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淺扯了一下嘴角,無盡嘲諷,從唇邊溢出。

洞察人心,坐籌帷幄,也就隻有慕寒洲能夠做得到。

她輕嗤的,放下手裏筷子,仰頭望著背光而立的人。

“你現在從他手裏,拿到總裁的位置,那你要我拿的東西,準備什麽時候開始?”

慕寒洲抽出一張濕巾,想像往常那樣,幫她擦去唇角汙漬,卻被她避了開來。

僵在半空中的手指,仿佛被人抽去力氣,頓了幾秒,就這麽無力的垂落下來。

他盯著南淺那張清淡疏離的臉,腦子裏浮現,她滿心滿眼隻有自己的過往。

那個時候,她心裏隻有他,可他,卻將這樣一個愛他的人,一點一點推遠了。

慕寒洲深深吸了口氣,又告訴自己。

沒關係,初初說過,喜歡過的人,會重新喜歡上的。

他信她,也信自己,畢竟,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慕寒洲自信從容的,放下手裏的濕巾,再在對麵坐下。

“我會通知你的。”

他伸出手,接過她沒吃完的麵,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他有潔癖,不會碰別人吃過的東西。

但從她第一次見他,給他一個麵包開始。

她吃過的所有東西,慕寒洲都不會嫌棄。

南淺盯著低頭吃麵的男人,既複雜又冷漠的,問他。

“事成之後,我可以跟他在一起嗎?”

她從沈希衍手裏拿東西,再用一生來向沈希衍贖罪,這樣才公平,否則太罪惡了。

默默把麵吃進去的男人,眼睫動了一下,卻沒有像之前那樣,表現出激動的情緒。

他隻是一邊吃著麵,一邊用冷到極致的嗓音,淡淡回南淺的話。

“我說過,如果你愛上他,我會殺了他。”

南淺背靠在椅子上,雙手環胸,審視他。

“不愛,隻是跟他在一起,也不行嗎?”

慕寒洲拿筷子的手,緩緩停頓下來。

他抬眸的時候,眼睛裏充斥著陰狠。

“你起了跟他在一起的妄念,你覺得行嗎?”

南淺想說隻是用來贖罪,卻見慕寒洲眼裏的陰狠,逐漸轉變為偏執。

“初初,你記住,你這一生,隻能跟我在一起,一輩子。”

嗬。

多奇怪的男人呐。

不愛她,還要跟她在一起一輩子。

她覺得慕寒洲思想有病時,他又補了一句。

“我答應過你的父母,要照顧你一輩子。”

他眼裏的偏執,漸漸化為警醒。

“你總不能寒了你父母的心吧?

想到父母臨終遺言,南淺想要贖罪的妄念,淡下去些許。

她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搭理他,直接起身,上了二樓。

她走後,慕寒洲繼續拿起筷子,不緊不慢的,吃完那碗麵。

沉著冷靜,又淡定從容的樣子,仿佛絲毫不受南淺影響……

反正,三個月後,沈家的東西,以及南淺,都是屬於他的。

沈希衍換完藥,想到慕寒洲說的話,又穿上衣服,出了門。

南淺剛沐浴出來,就看見落地窗上,有兩束車燈,照過來。

她放下手裏擦頭發的毛巾,走過去,推開旁邊的歐式窗戶。

樓下,身形修長的男人,靠在車門前,線條分明的下巴,微微昂起。

在黑夜裏,那張精致絕美的臉,帶著迷霧朦朧感,叫人瞧不清神情。

隻知那一雙堪比銀河星辰的桃花眸,緩慢凝過來的時候,熠熠生輝。

“下來。”

他的語氣,透著高傲不可一世,卻明顯,在她的麵前,壓下了幾分。

南淺抓著窗沿,垂眸,盯著那個男人看了許久後,轉過身,下了樓。

沈希衍的指尖,夾著一支煙,見她出來,不緊不慢掐斷,扔到旁邊。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每次抽煙,她都會避開,應該是不喜歡煙味的。

他從前不注意這些小細節,現在明白自己心意後,反倒對這些上了心。

南淺的視線,從那支被扔掉的煙上移開,看向容顏俊美的男人。

兩人互相盯著彼此,對望片刻後,她率先提步,走到沈希衍麵前。

“你為什麽要放棄沈氏總裁的位置?”

