都沒有注意到，隻是如同講故事般開口。
“從楚氏出來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決定不再與你有所糾葛，許若淩，你太讓我失望了。”
“……”許若淩重又咬牙，眼圈頓時紅了，蘇聖徨的意思，似是明白了當，卻又不敢相信這一刻真的來臨，終於要徹底分離了？
“所以你決定了，決定要走麽？”
蘇聖徨毫無表情的麵色上平靜異常，絲毫沒有受到許若淩情緒的影響。
“在我受傷重病的這些日子，你在哪裏？你有過一丁點考慮過我的感受麽？”
許若淩顯然被她的言語所震懾住，絲毫沒有要回應的意思，蘇聖徨說得對，一切都該怪她，蘇聖徨受了那麽重的傷，她卻能做到不聞不問，甚至連最起碼的探望都沒有，一心隻是想要以自己的方法來為自己鳴冤，殊不知自己才是罪魁禍首。
“可是……”蘇聖徨苦笑一聲，表情一下子變得無比晦暗。
“在車禍發生的瞬間，我想到的，卻都是你！我要是不在了，她會對你足夠好麽？晚上要是睡不著，又枕著誰的手入眠？受了委屈又不願輕易說出口的你，明明脆弱卻要假裝堅強的你，愛哭愛鬧卻毫無心思的你，我怎麽能放心得下？”
最後一句，說得如此蒼白無力，卻是如此的不甘，蘇聖徨靜靠在床頭，波瀾不驚。
驚訝之下，許若淩猛然抬頭，正與蘇聖徨的目光相對，許久不見，蘇聖徨的眸中，那一絲久違的溫暖，有如琥珀一般的純淨，卻一下子撥動了她長久冰封的心弦。
許若淩閉了閉眼，緩緩起身走到蘇聖徨的床邊，正對著她那毫無血色的臉龐，隻是輕柔地幫她掖了掖被角，不經意間偏頭，垂長的青絲拂過蘇聖徨的指間，卻又很快地流逝，小心地將被子一點一點提到她傷口的上方，動作輕柔地幾乎沒有發出聲音，生怕將她弄疼。
很久沒有距離如此之近，依稀能聽見對方心跳的聲音，許若淩的動作漸漸停下，望著身下那近在咫尺的容顏，望著她朝思暮想，廢寢忘食尋找了數日的人兒，淚，終於奪眶而出，滾燙地落在她毫無溫度的臉上，化開了層層冰封。
沒有任何的言語，感受到她淚水的溫度，蘇聖徨仰麵望著她，眸略略低沉。
手，驟然摟住纖腰。
毫無預警地跌落到她溫熱的懷裏，許若淩依舊保持著驚訝的麵色，卻感到身體被牢牢地摟住，光潔的麵龐此刻貼在她敞開的襯衫裏那層包裹著傷口的紗布上，那屬於她的熟悉味道淡淡地侵襲著一切，盡管這樣，卻依舊能感覺到蘇聖徨的身體是那樣單薄，然而就是如此單薄的身體，卻在一點一滴溫暖著自己失去了活力的軀殼，許若淩覺得自己正在慢慢地活過來，一顆懸空良久的心，在漸漸地放下。
被她用著良久，許若淩像是找到了家的流浪者，終於體會到那無可替代的溫暖，雙手緊緊揪著她襯衫的領子，卻還想佯裝堅強，盡管不爭氣的淚水早已盤旋在眼眶中，等待著合適的機會下落。
蘇聖徨將側臉緊貼在她的青絲之上，緩緩閉上雙眼。
“是我，我在。”
短短的四個字像是一把鋒利的剪刀刹那間剪短了許若淩心底懸著的線，手起刀落，幹脆利落。
緊接著的，是那一聲有如孩子降生般清脆的哭啕。
許若淩伸手牢牢攀住她的脖頸，依偎在她的懷中，早已潸然淚下。
“對……不起，一切都……對不起……”
傷口被她的淚水浸染，一絲難忍的疼痛使得蘇聖徨變了臉色，卻依舊忍住，不願破壞這難得的一刻，這遲來很久的一刻。
許若淩緊緊地依在她的懷裏，怎麽也不願再鬆開，似乎一鬆手，她就會像空氣一樣流失不見，不想再回到沒有她的日子，接下來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好要與她在一起，之前的種種磨難，都沒有陪在她身邊一起經曆，而以後的所有，都要一起麵對。
單手撫著她俊美的麵容，許若淩嫣紅的雙眼依舊殘留著淚痕，望著她的容顏卻怎麽也看不夠，另一手悄然迎上，雙手捧著她的臉，深深地吻住那思念許久的唇，雙眼順勢地閉上，完完全全沉浸在這失而複得的一幕中，做著隻有夢裏才能做到的事。
舌糾纏在一起，蘇聖徨一手攬住她的肩一麵加深著這個吻，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反倒被許若淩占了主動，牢牢地霸占著她雙唇的位置，將數日來的思念與歉疚付諸於她的唇上，如何也不願結束。
“呀呀呀光天化日的，你們在幹什麽羞羞的事情啊！”
虛掩的門一下子開了，方司玨賊溜溜地從門後走出來，一臉滿意地看著她們。不大的動靜卻嚇得許若淩和蘇聖徨一下子分開，有些尷尬地咬著略微紅腫的唇。
“我說小淩淩啊，蘇總才剛醒哎，你怎麽能做這麽劇烈的動作呢，真是不懂得體恤病人。”
方司玨一臉戲謔的目光打量著兩人，最終停留在那兩雙紅腫的唇上，又見蘇聖徨一副力不從心的樣子，輕笑著搖了搖頭。
許若淩被方司玨說得很是不好意思，臉驟然地紅了起來，有些不知所措，照著她平常的脾氣，要是在這種時候被撞見，必定殺了方司玨不可，心底裏暗罵著方司玨這個全自動多角度監控攝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