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溪鎮是進出成都的必經之路,這個鎮子自然也就繁華得多。許多小城都未必能夠比得過這個小鎮子。而且,駐屯軍和錦衣衛在這裏設置了訓練基地,更是大大刺激了小鎮子的商業,無數客棧、飯館紛紛開業,來賺這些軍爺的錢。

老李是個退伍的老兵,很多年前北伐的時候,他從四川隨軍出征,隻上了一次戰場,就負了傷。偏偏傷在膝蓋上,走路盡管無礙,卻是跑不動了。軍隊肯定不能要一個走快點都會瘸瘸拐拐的士兵。所以,老李拿了一筆還算豐厚的安家費,就離開了軍隊,在錦溪鎮開了個酒鋪,一晃,已經許多年過去了。

鋪麵雖然不大,卻收拾的很幹淨,酒不是什麽名貴的酒,卻是烈得能讓人三碗不過崗。老李出身軍中,知道這些官兵,吃的不講究山珍海味,隻要味道香濃;喝的就是要烈酒,燒刀子是最好不過的。他的客人大多是來自駐屯軍,這樣做生意,雖然發不了大財,養家糊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每天傍晚,酒館裏都會聚集一大批訓練完畢的官兵,喝酒劃拳,偶爾還會占據一張桌子,拿骰子牌九之類的,賭上幾手。

夕陽已經到了山邊,把遠處的重山染得一片紅色。每當這個時候,老李就會坐在櫃台前,準備好晚上的生意,隻是這幾天有些奇怪。錦衣衛的調動很頻繁,這不算什麽。詭異的是,駐屯軍的調動也密集了不少。

老李很清楚,在軍中,要調動五十人以上都是一件要打報告的事兒,雖然這兒山高皇帝遠,雖然並不是人人都守著這樣的規定。但是駐屯軍這樣明目張膽的調動,還是很犯忌諱的。人都有八卦的心理,無論他是男人還是女人,無論是老頭還是小孩子。老李也不例外,之前幾天的生意都不算太好,今天酒館裏已經坐滿了人,老李也想聽他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可是,老李剛剛費力的從櫃台後站起來,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大對,酒館裏一共也就六七張桌子。東邊三張坐著穿著錦衣衛官服的人,看樣子應該是豹組的官兵;而西側四張酒桌都是駐屯軍的官兵。兩邊人涇渭分明,連話也不說,各自點完酒菜,就分頭談論起來。

老李的心中有些奇怪,往日裏,這些豹組官兵並沒有架子,出來喝酒,往往是和駐屯軍混在一起,現在卻好像有些犯嗆似的。仗著自己的資格老,算是負過傷的戰鬥英雄,老李咳嗽一聲,繞出櫃台,大聲笑道:“最近幾天是怎麽了?都不來照顧老頭子的生意?我明明沒漲價啊……好吧,今天送每座一壇酒,大家一起樂嗬樂嗬……”

要是換了平時,這番話少說也能換得一片歡呼。可是今兒個隻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有氣無力的說幾句類似於‘李叔就不要客氣了’這樣的話語。更是讓老李的心中疑惑不已。

“都精神點,老子也是當官軍出身的。一個個都像霜打的茄子,算什麽大宋官軍。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要不是軍情密報,就跟老頭子說說。讓我幫你們排解一下。”老李大聲吆喝道,氣呼呼的吹起了胡子。

滿堂都在沉默,過了一會兒,角落裏不知道是誰,低聲嘟囔了一句:“朝廷要吳大帥回臨安接任兵部尚書。”

老李側頭看去,隻見聲音是從西邊駐屯軍那裏傳出來的。還沒轉過臉,就聽見東邊錦衣衛中有人低聲說道:“吳大人剛剛發下手令,重組川中駐屯軍,挑選一萬精兵出來。以此軍為主力,重新構建駐屯大軍的框架。”

兩句話說完,整個酒館再度陷入了沉默。老李雖然當兵的時候,隻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軍官,可是他已經活了這麽多年,許多事都瞞不過他的心思。一聽之下,想了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之處。吳家在川中這麽多年,說四川已經是吳家的地盤也不為過。尤其是駐屯軍,那是吳玠、吳挺、吳晫、吳曦……一代代吳家將領給帶出來的。朝廷忌諱的,也就是駐屯軍會變成吳家的私軍。

讓吳曦回到臨安接任兵部尚書,明升暗降,離開了四川的軍隊,吳曦就是光杆司令一個。等朝廷把四川軍力整頓完畢,吳曦就是刀板上的肉。朝廷一發出這條命令,直接對吳曦形成監控的,就是錦衣衛。難怪錦衣衛的人和駐屯軍忽然間變得陌生了起來呢!

