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因為是被騙的,所以他的背叛,就不是背叛了?”紀念念輕笑了一聲,真好奇這兄弟倆的腦回路是怎麽拐彎的。

“可紀家不是真心要跟喀倫合作的,反正早晚都是要翻臉的…”阿洞繼續為自己的弟弟叫屈。

“所以他就可以隨便出賣,並且出賣得非常有理,是嗎?”紀念念這個時候,才有些動怒了。

“我把自己押給他們做人質,我爺爺答應他們合作,我們是為了什麽?”紀念念做了一個深呼吸,決定掰一掰,這個一涉及親情就腦子犯渾的家夥的思路。

但阿洞並不回答,還倔強地把頭扭到了一邊。

“我們是為了給備戰爭取時間,對嗎?”紀念念隻好自問自答,“你說得沒錯,我們跟喀倫他們翻臉是早晚的事,但早和晚,還是有區別的,不是嗎?”

“可曼姍真正選擇的合作方,是A國,你們就是拖,又能拖到什麽時候去?”阿洞開始強詞奪理,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說的是‘你們’。

阿洞沒注意到的用詞,紀念念卻注意到了,一時間,心裏冒出來的冷意,讓她自己都遍體生寒。

“嗬,你又說對了,曼姍態度的變化,的確取決於A國的決定,但你是不是背離了主題?叛國罪,會跟你談理由,談苦衷,談時間點的嗎?”

“那你告訴我,有什麽樣的理由和苦衷,在什麽時間點出賣國家,就不算犯罪的?”

“我的確不知道,‘我們’能拖到什麽時候,但我知道,如果阿藏什麽都不說,曼姍就是想翻臉,也不可能馬上找到合適的理由,那至少,我們還會有多一些的時間。”

紀念念把‘我們’兩個字說得很重,諷刺意味十足,但很顯然,阿洞根本沒聽出來,他隻沉浸在自己的認知裏。

“可是,阿藏是真的愛那個妮珈的啊,是男人都看不得自己的心上人受苦,這事兒要是換成獨孤絕,他肯定也會這麽做的!”阿洞梗著脖子,繼續替自己的弟弟申辯道。

紀念念都氣笑了,她想現在就打電話問一問莫虎,他到底是怎麽教徒弟的,一把歲數了還這麽天真,是專門教出來給人添笑料的麽?

“沒有發生的事,我沒法兒跟你假設,但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你們是什麽身份,你還記得嗎?紀家訓練營的宗旨是什麽,你沒忘了吧?”

聞言,阿洞的神情又是一僵,但還是有些不服氣,“沒忘!但您也不能否認,我說的就是事實!”

“看不得自己的心上人受苦,也看不得自己的親人受苦,這是人之常情,我理解,包括你現在為了親情跟我爭辯,我也能理解。”

“我之所以提醒你,你們的身份,就是在提醒你,你們的職責!”

“如果他出賣的隻是紀家,哪怕讓我們損失慘重,我也可以看在他以往的功勞,和多年的情份上,對他小懲大誡。但是,他這一次,出賣的,是國家!”

最後一句話,紀念念說得一字一頓,恨鐵不成鋼的心情,讓她真想暴揍這兄弟倆一頓。

阿洞終於低下了頭,這些道理,他其實也是明白的,隻是他心裏無處發泄的憋悶,和即將失去至親的痛苦,讓他失去了理智。

看他不說話了,紀念念也就平緩了語氣,“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沒辦法當它沒有發生,損失也造成了,我更不可能裝作看不見。”

聽到這裏,阿洞立刻緊張地抬起頭,忐忑又帶著乞求地看著紀念念,他知道,她要宣布對阿藏的處理決定了。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乞求什麽,是乞求留下他弟弟的命?可他弟弟犯的,是夠判死刑的罪,或者,他可以求一求少主,讓他弟弟走得體麵一點兒?

而且,他跟他弟弟是雙胞胎,他了解他弟弟,就像了解他自己一樣,看他弟弟剛才的表情,他就知道,他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是啊,號稱華國暗樁界‘扛把子’之一的人,竟然被一個女人騙得那麽徹底,以至於落了個如此悲慘的結局,說出去多麽可笑!

死,不可怕,但為了那麽一個不值得的人,背叛了國家,出賣了戰友,最後,帶著沉重的負罪感,和強烈的愧疚感去死,他都無法想像,他弟弟現在的心裏,該有多麽的難受!

阿洞想得沒錯,阿藏在沉默了一會兒後,就開始鬧著要尋死,看守他的親衛不得不把他綁了起來…

阿洞從監控室出來時,步伐有些遲疑。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撫了一下自己仍然有些惴惴不安的心髒,然後,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紀念念的背影。

想起剛才紀念念對他說的最後幾句話,阿洞的心裏,一時間五味雜陳。

回到關押阿藏的房間,看到被綁得像螃蟹一樣的自家弟弟,連嘴巴裏都又被塞了東西,他不用問,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不禁又歎了一口氣。

他看得出來,阿藏的尋死覓活,不是裝給誰看的,他是真的在一心求死!

被所愛之人欺騙和出賣的憤怒、背叛後良心上的譴責和後悔、對紀家和同事的愧疚和自責等等,加在一起,如此沉重的心理負擔,已經快要壓垮他了。

他其實也在恨鐵不成鋼,紀家從來沒有逼他們拋棄私欲,更沒有逼他們做一個無情無義的人,但在任務麵前,在國家大義麵前,該如何選擇,還用教嗎?

他剛才去跟少主爭辯,他也知道自己沒有道理,隻是一時衝動昏了頭。

所幸少主沒有跟他計較,但他還是感覺很慚愧,再想到少主的那個承諾,更是慚愧得無地自容。

於是,他對阿藏說了一句話,這是他從小到大,都沒有對他說過的重話,“你要死,就給我死到戰場上去,畏罪自殺,算什麽好漢?”

掙紮中的阿藏愣住了,看著自家哥哥,眼中有驚訝,也有狂喜,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阿洞看到他的眼神,忍不住再一次歎氣,他今天一天盡歎氣了。

他一邊幫阿藏鬆綁,一邊說道:“少主特許你上戰場,給了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這也是你唯一能贖罪的機會,你要珍惜!”

贖罪之後呢?贖罪之後的安排,阿洞沒有說,能有機會讓阿藏減輕罪惡感,讓他少些愧疚,已經很不容易了,別的,他真的不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