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懲治·洗冤錄

南宮煦夜站直了身子,抬著袖,道:“此事要追溯到兩年前,皇上下令開鑿徐州運河,派了工部侍郎陳大人前去監鑿,而徐州官員負責征收力役和具體開鑿事宜。朝廷撥下開鑿運河的官銀按理說都是要經徐州官員之手的,過後數目隻需向監鑿官員上報便可。隻是,據臣所知,這兩年來,被征來的力役常常沒有一口飽飯吃,冬日也隻是裹著薄被,日子過得連那街頭乞丐都比不上,如此一來也難怪原本三年工期的運河,兩年多一半都沒修到。撥下去的官銀用在開鑿運河上的也隻是鳳毛麟角,試問,在百裏大人之前,那些沒有用在開鑿運河之上的官銀都入了誰的囊中?”

龍椅上的人微微動容,抓緊龍椅扶手,道:“果真有此事?!”

在身後的尚書令也微微震了震,還是極力裝出一副鎮定的摸樣,“王爺,你無憑無據,又何出此言?!”

南宮煦夜展眉一笑,“魏大人所言極是,無憑無據確實不能亂說話,既然本王說了,自然就是有憑有據。”

“那王爺的憑據在何處?”皇帝問。

南宮煦夜雙手擊掌,走進來一人。雖然兩年未見,但是文武百官都還認得,剛才進來的這人便是前任工部侍郎,兩年前,被派遣到徐州監鑿運河,後來因病而回家休養的陳錦添陳大人。

陳錦添行至殿中,彎腰拱手道:“微臣參見皇上。”

皇帝道:“免禮。”

南宮煦夜道:“皇上,陳大人便是人證。”

皇帝看著陳錦添,“朕記得陳大人三月前上奏朝廷重病在床不能繼續監鑿運河,還特請回鄉養病,如今怎的又出現在此?”

陳錦添拱著手道:“回皇上,經調養微臣身子已無大礙。前些日王爺派了人去了微臣故裏,說是要微臣協助,為徐州貪汙官餉一事作證。”

殿中的人皆心下感歎,沒想到熙陽王竟然暗地裏去把陳大人個請了回來。不曉得接下來還有什麽好戲發生。

皇帝看著陳錦添問,“那陳大人做的是什麽證?”

陳錦添道:“微臣在徐州奉皇命監鑿運河,此間發現徐州刺史呈上的賬本多有不當之處,臣深入探查,卻被徐州刺史暗中賄賂,微臣不從,他便以微臣妻兒父母的性命相要挾,仁義兩難全,微臣為此事心中抑鬱,遂後來臥病在床。沒能及時上報朝廷此事,微臣罪該萬死。”

皇帝怒目看著殿下的人,“你們一個二個都說是以性命想要,還說得一個比一個精彩,讓朕相信誰的?!”

尚書令立抓住皇帝還沒完全相信的間隙,立即搶到話頭,道:“陳大人口出狂言,捏造事實,請皇上明察!”

南宮煦夜看了一眼魏謙,“魏大人,隻怕口出狂言,捏造事實的是你。”

魏謙一口哽咽,瞪著熙陽王道:“王爺,下官……”

未等魏謙把話說完,南宮煦夜便打斷,冷聲道:“這憑據還未完,魏大人莫要心急了,姑且再一旁靜候。”

皇帝聞言看著南宮煦夜,“熙陽王,你還有何證據?”

南宮煦夜看著龍椅上的人,道:“回皇上,臣還有證據。”

皇帝眯起眼睛看著他,“證據何在?”

“證據就在皇上的腳下。”

皇帝低頭看了一眼腳下,隻看到一本方才呈上來而又被他摔在地上的賬本。

南宮煦夜繼續道:“那賬本並非真的,分明就是偽造的。”

皇帝旁邊的太監動作利索地將方才被扔在地上的賬本拾起,再用袖子抹了抹呈給皇上。皇帝接過賬本再翻了翻,“這本是假的?”