老李心思一轉,吳曦也不是省油的燈,既然叫他回臨安,索性就來一招重組駐屯軍。駐屯軍的建製在高宗時期多次改變,但是之後就已經固定了下來。吳曦現在要打亂重組,顯而易見,就是要把忠誠於自己的軍隊牢牢抓在手中,清除異己之後,吳曦當然可以大搖大擺的上書給朝廷推辭就任兵部尚書。

如果朝廷不同意,吳曦帶著已經清理完畢的吳家私軍,隨時可以把四川變成一個獨立王國。盡管有辛棄疾的興元軍和韓風的錦衣衛在四川。但是沒有人敢小看吳曦手下多達七萬人的大軍,人數不到三萬的興元軍和損失很多的豹組,怎麽都不可能是吳曦的對手。

老李尷尬的笑了笑,鬆弛著酒館裏的氣氛:“我說你們可真是的,人家神仙打架,你們凡人著急。吳大人這是高升,是喜事。重組駐屯軍,也是一件大喜事,這是吳大人在鍛造軍馬,將來朝廷萬一要用川軍,咱們川軍不就可以威風了?既然這麽高興,我老頭子,再送每座一碟小蔥拌豆腐……”

老板都已經這麽夠意思了,官兵們無論如何也要給些麵子,盡管駐屯軍和錦衣衛目光交錯的時候,依然不太友善,可臉上卻已經浮起了笑容,舉杯慶賀!

酒館打烊的時候,通常都已經是午夜,送走了最後一批酒氣衝天的客人,老李闔上門板,舉著燭台,一步步緩緩走到賬房裏,坐在書桌之後,抽出一張雪白的紙,奮筆疾書起來——

“夾穀大人,近日川中軍馬調動頻繁,吳曦受宋廷逼壓擔任兵部尚書,現重組駐屯大軍,自立之心漸濃。錦衣衛興元軍和駐屯軍形同陌路。竊以為,此乃天助大金……”

一封密信寫完,老李小心翼翼的將信封好,張口吹熄了蠟燭,房間裏頓時一片黑暗!

緊張的氣氛一直環繞著整個錦溪鎮的訓練基地。本來,基地是分成兩部分,較大的一塊給了駐屯軍,小的部分才是錦衣衛使用。這些天來,兩邊索性關了中間聯通的人,分別從兩頭出入。這也是軍官們怕引起不必要的摩擦而采取的手段之一!畢竟,錦衣衛的都指揮使韓風和吳曦關係匪淺,雖然局勢有些緊張,可還不至於大打出手。尤其這些大人們目前都在成都,軍官們謹慎的避免一切誤會的舉動合情合理。

但是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很快打破了這詭異的平衡。

興元軍在成都的駐地裏,辛棄疾正在看著那些新進征召的新兵操練,麵色冷峻,目光銳利。忽然間,駐地門口一陣喧嘩之聲。辛棄疾臉色微微一變,他練軍的時候,決不允許任何人打擾,出現這樣的喧嘩,換了當年的脾氣,守門的衛隊個個都要打幾十軍棍,軍官甚至有被砍頭的可能!

博戈滿、博戈達雙雙站在辛棄疾的身後,三人的目光轉向駐地門口,隻見一大群盔甲明亮的官兵在前方開路,一位中年官員傲然走進駐地,遠遠就朝辛棄疾抱拳道:“辛大人,今天突然造訪,實在冒昧的很,你的衛隊不讓我進來。但是我現在心急如焚,顧不得那些禮節了,就擅自闖入,辛大人可不要追究他們……”

辛棄疾微微眯了眯眼睛,隨即臉色恢複了正常。吳曦親自來到興元軍,當然不是來聊天這麽簡單,而且辛棄疾已經聽出了吳曦話中之意。辛棄疾練軍一向嚴厲,衛隊攔不住吳曦,當然要受責罰,但是吳曦這麽一句話,已經會讓衛兵和那些新兵蛋.子感覺這位吳大人才是愛兵如子的好官,這麽大的官員甚至還會擔心衛兵是不是會被辛棄疾責罰……

“突然來軍營做什麽?”辛棄疾不想作偽,而且吳曦近來的舉動他都很清楚,浮沉官場數十年,辛棄疾太清楚吳曦可能的舉動了,無論在公在私,辛棄疾都不想吳曦走到那一步。

吳曦一直走到距離辛棄疾十步左右,停下來腳步。要是往日,兩人怎麽也要並肩站在一起說話,這個距離就已經讓辛棄疾感到很陌生了。

“辛大人,興元軍一向是負責興元府到益川郡一線防禦的,不過,我覺得辛大人在成都府待得太久了點,這些新兵沒必要在成都操練,在興元府或者益川郡不是一樣操練嗎?興元軍的都統製,不到興元府去看看,是怎麽都說不過去的!”吳曦這番話似乎已經醞釀了很久,說出來一氣嗬成。

辛棄疾目光冷厲,朗聲喝道:“你這是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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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確很忙,謝謝大家的體諒,也感謝魔紋和原始寶寶等書友的捧場。

婚紗照拍了一半,還有外景沒拍,要看天氣的。哈哈,原來我很上相啊!

不吹牛了!好困,去眯一會兒。

南宋這本書,肯定沒法和尋秦記這樣的經典相比的。

但是下本書,我琢磨那個進步會非常非常大的。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