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是這場暴雨的話,大宋的使團應該在剛剛過了午後,就到開封了。
可是,這場大雨讓他們不得不在開封之外的驛站停留了一會。
雨停之後,那沉重的馬車,拉著禮物的驢車,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士,不顧地上的泥濘繼續朝金國的都城,也就是以前大宋的都城——汴京走去。
這座曾經繁華一時的大城雖然淪落在女真人的手中已經有數十個年頭,可是看起來依然沒有多大的變化。
高大巍峨的城牆,深深的護城河,兩重兩進的城門,門口站著金國禮部的官員,還有那些駐守的兵馬。
這一天天來,金國的官員們知道大宋的使團就要到了,特意要從禦前兵馬當中,挑選出一批精壯之士,不管怎麽說,要把南朝來的那些兵馬給比下去。
大宋的使團已經緩緩接近了汴梁城,兩位正副使臣——葉琛和史彌遠,都已經走出了馬車,手中捧著國書,緩步走在最前。
距離汴梁不過還有一兩裏的路程,要不了一會兒,大隊人馬就能走到城門口。
忽然間兩匹快馬飛馳而來,沉重的馬蹄落在泥濘的路麵上,將那些泥水踢打得四濺飛散,馬上的騎士腿上已經斑斑點點,可是他們毫不在意,飛一般的跑到大宋使臣的麵前,翻身下馬,高聲叫道:“大宋使團請留步。”
身為使團的正使,在入城之前突然被金兵攔住,心中當然有氣,葉琛把手中的國書一收,快步走上前去,朗聲問道:“有什麽事情?既然知道我們是使團,使團到了城門口卻不讓進,你們到底要做些什麽?”
飛奔而來報訊的並不是一般的金國小兵,而是金國樞密院的小小軍官,官職雖然不大,可是這些金國人趾高氣揚,傲慢的抬起頭顱,看著這位大宋的兵部侍郎,大聲說道:“樞密院裏有令,今日不隻是你們大宋的使團要到汴京來,我們大金國下屬番國都有使團前來道賀,今日和你們一起到來的另外還有一隊,樞密院說了,你們先在這兒等等吧,等人家先進城了,稍後才來安排你們。”
葉琛的臉色立刻就拉長了起來,不可抑製的怒火在胸膛翻滾著,如果這些怒火可以變成實質的話,整個汴京都會被他一把火給燒光。
這個玩笑開得未免有點大。
大宋一直以來以中華正統自居,曾幾何時,也不曾遇到過使團已經到了城門口,還被人閉門不見,況且這些金國人口口聲聲說,有別的屬國使團到來,是哪個屬國能夠比大宋的使團更有麵子?
葉琛本來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當即就要跟那些樞密院軍官理論,沒想到史彌遠卻拉了拉葉琛的袖子:“葉大人,算了吧。他們兩個也隻不過是奉命行事,看他的品級不過是樞密院的小官隸而已,跟他們說也沒什麽用,他們還得回去請示夾穀清臣,有這麽一來一往的工夫,我看那個什麽子虛烏有的番國使團也已經進城了,與其耽誤來耽誤去,咱們還不如等等吧,一切以和為貴。出使之前太上皇不是說了嘛,現如今不要傷害了兩國之間的關係。”
葉琛想了想,史彌遠一向都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今天說的話還算有些道理,便勉強聽了下去,回過頭對他的侄兒葉東招了招手。
葉東縱馬過來,隻聽葉琛吩咐道:“你且帶著隊伍在這一邊休息吧,等到什麽時候金人通知我們可進城了,咱們再進城。”
葉東不是聾子,之前金國樞密的小官跑過來說那番話,他都聽在耳中,如今更是怒火中燒,大聲吼道:“憑什麽讓我們等?不讓我們進去,索性我們就不去了。”
史彌遠斥道:“兩國使臣交往,豈能等你兒戲,你這個小後生還是一邊呆著去吧,軍國大事輪不到你說話。”
葉東論身份,論地位,都沒法跟禮部侍郎史彌遠想比,便氣乎乎地甩了甩袖子,牽著馬兒走到一邊去。
幾名豹組的官兵圍了過來,葉東看到是他們幾個人,氣勢頓時便弱了下來。
表麵上這次護送使團的武官乃是葉東,但是葉東心裏很明白,自己這個使團武官,不過是平時站出來充充場麵,給大家擺個樣子而已。
韓風就混跡在這個使團之中,說到來江北來刺探軍情,又怎麽能少得了這位大宋的情報頭子呢。