“回皇上,是假的。”南宮煦夜頓了頓,接著說:“徐州一帶天幹地旱,造出來的紙張也要比別處的粗糙泛黃一些,而您手上的那本紙質平滑色澤白亮,分明不是產自徐州的。而據臣所知,徐州的官員用的都是徐州產的紙張,可偏偏就那一本用的是別處的紙張?顯然,是有人事後捏造的。”

南宮煦夜一邊說著一邊讓人呈上一本徐州本地的冊子,皇帝接過用手摸著紙張,對比了一下,區別很大。皇帝舉著手上的那本假賬本,“假若這賬本是假的,那會是誰偽造的?”

南宮煦夜道:“請皇上聽臣將證據陳述完,過後答案自見分曉。”

皇帝不免有些驚訝,“哦?你還有證據?”

南宮煦夜不緊不慢地從袖中拿出一大卷的布卷,上麵斑斑駁駁有些紅色,雙手平舉過頭,南宮煦夜道:“這是徐州上千名百姓親自寫下徐州官員的滔天罪行,上麵有手指印和簽字為證,請皇上過目。”

太監過來將那卷帛書呈到皇帝麵前,皇帝接過一點一點打開,一打開便是陳述了徐州官員的滔天罪行,而後緊跟著有不同字跡不同名字的人畫押,也有摁手指印的,將那薄薄的帛書一點一點攤開,上麵便有密密麻麻的簽名和手指印,十分壯觀。

徐州官員除了貪汙一事,還搜刮民脂民膏,街上當眾強搶民女,無法無天,引起了百姓的憤懣。適才這麽多百姓要在上麵簽字摁手指,以引起朝廷重視。

皇帝握緊了那卷帛書,咬牙切齒道:“豈有此理!在朕的天下,竟敢有朝廷命官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

尚書令魏謙和下麵一些涉及此事的官員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著身子,精神緊繃。而中書令和尹闌卻不自覺勾了勾唇角,心中暗自佩服南宮煦夜,在這麽短的時間,便能收集到這麽多罪證。

南宮煦夜再道:“皇上,臣此次前去徐州,將徐州涉及貪贓枉法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員一並帶了回來,讓皇上親自定罪。”

“那人現在在何處?”皇帝問。

南宮煦夜雙手再擊掌,又被押進來三名穿著便服,行頭不整的人。他們被押上來之後,便立即跪地求饒,哀嚎道:“請皇上饒命,請皇上饒命!”

這是不打自招。

魏謙見著他們不得不後退一步,誰知突然三人中有一人過來抱住他的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道:“魏大人,救命!下官不想死啊!”

此時,殿上的人都齊齊看向了魏謙,魏謙一腳用力將抱住自己腳的人踢開,麵紅耳赤道:“大膽逆賊,在此撒什麽野!”

被踢開的那名正是徐州的刺史,那魏謙府上十五歲的小妾便是他的千金。那徐州刺史待他不薄,連自己的女兒都送給了他,沒想到竟招他來這般的對待。徐州刺史抱著被被踢的胸口,心中對魏謙方才的行為極度憤懣,指著魏謙道:“你,你這個叛徒!”

此時,在場的人都恍然大悟。

魏謙卻立即狡辯道:“皇上,此人亂造事實,想誣陷本官,請皇上立即賜他死罪!”

魏謙這句話說出來後,就更加欲蓋彌彰。

皇帝倒吸一口氣,深表對魏謙的失望。南宮煦夜在一旁道:“魏大人,此人還沒說什麽,你倒是說說,他亂造了什麽事實,又誣陷了你什麽?”

魏謙心頭一震,往後退了一步。

剛才被踢的官員想著自己左右是一死,若是他魏謙還在陽間享受天倫之樂,他定是做鬼也不甘心,便指著魏謙道,“皇上,是他,都是他,所有的壞事都是他在背後指使的!”

魏謙嚇得腳發軟,不得不跌坐在地上,到了這個地步,還是想狡辯,顫抖的手指指著那人道:“你,你胡說!”

誰胡說,一聽就明白了。

那徐州刺史一把淚一把鼻涕,看著魏謙,悔不當初道:“虧我這般信你,沒想到到最後你卻翻臉不認人!是我瞎了眼才會那般為你賣命啊!”

殿上,還在響著魏謙的聲音,“皇上,臣是被誣陷的!求皇上明鑒啊!”

皇帝心口起伏劇烈,怒目圓睜,怒吼道:“來人,將這班奸臣押下去,打入天牢,聽後朕的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