沈希衍沒有說是為了她,隻低下似墨濃眉,用漆黑深邃的眸子盯著她。

“你都知道了?”

“嗯。”

“難過嗎?”

慕寒洲拿她做交易的事情?

她會因此傷心、難過、失望嗎?

南淺也沒有否認,直接點點頭。

“難過的。”

發現自己仍舊是一枚棋子的時候,還挺難受的,所以……

沈希衍明知她隱瞞過他,欺騙過他,利用過他,為什麽還願意為了她放棄沈氏總裁的位置?

似乎從她的眼睛裏,看出了她的疑問,沈希衍有些無所謂的,彈了彈沾染在衣袖上的煙灰。

“他想要的東西,在我眼裏一文不值。”

是啊,慕寒洲費盡心機想要拿到的東西,是沈希衍唾手可得、又唾手可棄的。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區別,想想也挺可悲的,不過這都不是南淺該想該涉及的。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沈希衍麵前,表露出還愛他的情緒。

可真正麵對他,南淺又無法像從前那樣,戴上偽裝的麵具。

她便低下頭,選擇了一聲不吭。

在她沉默無言時,沈希衍布滿磁性的好聽聲線,又從耳畔傳來。

“慕寒洲說,你是因為被我傷了心,這才離開我的,是真的嗎?”

聽出了他語氣裏的不確定,南淺微微仰起小臉,直視他的眼睛。

“那你信嗎?”

沈希衍內心是質疑的,卻沒有去深究。

“你說是真的,我就信。”

南淺沒想到,生性多疑的沈希衍,有一天,竟然會給予自己那麽大的信任。

她有些複雜的,攥緊手心,在心裏,衡量了很久很久,這才重新抬眸看他。

“是真的。”

她的答案,就等於圓了慕寒洲的謊,讓那場談判,頃刻之間變得真實起來。

沈希衍埋藏在心底的,似信非信,將信將疑,猶如被扔掉的煙,隨風飛灰湮滅。

但他仍舊能察覺出不對勁,可這點不對勁,在他看來,比起她肯回來,壓根不算什麽。

沈希衍得到明確答案後,展開挽在手臂上的大衣,包裹住她的身子,再合攏衣領往懷裏拉。

“南淺,以後不要再騙我。”

隱瞞喜歡慕寒洲的過往,欺騙紋身的由來,利用他的錢去養慕寒洲,這些他都可以拿得起放得下。

但他這個人報複心重,容忍不了一而再再而三,所以不要再騙他,否則他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

他語氣裏的警告,擊打在南淺耳邊,叫她的身子,不自覺僵硬下來,連帶著心髒,都是發著顫的。

她恐懼,她害怕,想要退縮,沈希衍修長白皙的手指,卻挑起她的下巴,逼她勇敢的,與他對視。

“第一個孩子,是我的錯。”

道完歉,他又解釋了一句。

“那個時候,我可能還沒喜歡上你,所以不想要孩子。”

他們隻做了一次,她就懷了孕,短短四個月,她就拿孩子要挾自己娶她。

那時的沈希衍,不過22歲,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是有點難以接受的。

但現在回想起來,他的確後悔,後悔打掉屬於他們的孩子。

以至於,害她以為,自己不想要孩子,又偷偷打掉第二個。

想到孕檢單上,那模糊不清的一團,沈希衍的眸色暗下來。

“孩子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誠摯道完歉,又用力,抱緊懷裏的人。

“還有,那些羞辱過你的話,以及冷眼相待,我也感到很抱歉。”

他說:

“以後不會了,你能原諒我,回到我身邊嗎?”

南淺認識沈希衍以來,就沒見他跟誰道過歉,從來都是高傲自負的。

這是第一次,低下頭,向她道歉,眼裏連半分戲謔都沒有,隻有正式。

這段時間,沈希衍帶給她的改變,實在是太多了,讓她總是猝不及防。

但比起沈希衍的坦**,自己埋藏著的秘密,又顯得那麽的陰暗,殘忍。

她有些不敢看沈希衍,素白幹淨的臉,深深垂下來……

“沈希衍……”

“嗯?”

抱著她的男人,從喉間,發出低啞的聲音,悶悶的,猶如石子相撞,碰出誘人的火花。

南淺聽著這樣的嗓音,感受著他胸膛上傳遞來的溫度,一點一點,往他懷裏貼近臉龐。

“三天後,來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