這一次來江北,韓風也是煞費苦心,先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說服了自己的老爸,讓他同意自己前來,其次又去跟自己的表姐夫,也就是現如今的大宋官家趙擴,商議了半天,並且拍著胸脯打保票,決對不會有傷兩國之間現在和平友好的氣氛,趙擴才放他過來。
雖然說,趙擴現在秉承趙昚的雄心壯誌,秣兵厲馬,一心也想著積蓄力量,不日北伐。
但是誰都知道,北伐不是一天兩天說說就能做到的事情,沒有長期的籌謀,沒有萬全的準備,貿貿然的北伐,隻不過是把兄弟們送給金兵宰而已。
而說到籌備三軍未動、糧草未行之前,軍情就必需要打聽得清清楚楚。
韓風這次來江北,也是有所必要的。
於是朝中對韓風前來江北再無異意,為了小心起見,韓風並沒有帶著那些經常露臉的部下,而是把自己新近收的簡懷誅帶在了身邊,隨即又跟趙昚打了個小報告,把秋月白也調來自己的手下。
還好,現在韓風也算是升官了半級,不然的話,換在以前大家都是四品,自己還真不好意思領導同為四品的秋月白呢。
花雪身為狼組的首領,精挑細選了十名刺客,混跡在豹組官兵的隊伍之中,一來是為了保衛韓風的安全,二來若是在江北發現了什麽可以暗殺的目標,有這十個人應該可以布置一場精心的刺殺行動。
這一行來金國,隻不過是來看看情況而已,除了韓風之外,還有簡懷誅,有秋月白這樣的高手,還有花雪帶領的十名狼組刺客,外加兩百名豹組的官兵,這樣的實力,就算惹出什麽麻煩,想要一路逃回江南,也並非不可能。
看著葉東氣乎乎地走了過來,韓風低聲說道:“這麽大火氣幹什麽?人家金人讓咱們等,那咱們就等唄!現在,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你那個衙內脾氣是得收收了,在這兒可沒人給你麵子,如果你有本事的話,可以赤手空拳的打到金國皇宮去把完顏璟的腦袋給提回來,如果你能做到的話,我這個頭頭兒就送給你來當。”
葉東苦笑一聲:“我說韓大人,你就別調侃我了。”
韓風急忙壓低了聲音,厲聲斥道:“說了!在這兒我不是什麽韓大人,你才是這一行護衛的武官,你是頭兒,我們是兵!”
葉東嘿嘿笑了兩聲:“那好,我也過一把當頭的癮。來來來,這幾個小兵去給本官拿些吃的喝的來。”
一句話剛剛說完,忽然腰間一疼,卻是被花雪用兩根手指揪住了他腰間的肉,隻聽花雪在他耳邊冷冷地說道:“葉衙內,我看你是皮又癢了吧!”
韓風顧不上跟他們說笑,隻顧打量著那兩個樞密院的金國小官,聽著他們跟葉琛、史彌遠的對話,忽然間皺了皺眉頭:“看來,他們真的沒有說謊,在我們之前,應該是有一隊使團要入城。”
葉東聳了聳肩膀:“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如今完顏璟登基,很多小國都會派來使臣前來朝賀,別的不說,就說西夏皇帝不是也派使臣來了嗎。”
韓風打斷了他的話頭,微微搖了搖頭:“就是這樣,我才詫異,要說當今國力能夠和大宋相比的,也隻有西夏了,可是西夏的使臣要比我們早了三天到這兒啊!難道說在金人的眼中真的另外有一隊使團,比我們的地位更加重要嗎?還是說他隻是利用一個小國使團前來壓壓我們的威風呢?”
簡懷誅知道這些都不是他的長處,隻是默然無語的握緊了手中的劍柄,站在韓風的身邊一聲不吭。
花雪看了看韓風,隨口說道:“也許,那些金人隻是想壓壓我們的威風,大人,你也不用想那麽多。”
花雪剛剛說完,韓風還沒有反駁他,秋月白就已經搶著說話了:“花都尉,這是你對朝中大事有所不知,金國雖然是女真人起家,但是他們這些年來,不遺餘力的學習我們漢人的體製。禮部的安排都是要按照一定的規矩來,誠然他們有可能是要壓我們的威風,但是若是要壓,最多最多也隻能在西夏使團和我們同時到的時候,先讓西夏人進城,這麽來壓我們一手。可若是用那些番幫小國來壓我們的話,這就是擺明了於理不和。完顏璟不是一個這麽昏庸的人,他一定會處罰禮部的官員,雖說禮部和樞密院沒有必要為了這件小事,在入城門這件事情上和我們斤斤計較。韓大人說得對,也許真的有一隊人比我們更重要。”